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緊唇沒說話。
「霍導有部新戲,打算讓遲冽做男主。
「隻要你們離了婚,公司就會力捧遲冽。」
「我們不可能離婚。」
「你們能保證一次都不被拍到嗎?你想讓遲冽一輩子都隻能當個配角嗎?」
一連兩句問,像一塊沉重的鉛砸在了我心上。
留下的凹陷是填不平的。
我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遲冽比我熱愛表演,我怎麼能剝奪他當主角的機會呢?
我決定問問遲冽的想法。
剛好第二天是遲冽生日,我偷偷飛回去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然而家裡的燈是黑著的。
遲冽沒和我說今天要出門啊?
電話也撥不通,我就坐在沙發上等了遲冽一夜。
第二天清晨,我下樓扔掉有些變質的蛋糕,卻碰見了遲冽從一輛豪車上下來。
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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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擁抱了他一下。
我的心忽然就墜入谷底。
接著湧上來的是憤怒。
我在為你而自責的時候,你卻在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
「遲冽,我們離婚吧。」
把禮物遞給他的時候,我提出了離婚。
遲冽頓了一下,答應了。
他甚至沒有詢問原因,也沒有一句挽留。
哪怕知道這段感情總有走到頭的一天,但真正到來的時候還是讓我措手不及。
我們一起走過籍籍無名,最後還是被現實的巨浪給拍死在了沙灘上。
10.
離婚之後遲冽的資源果然好上了天。
他大火了。
這之後的四年我刻意避開和他的交集。
他就像愈合後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
我知道我沒法釋懷。
11.
「在想什麼?」遲冽突然發問。
我輕拍臉頰試圖讓頭腦清醒一些。
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吃完了嗎?」我看著他吃得光溜溜的盤子,「接下來去幹嗎?」
「去奶茶店打工。」
?
幹什麼幹什麼,玩回憶殺這套啊?
「店主說了今天的營業額都會捐出去。」遲冽的話堵住了我剛要說拒絕的嘴。
再拒絕就不禮貌了,我的人設就立不住了。
來到奶茶店,穿上店服戴上口罩的那一刻,我的 DNA 動了。
煮珍珠、切水果、搖雪克杯……
除了需要看著配方做,我的動作流暢得讓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如果有彈幕,此時一定是:魏珊妮的動作嫻熟得像是在奶茶店幹過十年。
像以前一樣,遲冽在收銀臺負責點餐,我在後廚制作。
有人點了一杯茉香奶綠。
我翻遍了櫃子沒找到綠茶。
最後抬頭發現它被放在了冰箱的高處。
冰箱有些高,我踮起腳去夠那瓶綠茶。
身後有隻手比我先一步。
他大半個身子環住我。
我和他的距離近到,耳邊就是他溫熱的吐息。
我的心跳在加速。
我想起了以前在奶茶店的時候。
遲冽也是這樣伸手幫我拿東西。
我正巧回頭,就這樣吻在了他的嘴角。
12.
不行,不可以再和遲冽一組了。
他太容易讓我想起曾經了。
真拍戲了我不得栽啊。
抱著這樣的想法回到六人一起居住的小屋,我馬上拿出手機給林殊發微信。
「林殊。」
「幫我個忙吧。」
「我想和你一組。」
「怎麼這麼突然?」
「真的,救我一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不能和遲冽一組,求求你了。」
我發了個雙手合十跪地請求的表情包過去。
「行,節目結束了你請我吃飯。」
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下,我當即就帶著林殊去找導演,以更習慣和林殊搭檔為由,說出了想換組的想法。
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換組會帶來多大的熱議,導演龇著個大牙同意了。
13.
換完組之後我在小屋門口磨蹭了很久沒進去。
主要是沒想好怎麼面對遲冽。
林殊跟在我身後,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當我的手掌第十五次拍向大腿攻擊蚊子時,林殊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的姐,你怎麼不進去啊?」
我輕咳一聲。
「我賞月呢。」
林殊抬頭,天上隻有一輪被烏雲遮蓋住的、散發著微光的彎月。
「哈哈,還挺幽默的。」
「說吧,有啥心事,我給你排解排解。」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停下腳步,轉身面向林殊。
「那個什麼,你先進去幫我探探路唄。」
「你在客廳裡轉一圈,要是沒看見遲冽你就給我發消息。」
「再去臥室裡看看,要是他在臥室裡,你就和他聊會天把他拖住。」
林殊比出「ok」的手勢。
「行,又欠我一頓飯。」
「客廳安全。」
「他在房間看劇本。」
過了五分鍾,我收到林殊的微信。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剛踏進客廳,姜慧琳就湊了過來,給我遞了一聽冰可樂。
「謝謝,我不喝。」
易胖體質不配在晚上喝可樂。
「你們去幹嗎啦?
「我剛剛問林殊,他理都不理我,隻顧著往房間走。」
林殊啊林殊,不愧是我的好哥們,美色面前還能先想著我,夠意思。
我著急回房間,但姜慧琳還在身邊,也就不好意思走得太快。
「我們去找導演換組了。」
距離房門口還有幾步路遠,姜慧琳突然提高音量,擋住了我回房間的路。
「什麼意思?你跟林殊一組了?」
「噓,輕點輕點。」
我有些驚慌地瞄了眼對面,那是遲冽他們的房間。
「是林殊不想和我一組是嗎?」
姜慧琳的眼眶紅了一圈。
我去,會不會傷到人家自尊了啊?
畢竟莫名其妙被申請換組,放誰身上都不開心。
我趕緊出聲解釋。
「絕對不是因為這個,情況有點復雜。
「你先讓我進去,我等會兒跟你說。」
姜慧琳癟著嘴,側開身子讓出了一條路。
隻是還沒等我進去,對面的房門打開了,遲冽皺著眉走了出來。
他徑直走向我,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帶了薄汗的指節覆住我的手腕,一片滾燙。
他邊走,嘴裡還在嘟囔著:「怎麼比以前還瘦。」
事發突然,攝像大哥都沒來得及跟上。
遲冽走得很快,我穿著高跟鞋的腳後跟開始發痛。
「你到底要去哪啊?我腳痛!」
遲冽沒說話,但是放慢了步伐,最後在一條巷子裡停下。
這條小巷裡隻有我們兩個人。
他松開了我,我低頭揉著發脹的手腕。
揉到第三下的時候,遲冽突然朝我俯身,替我關掉了別在腰間的麥克風。
我愣住,他的碎發垂下來,掃過我的鎖骨,像觸電一樣。
我輕微地震顫了一下。
「你就舍得把我往別的女人懷裡推啊?就這麼想和林殊搭檔嗎?」
遲冽啞著嗓子發問,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眉眼,投下的陰影很長,籠罩住我。
我偏過頭去看牆上斑駁的紋路。
「和誰一組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麼幹涉我?」
時隔七年,我又說出熟悉的話語。
「你到底想幹嘛?」
「我想復婚。」
遲冽將我肩膀扳過一寸,迫使我和他對視。
我推開他。
「遲冽你搞清楚,就算我們沒離婚,你和姜慧琳一組我也不會多說什麼,這是演員的基本素養。」
「其次,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四年,我不去找你,你也就真的不來找我。
現在回頭算什麼啊?
看到我然後一時興起嗎?
我打掉他放在我肩上的手。
「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傷口結痂後會刺痒,這陣痒是遲冽帶給我的。
「我不喜歡你了。」
14.
我們都沉默下來。
那句話其實是上頭的氣話。
真的不喜歡了嗎?
答案是不可能的。
我沒這麼灑脫。
「我回去了。」
我踩著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遲冽追上來,在我面前半蹲下去。
「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像是怕我拒絕,他緊接著補了一句:「快到小屋了我就放你下來。」
我看了眼不太平坦的路,上面有很多小石子。
我脫下高跟鞋拎在手上,微微彎腰,雙手勾住他脖頸。
這雙高跟鞋還挺貴的,我隻是不想穿壞才讓他背的。
我這樣說服自己。
夜裡很安靜,偶爾有風吹過耳畔。
遲冽緩緩地走著,他的背好像比以前更寬了。
「還記得你剛學穿高跟鞋的時候嗎?」
「記得。」
第一雙高跟鞋就是你送我的。
「那天你試鏡回來,氣呼呼地跟我說你要學怎麼穿高跟鞋,你說和你試鏡同個角色的演員沒你好看,但是因為會穿高跟鞋,更符合角色,所以導演選了她。」
遲冽講得很慢,仔細聽還藏了幾分笑意。
「我走了好幾個商場,和導購員說要穿起來好看又舒服的高跟鞋。」
遲冽頓了一下。「不過你穿什麼都是好看的。」
「收到鞋的時候你驚喜的樣子我現在都還記得——眼睛亮亮的,像寵物店裡那隻經常對我笑的比熊。
「之後每天吃完晚飯你就拉著我下樓陪你練,走得東倒西歪,走累了我就背著你回家。
「後來鞋跟斷了,你還哭了。」
那雙斷了跟的高跟鞋至今我還留著,是離婚時我為數不多帶走的東西。
「你現在穿高跟鞋走得也很好。」
「你背得也比以前更穩了。」
我趴著,下巴搭在他的右肩上,聲音悶悶的。
那時候我們剛結婚,誰都不認識我們,我們隨心所欲地在街上牽手、擁抱。
和平常任何一對情侶一樣。
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到我都要快忘記這種感覺了。
15.
那晚就像一顆投入湖中掀起片刻波瀾的石頭,沉底之後又了無聲息。
我們心照不宣地劃開一道界限。
除非吃飯,我和遲冽是碰不上面的。
如我所願了,但偶爾看見他和姜慧琳一起出門,心裡還是莫名酸脹。
大概我們真的隻能這樣了。
節目的第一期快要播出了,導演喊我去備採。
備採間裡。
導演問:「和遲冽的約會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人帥飯還香。」我對著鏡頭開玩笑,「就是建議遲老師以後約會別帶女孩子去奶茶店打工了,有一種想下班的迫切感。」
這話多少是帶了點私心的,奶茶店是隻屬於我和他的回憶。
如果選蛋炒飯的是姜慧琳,他帶著她去了奶茶店,我應該會生悶氣吧。
「那為什麼想換組?」
我握緊了手裡的麥克風。
「沒和遲老師拍過戲,有點緊張,怕呈現出來的效果辜負了粉絲的期望,所以相比之下我希望能和更熟悉的搭檔一起。」
這樣的說辭,狗都不信。
「下面是粉絲提問。」
我隨意抽了一張卡片。
「你理想中的愛情是怎樣的?」
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遲冽的身影,我自嘲般地輕笑了一下。
「能同甘共苦的。」
有的人隻能共苦,不能同甘。
16.
劇本的拍攝進行了大半了。
我和林殊坐在化妝間裡上網衝浪。
第一期的節目戛然而止在我和林殊去換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