在這條新聞下面的照片注釋裡,有一個名字作為被檢索的關鍵詞標紅。
“長宜中學旱地冰球校隊隊長,本賽季最佳球員孟思維。”
照片裡的女孩兒運球時動作矯健,頭發微微汗湿地黏在臉頰,眼神專注。
據他所知自己的這位室友也是來自這個c市的長宜中學。
他了然於心地笑,翻了翻長宜中學的升學率報告,考上大學的人都用紅榜標注貼在官網上,沒有那個“孟思維”的名字,應該是復讀了。
對於他們這種top級學校的人來說,高中時有相好的女生,兩人沒能考上同一所大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好在b市高校眾多,不一定非得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城市的也可以。
感情那麼多示好都不為所動,是在每天等著女朋友復讀考過來啊。
蘇呈皓抱著看戲的心態看了一年,第二年的夏天,他在裴忱的桌上發現一則復讀學校的高考喜報。
“恭喜我校孟思維同學復讀一年以596考入公安大學!”
他這才發現被室友寫名字的這位,好像不是女朋友。
甚至連互相有好感都算不上,應該隻是一個人在這裡,單方面的等待。
596分,依照當年的分數線,應該怎麼著也能考到b市幾所不錯的大學裡。
可那女孩兒沒過來。
公安大學,離這兒可隔著半個祖國。
人家壓根兒就沒有想靠近他。
這個事實他作為旁觀者都能看出來,當事人,當然更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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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蘇呈皓發現裴忱的心理問題突然更嚴重了。
如果說以前隻是獨來獨往,到後來幾乎已完全封閉自己,不和別人交流。
他甚至一度害怕自己某天早上醒來發現室友已經悄無聲息地自殺。
他告訴了導員,聯系學校的心理醫生。
這個心理治療的過程很長,裴忱每個星期按部就班地去看,就好像隻是為了給他們這些人一個交代。
並且據說學校的心理醫生也收效甚微,什麼都沒挖出來。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裴忱在任由手指被飲水機流出的熱水燙也麻木著,無動於衷時,終於受不了了。
他拎著他的領口到宿舍,兩人打了一架。
他指著他的鼻子罵:“你這個慫貨,你他媽永遠隻等著別人來靠近你追你,你要是真的忘不掉你就去找啊,去追啊。”
“怎麼還等著人家姑娘來追你?”
“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兒在這兒自殘有什麼用,你死了人家都不知道,連顆眼淚都不會掉。”
經過那一架,蘇呈皓和裴忱的關系近了些。
他感受到裴忱似乎被他罵動了,去心理醫生那裡的情況也好了些。
裴忱沒告訴他,但是蘇呈皓觀察到裴忱在默默地準備,他準備的很慢,很認真,他感受到他幾乎花光他這輩子的所有勇氣踏出那一步,去找他的那個姑娘。
他不知道裴忱經歷過什麼,為什麼對於任何一個男生而言明明這麼簡單的一步,隻是去靠近去追尋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對他而言卻那麼畏懼,那麼難。
一個小長假,蘇呈皓感受到宿舍空蕩蕩,裴忱終於飛走了。
他望著室友素來整潔的桌面笑,在心裡祝他好運,自己也跟當時異地戀的女朋友去旅了個遊。
三天後,小長假結束,他度完假,愜意回到宿舍,終於想起自己勇敢邁出第一步的室友。
說不定下次小長假,就是兩對異地戀情侶結伴出行。
他心裡這麼想著,笑著開門,在看到眼前一幕時睜大眼。
……
蘇呈皓記得後來支撐裴忱好好生活,好好上學,好好工作的所有支柱是什麼。
是心理醫生好不容易從他嘴裡挖出來,救命稻草一樣,讓他牢牢去履行,那個女孩兒最後一句跟他說的話——
“裴忱,祝你以後好。”
第69章 六十九顆心 靠近
蘇呈皓以前一直不知道, 原來真的有一個人,一句話,便能輕而易舉地左右另一個人的情緒, 生活, 以至於全部。
他是個自由派,素來標榜特立獨行,從來不會為誰而活,但卻也有人, 最後會為了那個人, 那句話, 從此好好地活。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蘇呈皓拉著裴忱搞了個律師事務所, 第一個經濟犯罪案兩人就聯手打響了名頭, 第二個案子就自然水漲船高,賺的盆滿缽滿。
隻是沒過多久, 裴忱還是選擇進入公檢法,卸下了事務所裡職務, 都轉交給蘇呈皓。
蘇呈皓記得自己當時還揶揄裴忱錢賺夠了怎麼就跑了,後來看到他進了反貪, 親手送進去那幾個隱藏極深的老虎之後, 才覺得有的人, 比起事務所,有的地方可能更能實現他的價值。
選擇做律師事務所的人生意越做越大, 進公檢法的人也屢屢被破格提拔重用。
一切都在變好,蘇呈皓以為裴忱也已經忘了那個叫“孟思維”的女孩兒。
直到有一天,他得知裴忱被調到了c市檢察院,公訴科。
表面上看起來是平級調動, 但是從首都調到c市,從反貪調到公訴,他以為裴忱是得罪了什麼人被陰了。
結果一打聽才知道,是裴忱寫了很多次申請,主動申請要調過去。
上面駁回幾次才無奈同意。
然後在得知裴忱調到c市檢察院後沒多久,蘇呈皓看到一個名叫“孟思維”的c市公安局中寧分局的女警察,意外在網絡走紅。
蘇呈皓想起大學的時候,這才發現或許並不是已經忘了,
他從沒想過裴忱還能再邁出這一步,用鮮血淋漓的勇氣
永遠去靠近,
他此生唯一的太陽。
……
隻是蘇呈皓沒想到這一次的靠近直接就是合租。
他笑著抱手,揚了揚下巴,睨裴忱:“第一次見面就是合租,人家沒有懷疑居心不良?”
裴忱壓了下眼:“隻是合租而已。”
他剛過來的時候,一切還沒安頓好,c市發生了無頭女屍案,他去了中寧分局,聽到治安的民警說起他們工資不高,辦公室裡的小姑娘還在租房子,最近找不到室友分攤房租,每天發愁。
蘇呈皓聽後輕輕笑了聲,又望著裴忱:“你真打算以後一直在這兒幹下去嗎?”
他話音剛落,外面響起了開門聲。
孟思維買酒回來了。
於是蘇呈皓看了看裴忱,轉身出去。
晚飯的時候隻有蘇呈皓一個人喝酒,吃完飯,蘇呈皓又跟孟思維說了些法庭上法官如果問起,該怎麼應對的細節。
送走蘇呈皓,孟思維不停復習他跟她說的在法庭上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以及該要怎麼應答。
裴忱洗完碗從廚房出來,看到孟思維盤腿坐在地板上,在茶幾上擺了個本子認真地寫寫畫畫。
他皺了下眉頭:“地上涼,別坐地上。”
孟思維顯然沒聽清裴忱跟她說的話,懵裡懵懂地抬頭:“唔?”
於是裴忱走過去,從沙發上拿了個靠枕,遞給孟思維:“墊著坐。”
“哦。”孟思維反應過來,接過靠枕墊在屁股下面坐著,裴忱又從沙發上拿了個靠墊,坐到孟思維旁邊。
他看到孟思維的小本子上寫了不少蘇呈皓交代的法庭注意事項以及應對策略。
孟思維順著裴忱的視線:“蘇呈皓說一切他都會幫我應對,這些隻是極少數可能出現的情況,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別緊張。”裴忱從後環住孟思維,“交給他就好。”
孟思維聽後點點頭,深呼吸了一口,答應:“嗯。”
她放下筆,往後靠了靠。
“裴檢,你同學人好好。”孟思維發自內心地說。
裴忱聽得出聲笑了下:“是嗎?”
孟思維:“是啊,我本來以為他跟你一樣,也是那種人狠話不多的類型。”
裴忱:“……”
“他來的時候路上還跟我說你們大學時候的事情了,”孟思維轉頭瞧著裴忱,“說那時候有很多女生喜歡你,”
“……然後你都沒同意。”她學習蘇呈皓跌宕起伏的斷句方法。
“那些追你的女生好看嗎?”孟思維問了個世界上大多數女友聽到後都會問男友的問題。
她還是覺得很驚訝,裴忱跟她在一起之前,二十幾年的感情史為零,不是那種社恐或者實在交際範圍窄為零,是明明想談就能談,也依舊為零。
她雖然後來上班忙沒什麼時間談戀愛但相親還是有的,同事也會偶爾也會給她介紹,再倒推往前,大學那種寬松自由的氛圍下,也交過男朋友。
裴忱聽到孟思維的問題,眉頭微皺,似乎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回答說:“不知道。”
孟思維:“啊?”
裴忱抱著孟思維:“不記得了。”
“沒注意。”
孟思維望著男人的臉張了張嘴。
她了解裴忱,裴忱這樣說,就是他根本沒去在乎那些人長什麼樣子。好看或不好看,對他而言都沒有區別。
因為都是同樣的結果。
這樣的人,要麼天生冷情絕愛,低情感需求甚至零情感需求,要麼,是早就心有所屬。
孟思維在正式跟裴忱交往前,一直以為裴忱是前者。
她一開始還悄悄在網上搜過跟低情感需求的男性要怎麼談戀愛,後來第一次約會裴忱的一個吻,直接打破她原先的認知。
孟思維莫名想起,上一次,她問過裴忱為什麼要從反貪調來公訴,調來c市。
裴忱給她的答案是一句“因為喜歡你”。
當時她把這句話當做一句懶得解釋,索性隨便說點哄女朋友開心的漂亮話。
還有前些日子,他喝醉了酒,死死抱緊她,跟她說過的一句接近祈求的,“求你……不要再離開我。”
她當時有短暫地疑惑過為什麼會有個“再”字,明明兩個人從確定關系在一起後,就沒有分開過。
他們現在租住的房子明明離檢察院上班也並不方便。
時間的片段再往回溯,從月光下,終於輕聲應答的少年,再到後來,那本被扔掉的同學錄……
裴忱細細吻著忽然失神的孟思維:“想什麼?”
孟思維聽到問後回神,她看著裴忱距離拉進的眉眼,感受到男人的吻如碎雨一般落下。
裴忱脫掉孟思維身上的一件針織開衫。
又過了一會兒,他起身把她抱回臥室裡。
裴忱一向不太喜歡關燈。
孟思維以前偶爾還會表達一下自己的抗議,今天,仿佛格外的順從。
她望著他的眼睛,隻在偶爾的瞬間抱住男人的脖子,咬在他耳邊嗚咽:“裴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