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曖昧十年的男人求婚了。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戒指丟進酒裡。
「玩笑開大了。」穆柏炎晃了晃酒杯,摟住年輕的女孩,衝我輕描淡寫道,「別鬧。」
他並不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
後來,他紅著眼,單膝跪下。
顫抖地掏出那枚曾經泡酒的戒指,求我嫁給他。
「別鬧。」我輕輕合上,溫柔道,「我也沒開玩笑。」
1
「33 歲,我打算嫁人了」說完這話,閨蜜發來三個「?」。
「穆渣男答應娶你了?」
「是我打算向他求婚。」我看了看時間,距離慶功宴還有 3 小時。
「那……祝你成功?」閨蜜話語間盡是無奈。
我理解她的不看好,算上今晚,這是我第二次正式向穆柏炎求婚了。
2
大學剛畢業那會,我放棄深造,選擇和他一起創業。
前期拉投資,組團隊,趕進度,熬了整整一年,公司終於在業界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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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第一筆百萬融資的晚上,我和他在公司的天臺喝酒,碰杯。
醉意迷離間,我歪著頭,聽他暢想公司的未來。
「五年……不,隻要三年。」他起身指了指對面一棟高聳入雲的大樓,「我們的公司就在那裡。」
夜風伴月,他的眼睛充滿光。
我心頭一熱,隨手從易拉罐上掰下拉環。
「柏炎,等我們搬進去,就結婚吧。」
他微怔,轉身接過我粗糙的「戒指」,伸手扣住我的後脖子。
夏夜蟬鳴,悶熱無風。
在雜亂的天臺上,我們交換了第一個吻。
3
如他所言,我們用了不到三年,搬進 CBD 最奢華的辦公樓。
喬遷當天,也是穆柏炎生日。
我讓助理帶大家先去餐廳,獨自留下,準備向他求婚。
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剛結束線上的跨國會議。
總裁辦公室是全玻璃的開放式設計,給我的求婚計劃平添難度。
我手捧向日葵,躲在門後。
一聲悶響引起我的注意。
門一旁的磨砂玻璃上,出現兩個纏綿交疊的的身影。
年輕漂亮的秘書被男人壓在玻璃上,十指相扣。
兩人耳鬢廝磨,不知說了什麼,女孩輕笑兩聲,最後的尾音淹沒在親吻中。
我渾身冰冷,靠在門上。
隔音真差。
他們還要親多久。
4
喬遷宴上,我喝得爛醉,迷蒙間看到穆柏炎領著秘書姍姍來遲。
人還羞澀地躲在他身後。
我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他春風得意,旁若無人地在我身邊入座。
「阿虞,你不是準備了驚喜嗎?禮物呢。」語氣充滿期待。
若不是半小時前,我親自查收他給我的「驚喜」,或許此時已按計劃,送上藏了鑽戒的花束。
「忘了。」我低頭喝酒。
氣氛降到冰點。
穆柏炎唇邊的笑意消散,也開始埋頭灌酒。
宴席結束,他說叫了代駕,堅持先送我回去。
剛上車,我就後悔了。
車上空無一人,唯有那束被我丟掉的向日葵,安靜躺在後座。
身後傳來車門上鎖的聲音。
「阿虞,你學會騙人了。」他聲音喑啞,不帶一絲醉意。
我躲到車的一側,渾身寫滿抗拒。
「你是不是看到了。」穆柏炎沉聲問。明明心中有答案,隻是逼我承認。
「我們退回合作伙伴的關系吧,祝你幸福。」
我伸手要去開門,手肘一下被人拽了回去。
「對不起,我隻是一時……」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能不能……」
隱沒在黑暗中的眼眸,又明又亮,令人深陷其中。
「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無法相信那張吻過別人的嘴,隻是淡淡應了一句:
「再說吧。我……」
後面的話淹沒在他炙熱的擁抱中。
閉上眼,陌生的香水味從他衣領上飄來。
灼熱、明媚的花果香。
我突然覺得一陣惡心。
反手拉開下車門。
「滾。」我撇過頭,不想被那張臉蠱惑。
「阿虞,她們都不重要,我隻要你……」他抓起那捧向Ṭų⁽日葵,半跪在狹小的車上,求我。
我垂下眼眸,望向他澄澈的眼,隻覺得無比疲憊。
「我暫時不想看到你。求你下車吧。」
他沉默起身,把向日葵塞到我懷裡,「我滾,你別氣了。」
精心準備的向日葵扛不住從白天熬到晚上,已經開始枯槁。
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切,仿佛是個笑話。
我不想看到它們,反手甩到穆柏炎身上。
戒指飛出,鑽石的稜角劃傷他的側臉。
鮮血瞬間溢出。
穆柏炎似乎沒感到疼痛,抱著向日葵,撿起戒指,默默下車。
「到家給我電話。」他攀著車窗,仍不死心地叮嚀道。
我目不斜視,拉起車窗,對後來上來的代駕說,
「開車。」
第二天,一份對穆柏炎絕對不平等的分紅協議,安靜地躺在我的辦公桌上。
我笑著籤下。
5
這幾年公司快速發展,市值評估高達百億。
如今他功成名就,前段時間媒體採訪的視頻一出,引來各方熱議。
【這個公司的老板這麼帥?】
【我以為搞產品開發的都會熬禿頭,沒想到真大佬頭發濃密!】
【人家現在是大老板,更何況才 33!】
才 33,是啊,對於掌握市值百億的他來說,真的太年輕了。
一晃眼,從第一次天臺求婚,到第二次無疾而終,如今快 10 年了。
天臺所在的破舊小樓,早已蓋上新業。
那次不歡而散後,我們再也沒提過「結婚」的事,保持戀人未滿的關系。
我熟悉他的喜好,他掌控我的舒適圈。
情到濃時,他問,我是你的什麼人。
我說,你覺得呢。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緊了緊懷抱。
我們像兩頭相依為命的獸,在商場廝殺中,舔舐傷口,共享獵物。
我們在落地玻璃窗前接吻,在籤下大單後緊緊擁抱,在跨年夜第一個給彼此送上祝福。
一直點到為止,關系僅此而已。
這些年穆柏炎一直對外宣傳單身,但有喜歡的人,正努力追求中,以此躲避商場上的燈紅酒綠。
公司上下都知道,兩個老板不清不楚地曖昧著。
每年依然有新人前赴後繼,對他展開猛烈攻勢。
剛開始,我以為她們隻是不知情況,直到某天在茶水間聽到:
「虞總和穆總?我不覺得他們有戲咯。」清脆的女聲回應好心提醒她的同事,
「真有心在一起,哪會熬那麼多年。何況……」她笑了笑,
「我才 24,有什麼不敢。又不是輸不起。」
24,整整小快我 10 年。
我握著咖啡杯,未飲先苦。
6
晚上是公司新品銷量突破千萬的慶功宴,我邀請了所有共同好友,以及合作伙伴。
在宴會最後十分鍾,安排了熄燈環節。
我打算在那個時間,給他送上盛大的驚喜。
這些年我們經歷的點滴,屆時將編織成一段無人機的交響。
響徹江濱。
夜色與圓月,將見證我們的浪漫一刻。
33 歲,我想他一起走向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不再曖昧,不再模糊,不再做戲假情真的玩家。
7
宴會開始前,我異常緊張,一遍遍確認流程。
之前的助理產假,人事給我找來一個年輕的小帥哥小葉。
我平日沉著冷靜,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如此緊張,忍不住開口,
「虞姐,你這麼好,沒人會拒絕的。」
我嘆了口氣,「我不是第一求婚了。」
小葉沉默了,半晌補了句,「不是他瞎,就是你瞎,不行咱就換個唄。」
我被他的口直心快嗆到,倒是輕松了不少。
8
當晚,穆柏炎穿著高定西裝出現,氣場全開,與賓客們談笑風生。
33 歲的他,英俊成熟,一雙桃花眼多情深邃。身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我端著酒杯,與他遙相對望。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紅裙上,微微蹙眉。
想起他曾千叮萬囑,生意場上別穿豔,招人招事。
今晚不一樣,我希望他以後想起今夜,是不一樣的我。
而不是公事公辦、合伙人的身份。
宴會很快迎來了高潮段落,眾人舉杯,齊開香檳,慶祝新品銷量再創紀錄。
在我的示意下,主持人開始 CUE 下一個流程。
「今晚我們有一個 60 秒真心環節。」主持人故作神秘,「倒計時三個數後,全場熄燈,大家可以牽起、甚至親吻至愛!」
臺下一片哗然。
要知道公司有一條規章制度,禁止明面上的辦公室戀愛,可以談,但不能高調。
很多人偷偷談戀愛,又怕被發現。
這晚的活動,相當於宣告,解封制度。
我站在舞臺一側,鎖定穆柏炎的位置。
他站在落地窗前,正和一位朋友聊天。
發現我的目光,轉頭朝我揚了揚酒杯。
一切準備就緒。
9
我迎來了人生最漫長的 60 秒。
從臺上走向穆柏炎,估計不到 10 步,但我足足走了 10 年。
從 23 到 33,初次許諾,再次未捷,最後一次……我想應該迎來屬於我的大結局。
上周伯母給我發消息,說柏炎最近暗示過,準備帶喜歡的女孩回家,還問我是不是好事近了。
我們曖昧了十年,穆伯母早把我當半邊女兒看待。
越來越近。
漆黑中,我聞到熟悉的木質香。
拿出準備好的戒指。那是一枚我親手敲打的素圈,內圈刻著我們的過去。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拿起戒指,朝篤定的方向顫聲道,
「柏炎,我們結婚吧。」
燈光亮起,我揚起笑,準備迎接他熱烈的回應——
眼前的一幕,令天地失色。
月光清澈如水,穿過落地窗,照亮屋內一對擁吻的男女。
男人扣住女孩的後腦,俯身親吻,哪怕燈亮了也沒分開。
女孩羞紅了臉,急得手都不知放哪。
他們身後的天幕上,無人機正上演著一場盛大卻無人在意的求婚儀式。
「不是吧……她真的追到老板了?」
「那個新來的研究生妹妹?」
「對,都親成這樣,還不成?」
「不對,剛剛虞總是不是要……」
「你看後面的無人機寫著什麼……」
「ZY & MBY, 10 years……」
「這無人機的圖案,像不像求婚的鑽戒?」
……
我渾身冰冷,攤開的手僵硬到無法抽回,像根木頭,直愣愣地舉著。
男人似乎才察覺到我的存在,松開懷裡的人,勾唇一笑,
「怎麼?」薄唇邊帶著口紅痕跡。
我耿著脖子,用盡畢生的力氣,無視他懷裡的香軟,直直盯著他的眼,
「你認真的?」
腦子緊繃著一根弦,隻要他觸碰一下,就能發出撼天巨響。
穆柏炎掃了一眼我掌心之物,抬手拿起——
撲通。
銀白的素圈被丟進酒杯,快速下沉。
「懲罰遊戲?玩笑開大了。」又他晃了晃酒杯,摟住懷裡的女孩,衝我輕描淡寫道,
「阿虞,別鬧。」
砰。
繃了 10 年的弦,終究還是斷了。
10
周遭湧起闲言碎語。
主持人使出主持婚慶十年的功夫,也沒能把臺下的注意力拉回去。
我低下頭,心口發麻。
明明腳下是柔軟的地毯,怎麼疼得像踩在刀尖上。
明知道他不提結婚意味著什麼,非要爭個答案、撞個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不想承認,我的確正中某人的評價:一頭倔驢。
因為倔,讀書時非要考到年級第一,讓笑話我萬年老二的家伙閉嘴。
因為倔,一根筋跟著穆柏炎創業,哪怕遇到再大的困境也不曾後悔。
因為倔,我裝作和他一樣遊戲人間,漫不經心,以為千帆過盡,殊途同歸。
現在的我,跟多年前被他無情拋棄的秘書,又有何不同?
我摘下手中的戒指,遞給他懷裡的妹妹。
「喏,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