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拉拉雜雜忙了一個多月，我終於將新公司籌備得七七八八了。
陳女士問我是不是擇吉日開業的時候，我跟她說，現在萬事俱備，隻欠一個人。
從前在春淮，我完全可以放心主外，就是因為在春淮內部，有這樣一個重要的人。
不過我和這個人之間，隻有工作配合，並無私下交情。
甚至於，在我離開春淮的時候，與我並肩作戰了五年的她，並沒有出來送。
她就是春淮的內容總監簡妮。
當初東方集團給春淮的第一個大合同，就是她做的策劃。
隻要把挖她到我的新公司，我相信新公司的業務就能飛速轉起來。
許是老天眷顧我，正當我要出門去找簡妮的時候，竟然接到了簡妮的電話。
按捺住興奮的心，我立刻和她約了見面。
見面後五分鍾，我就在心裡確定，我的新公司，要起飛。
據簡妮說，在我離職當天，許佳顏特意去找她，約她晚上一起吃飯。
我簡直要笑死。
許佳顏並不了解簡妮。
簡妮是一個雖然可以加班，但從不跟同事在外吃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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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淮的五年，每次年會她都有理由請假。
從前顧淮就對此非常不滿，認為簡妮這人不合群。
但我跟他說，打工就是打工，下班不和同事吃飯，這不是天經地義？
果不其然，簡妮對許佳顏的邀約直接拒絕，委婉不了一點，讓許佳顏十分沒臉。
結果，就因為沒去吃許佳顏的飯，簡妮被許佳顏判定也是和我一伙兒的，事後處處針對。
「這也就算了，關鍵是她很不專業。你知道嗎？她就是因為我說她不專業，才二話不說把我裁掉了。」簡妮說。
聽到「不專業」這三個字，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因為「不專業」這三個字，幾乎是簡妮的口頭禪。
以前與我打配合的時候，她也常常說我不專業。
但其實，她完全明白，我隻是更關注客戶的需求。
而她，也會在滿足客戶需求的基礎上，最大限度實現她所策劃內容的藝術性。
所以以前，每當她說我不專業，我就會笑著捧她Ṱű₃一句：「你專業！你最專業！」
沒想到，許佳顏連這三個字都無法接受，無法接受的後果，居然是選擇高賠償金裁員。
不服真不行。
望著義憤填膺的簡妮，我問出了我最關心的問題：「你來找我，想必是知道我要開公司。我也確實需要人，咱直接談薪酬吧！你希望多少？」
簡妮沉思三秒，脫口而出：「最少加薪百分之二十，不然我找別家。」
呵，這是有備而來。
她不知道，原本，我是做好了漲薪百分之五十，也要給她挖過來的。
拼命抑制住上翹的嘴角，我向簡妮伸出手：「那就一言為定。」
等新公司正式上了軌道，再給可愛的簡妮同學加薪吧。
9
新公司開業當天，顧淮和許佳顏居然來東方集團拜訪老客戶了。
由於我之前叮囑過魏瑩他們，顧淮和許佳顏並不知道我的新公司，正是東方集團的子公司。
在陳女士的召喚下，我作為東方集團的代表，帶著我從春淮帶出來的半壁江山們，在偌大的會議室裡，與顧淮和許佳顏碰面了。
看著簡妮和魏瑩等人，顧淮和許佳顏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許佳顏居然愚蠢地問我，帶這麼多人來，是不是來跟她搶客戶的。
我隻好理一理飄逸的秀發，告訴她：「東方集團成立了新的全資廣告子公司，由我和我的團隊負責經營。所以呢，在春淮在完成最後一個月的服務周期後，新的合同就不續籤了。
「畢竟老板讓我來做新公司，就是要節約成本，擴大盈利的嘛。以前春淮的客戶，我都直接拉來東方繼續服務就好了。春淮能做到的，東方全都能做到，春淮做不到的，我背靠東方集團，也能做到。
「你們說是不是呀，顧總、許副總？」
劍拔弩張之下，魏瑩帶頭笑場，眾人也都忍不住笑了。
顧淮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唐棠，你這是小人得志！」
許佳顏與他一唱一和：「你不要得意，少了東方集團的合同，春淮一樣風生水起。不怕告訴你，我們馬上就會和目遠集團籤合同，感謝你給公司帶來這麼大的訂單！」
我笑笑：「是嗎，那麼大的合同，你們可別噎死哦。」
大概是我又冒犯了許佳顏，顧淮十分生氣，他幾乎是對著整個東方集團大喊：「唐棠，等你的新東家知道你是什麼貨色，人家會退貨的！像你這種沒有硬實力的人，走不遠的！」
看著顧淮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突然發現，原來，做壞事是會讓一個人變醜的。
10
雖然被我懟了一頓，但有一句話許佳顏沒有騙人。
她確實已經和目遠集Ťů⁹團建立了聯系，他們雙方已經擬定了合同細節，即將籤約。
所以在我再三聯系目遠集團的時候，對接人終於不耐：「目遠集團看中的是春淮的實力，而不是你唐棠的實力，既然已經從春淮離職了，怎麼還總是給我打電話，到底是誰給你的勇氣？」
掛了電話，我笑而不語。
通過線人，我打聽到了許佳顏與顧淮親赴海城與目遠籤約的消息。
我帶著簡妮，也去了海城。
如我所料，同一班班機，我們在機場相遇。
許佳顏嘲諷我，不要再做無用功。
「目遠集團，我們勢在必得。」
我戴上耳機，問簡妮：「你聽到狗叫了嗎？你不覺得吵？」
簡妮無語，但依舊配合地戴上了耳機。
許佳ŧŭ̀ₜ顏被氣到臉色鐵青。
但上了飛機，簡妮一直在我耳邊聒噪，問我到底有幾分把握。
我閉目養神，隻告訴她，成大事的第一條就是要沉得住氣。
這句話氣得簡妮直接戴上了眼罩，飛行的兩個多小時裡，再也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當晚，我們下了飛機，直奔豪華酒店，我跟簡妮說睡個好覺，明天等我消息，就把她塞進了屬於她的房間。
而我，則進了她隔壁的房間，輾轉反側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上午，我的電話響起。
對面還是那個目遠集團的對接人。
他在電話裡已經完全變了一副腔調，為那天對我的怠慢深感抱歉。
然後話頭一轉，便請我務必盡快趕到公司。
我假做驚訝：「哎呀，您不是說貴公司看中的是春淮的實力嘛，我唐棠算什麼呀。」
對方聽上去都要哭了：「唐小姐，請您務必今天趕到公司。我們穆總點名了，隻跟您一人籤約。
「而且他老人家說了，吉時隻有一個，如果您在吉時之前不能趕到，他就唯我是問。」
我笑眯眯掛斷電話：「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總要給你一個面子，我剛巧來海城散心，現在就住在輝悅酒店，你到這來接我吧。」
掛斷電話，我才去敲了簡妮的房門。
簡妮目瞪口呆，問我到底怎麼搞定的對方老板，這一宿給她急得，根本沒睡好。
我跟她說，謎底嘛，總要藏到最後一刻才有意思。
挨了她一肘。
我們兩個被對接人接到目遠集團總部的時候，正好在公司樓下與被掃地出門的許佳顏和顧淮擦肩而過。
兩人臉色灰敗，想來心情不怎麼美麗。
我則笑出一口大白牙，熱情地衝兩人打起招呼：「哎喲，不是說對目遠集團志在必得嘛，這麼快就铩羽而歸了？」
許佳顏恨恨地瞥了我一眼，目光像淬了毒：「誰知道你用了什麼下作手段勾引了那個穆總，不得不說，你還真是重口味，連老頭都睡。」
我故意大聲：「你說啥？你說我勾引穆總？哎呀，穆總快來聽聽，有人誹謗！快讓集團法務來追究她法律責任！」
許佳顏剛想辯駁，那個她口中那個被我勾引的穆總，已經從她背後大步走了上來。
老爺子人高馬大，嫌惡地望了她一眼：「你們怎麼還沒走？真是晦氣！」
然後毫不客氣地讓門口的保安把人趕出去，「這兩個人的臉給我記住了，以後不許他們踏進集團大門，免得壞了風水。」
之後就不顧許佳顏和顧淮鐵青的臉，熱情洋溢地握住我的手，「小唐，你可終於來了。」
我向他解釋：「不好意思，回去之後出了一些狀況，現在，我換到另一家公司上班。不過好消息是，內容總監還是原來那一個。」
我將簡妮介紹給穆總。
穆總打量簡妮兩眼，滿意點頭：「嗯，不錯，長得有福氣。」
簡妮兩眼黑線。
穆總已經大手一揮問我，「合同帶了嗎？趕緊籤，不要誤了吉時。」
隔著旋轉玻璃門，可以清楚地看ţųₑ見，顧淮二人組臉上的嫉恨與不甘。
我衝他們揚了揚手中的合同，頭也不回地跟穆總前往位於 24 層的總裁辦。
不得不說，這種將對手遠遠撇在身後的感覺真好。
顧淮可能永遠都不知道，我贏他的原因。
這些年，他穩坐老板的位置，任我去給他開疆拓土。
他以為維護客戶，隻需要方案好就能勝出。
能做到行業頭部的公司不少，這些公司能拿出來的方案論優秀程度都差不多，真正影響甲方決策的往往是人的喜好。
而人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的生物。
比如這位老穆總，他就是一個典型的潮汕人。
最迷信。
我在海城出差的兩個禮拜，除了在方案方面精益求精之外，還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老穆總雖然是大老板，卻喜歡買彩票。
他會根據彩票的中獎情況來判斷一天的運勢。
而我則買通了他常去光顧的彩票點的老板，隻在他中獎的時候聯系他，約他見面。
久而久之，老穆總便認為我是旺他的人。
隨即，我又買通了他信任的大師，讓大師蓋戳認定我與他八字相合。
跟我合作，他的新產品一定水漲船高。
所以，我才能篤定，他隻會跟我個人籤合同。
這個合同籤訂後，我這個子公司第一年的盈利目標已經完成了。
11
與我這邊的風生水起不同，春淮的業績卻直線下降。
資方收購春淮，並讓顧淮繼續擔任公司總裁，是跟顧淮籤了對賭協議的。
業績達不到預期目標，他要對投資人進行業績補償。
據說要面臨近千萬的現金賠償。
魏瑩幸災樂禍地跟我分享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其實是有一些不可思議的。
春淮的業績一直不錯，顧淮不賣公司，他個人一年的純收入也能在三四百萬。
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何要籤這種對賭協議，也要將公司賣掉。
簡妮卻表示：「這有什麼想不通的，貪心唄。
「他不賣公司，踏踏實實做，做到頭也就是個廣告公司老板。
「但賣掉公司，萬一對賭成功了，他一下子身價翻了好幾番，一下子就躋身成功人士了。」
最後簡妮嘆息著問我，「你從前跟他那麼熟，難道就沒有發現，他其實是一個對『成功』極度渴望的人嗎？
「我說的這個成功，指的是成為人上人的那種成功……他選許佳顏，和他籤對賭協議，其實都出於一個原因，我們普通人追求的成功根本不能滿足他。
「說到底，你和他不是一種人。」
我愣住。
眼前卻浮現出當年他一臉焦急地帶我去醫院，還認真給我熬粥的模樣。
還有後來，我喝多了進了醫院，他徹夜守在我床前，眼睛都熬紅了的模樣。
記憶裡的這些他，最終都匯成在那個被許佳顏嘲諷的晚上，將自己灌到爛醉後，淚如雨下的顧淮。
他說：「我一定要出人頭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