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小姐,黃線之所以是黃線,起的是警示作用,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還望你——”目光在小嘉身上掠過,“和你的劇組知悉,不要再擅自翻越。”
他居然就這麼走了。
小嘉看她臉色不好,拉拉她的衣袖,“算了老板,咱們打電話找演員吧。”
她還安慰昭夕“不走哪叫行走的荷爾蒙呢?”
“……”
有人不知趣,卻也有人捧場。
程又年走了幾步,發覺沒人跟上來,回頭一看。
以娃娃臉為首,三個大男人隔著黃線激動地跟昭夕打招呼。
“真不敢相信,有生之年居然能親眼看見你!”
“是啊,你本人比電視上還好看!”
“我、我能跟你握個手嗎?”
程又年“……”
女人朝他投來一個挑釁的目光,眼裡明明白白寫著怎樣,你不識貨,還有識貨的。
程又年淡淡開口“羅正澤。”
語氣很尋常,卻有種不怒而威的味道。
他口中的羅正澤,正是那個娃娃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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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正澤同學非常沒眼力見,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你先去幹活吧,我這忙著呢。”
“你忙著幹什麼?”
“和女神互動啊。”非常理直氣壯。
看著那位包工頭黑下來的臉,昭夕的心情好了不止一點點。
嘖,您也有今天。
怎樣,裝的逼全讓自己人給毀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羅正澤就是那個要跟她握手的人,手都伸出來了,又非常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那什麼,工地上灰塵大,我去洗洗手再來。”
攤開的手掌白皙溫潤,其實並不髒。
昭夕心情好轉不少,笑笑說“沒關系,就這麼握吧。”
三人爭先恐後前來握手。
“我這輩子都不想洗手了。”
“我要用這隻手回家跟我媽握一握,四舍五入就是她握過偶像的手了。”
“如果可以,真想砍掉它供起來,當做傳家寶一代一代傳下去。”
最後一句是羅正澤說的。
這位同學很有潛力啊,彩虹屁吹得比營銷號還動人,且別出心裁。
他還指指不遠處的程又年,跟昭夕說“你別跟那家伙一般見識,他不追星不看劇,對娛樂圈一問三不知。鋼鐵直男。原始人。”
那邊傳來相當隱忍的聲音。
“你當我聾?”
他聾不聾不要緊,反正羅正澤跟聾了一樣,也不搭理他,繼續互動。
“你看我這長相怎麼樣?雖然沒他那麼高貴冷豔,但勝在青春活潑。他不演,我演啊!我不僅不要錢,我還不吃盒飯,不浪費劇組的一草一木。”
“……”
昭夕看看他,年輕男人很討喜,的確青春活潑,挺好看。
然而——
“不好意思,角色不太適合你,那是個西域美男,要成熟,要欲。”
娃娃臉頓時黯然失色。
程又年的催命符最後一次響起“還上班嗎。”
很輕很淡,一字一句。
三個人似乎對他的脾氣了然於胸,這一聲出口後,紛紛立正轉身。
“來了來了。”
“稍微休息了那麼一下嘛,通通人情也不行。”
羅正澤還回頭給了昭夕一個飛吻,“女神加油,等你的新電影。愛你一萬年。”
其餘兩人立馬跟上——
“我也是!”
“我一億年!”
昭夕“……”
可以說她對民工的認識在今天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都走了老遠了,羅正澤才湊上去。
“人家好歹是大明星,你怎麼這個態度?”
“你指望我什麼態度?”
“反正不該是剛才那態度。”
程又年淡淡道“有你們笑臉相迎就夠了,不差我一個。”
“不笑就算了,你幹嘛裝不認識?”
“我本來就不認識——”話說到一半,就看見羅正澤意味深長的目光。
“裝,接著裝。”
“……”
“去年除夕在你家過的,你要是不記得咱們一起看了什麼電影,可以打電話給萌萌,讓她提醒提醒你。”
萌萌是羅正澤的妹妹,去年一起過的除夕。
程又年移開視線,面上看不出什麼,腳步卻加快了。
羅正澤追上來,“走那麼快幹嘛,電影還是你挑的,不記得了?”
“……”
後面的人碎碎念著跟了一路,程又年終於停下腳步。
“羅正澤。”
“幹嘛?”
“你調研報告都完成了?這麼闲,要不我跟張院說一聲,給你再加兩篇?”
羅正澤“臥槽,你公報私仇?”
眼看著他拿出了手機,羅正澤一把奪過,“我服。我閉嘴,閉嘴行了?”
看他罵罵咧咧走遠了,程又年才回過頭,黃線那邊的劇組人來人往,忙碌而熱鬧。
回想起昨晚在酒店走廊看見的一幕,他收回目光。
認不認識有什麼所謂?八竿子打不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找個群演而已,放在平時,簡直一呼百應。
可這會兒在塔裡木,離各大影視城都隔著十萬八千裡,昭夕迫不得已,隻能去電麻煩老同學。
事情解決得很容易,不過一通電話,人當晚就坐飛機來了。
昭夕把片場交給魏西延,下午六點,回酒店換了身衣服,戴上口罩和合同下樓。
電梯門開時,險些和人撞個正著。
趕緊剎車,再一抬頭,巧了。
昭夕不合時宜地想起小嘉的玩笑,不走怎麼叫“行走的荷爾蒙”。
他還真是在不斷行走。
程又年還是穿著那身工裝,手裡照舊拎了隻黑色皮箱,風塵僕僕的樣子。
也不知道箱子裡裝了什麼,看上去沉甸甸的。
昭夕扯了扯嘴角,“程先生下班了?”
男人隔著口罩看她片刻,似乎這才辨認出她是誰,微微頷首,“昭小姐。”
算是打過招呼,說完就走了。
……走了。
昭夕不可思議地回頭看他,卻隻看見一個絕塵而去的背影。
怎麼會有這種人?
這麼傲,你怎麼不上天呢你!
她重重地走進電梯,沒好氣地拍拍按鈕。
能耐!
裝逼還裝上癮了!
酒店一樓有西餐廳,也咖啡甜品。
昭夕特意訂了較為隱秘的位置,去的時候,梁若原已經候著了。
走近了才看見卡座不止一人,而是兩人,電影的女三號陳熙也在那坐著。
梁若原解釋說“我到的早,坐這等你的時候,陳熙下來吃晚飯,剛好碰見。”
梁若原和陳熙都是她的老同學。
昭夕一向活得獨,讀大學那會兒也沒和誰特別要好,後來改做導演,選角難免收到老同學的請求。
其實演技好的,用用也無妨。
陳熙就是這樣的存在。
現在一部電影有兩個老同學了。
坐下來,昭夕難免要客氣地感謝一番,畢竟梁若原這是不嫌麻煩,千裡迢迢趕來救場,還隻是個小角色。
鑑於陳熙在場,演員合同有私密性,她不好直接談。
索性把合同推到梁若原面前,“這是擬好的合同,你回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再協商的地方。”
梁若原接過合同就笑了。
“有什麼好協商的。能拍你的電影,你就是不給片酬我也樂意。”
一頓晚飯,三人共用。
昭夕話不多,多是陳熙在活潑地主導話題,梁若原一邊謙虛,一邊迎合。
都是同學,曾經不諳世事,而今卻出現階級分化,兩人的目光和語氣都有些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地捧著她。
昭夕意興闌珊,早早退場。
“你們接著聊,我還有個電話會議。”
梁若原進組的事有劇組的人安排,她隻略盡同學之誼。
離開餐廳時,昭夕去了趟衛生間。
卡座與衛生間相去不遠,隔著屏風,也沒人注意到她還未離開。
結果就壞事了。
她洗完手出來時,恰好聽見屏風後的談話聲。
“真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昭夕的性格還是沒變。”這是梁若原的聲音。
陳熙笑了,“還是那麼傲?”
“應該說是我行我素,絕不勉強自己做半點不愛做的事。”
“那不就是傲?”
昭夕停下腳步,一時沒動。
“老梁,你就沒覺得老天爺不公道麼?都是同班同學,當初她的藝考分數還沒我們高呢,誰知道後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一行,本來就是七分實力,三分運勢。”
“運勢?我看不見得,家世還差不多。”
“那是一方面吧。昭夕自身條件也好,其餘的算助力。”
話到這裡,除了陳熙語氣有些酸,也還不值得生氣。
誰知道陳熙抬眼看看依然英俊的老同學,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忽然低聲問了句“對了,你有聽說……她之前那些事嗎?”
“什麼事?”
“就,她導前兩部電影的時候,和那些男演員的事啊。”
努力裝作平常的語氣也難掩嘲諷。
梁若原沒說話。
“聽說她拍一部電影,就和好幾個演員好。這事兒也常見,咱們這行不多的是露水姻緣嗎?反正她是大導演,多的是人求著她,人家又不吃虧——”
“陳熙。”梁若原謹慎地打斷她,“你喝多了。”
“知道你以前就喜歡她,聽不得她半點壞話。”
梁若原啞然,“和這有什麼關系?”
“不用灰心,反正你也有機會。”陳熙越說越不像話,“說不定人家叫你來,也是存了和你好一陣的念頭。一個群演角色,她硬是跟導演組談了半天,給你改成了特別客串。可不是有點意思嗎?”
“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