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才說:“可是人家看起來很有氣質啊。美人在骨不在皮,你怎麼這麼膚淺?”
小嘉:“?”
小嘉:“老板你一向膚淺,什麼時候居然開始重視內涵了?”
昭夕:“……?”
昭夕:“朱小嘉,給你個機會重新組織一下語言。”
小嘉伸出試探的小爪子:“不組織會怎麼樣?”
老板大人很無情地說:“工資不漲了。想漲的話,下輩子再說吧。”
小嘉:QAQ!!!!!
兩人還在就漲工資的事情打拉鋸戰時,小嘉忽然眼尖地瞅到那邊有動靜。
“哎哎,老板,程又年走了!”
昭夕立馬停下了先前的話題,“去哪了?”
“不知道啊。哎,等等,那位氣質女士也跟他一起走了!”
這回不待小嘉再說,昭夕已然把持不住,蹭的一下回頭望去,哪還管什麼形象。
程又年的確走了,和那位“氣質女士”雙宿雙棲,結伴離開現場。
昭夕:???
此時此刻,服務員恰好端著她的香煎小牛排來到桌前,拿出服務客人時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生怕唐突了佳人,將菜上桌時還俯身鞠了一躬,極為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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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小姐,您的香煎小牛排好了——”
“請慢用”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看見前一秒還端莊美好的女神,壓根來不及理他,拎著裙子風一樣衝了出去。
服務員:“???”
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龍卷風似的背影,他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小嘉咳嗽兩聲,炯炯有神地與他對視片刻,解釋說:“那個,我老板她有點急事,所以……”
“我懂的,我懂的。”服務員表示理解,還不忘誇贊一句,“昭小姐真好看,風風火火的時候也很美。大概這就叫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吧!”
小嘉:“噗——”
*
另一邊,程又年在昭夕目不斜視走掉的那一刻,心情略有些復雜,但又很快釋然。
她的身份和名氣擺在那裡,眾目睽睽之下,的確不好與他顯得過分熟稔。
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趁著徐薇去倒果汁的空隙,羅正澤嘿嘿笑,湊到兄弟耳邊:“怎麼,是不是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程又年破天荒沒有否認,“是沒想到。”
“嘖,還有我們地科院之光被人嫌棄拿不出手的時候,說實話,我也萬萬沒想到啊。”
看在兄弟備受打擊的份上,羅正澤決定好好開導一下他,於是苦口婆心、振振有詞地進行著那套“女人可能有美有醜,但是小心眼個個都有”的學說。
程又年:“你的推論首先缺乏一個前提。”
“什麼前提?”
“她聽見了剛才大家的對話,知道徐薇示好的前提。”
“……”
羅正澤忽然詞窮。
“所以——”他試探著問,“就當她不是在吃醋吧,那你覺得她剛才為什麼不理你?”
“公共場合,人太多。”程又年言簡意赅。
羅正澤:emmm……
程又年看了過來,“還有什麼別的理由嗎?”
“沒有沒有沒有。完全就是因為人太多!”
羅正澤的求生欲非常旺盛,立馬否認,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咳,要怎麼告訴兄弟,其實是自己一不小心,心直口快,秉承做人要誠實的原則,稍微漏了點口風呢……
漏完之後,又一不小心負起了責任,實時監聽並拍攝了一堆照片曝光給了對面。
羅正澤想了想坦白從寬的畫面,怎麼都覺得坦白之後,可能會被滅口。
他還年輕,生命可貴,還是不說了吧?
塔裡木挺好的,他可不想下個月就出現在喜馬拉雅山脈附近,哭出的淚都能結成冰柱子。
所以——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羅正澤:我不太想入地獄,那就委屈兄弟你了叭!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兄弟賣掉的程又年,在徐薇回來之後,又拾起了先前的話題:“吃好了嗎?”
“吃好了。”
“那我們出去談談。”
徐薇沉默片刻,才點頭,“好。”
剛才昭夕出現的插曲,給了她片刻的思索空間,她也覺得是自己太心急。既然程又年還沒有那個意思,她就不該把話說破。
她甚至有些慶幸,好在那位女明星突然出現,希望程又年趕快忘了剛才那一茬吧。
可惜程又年沒忘。
徐薇默然起身,勉力維持禮貌對大家說了句“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與程又年一同離席。
桌上總算從昭夕到來的熱鬧裡回過神來,大家都忘了交頭接耳,隻是面面相覷。
再直的直男,也看得出狀況不對勁了。
老張小心翼翼問:“我們是不是好心辦壞事兒了?”
老李:“我看是。”
於航:“沒瞧見程又年的臉色嗎?擺明了對小徐不感興趣,你們還一直提!”
老張反駁:“你不也調侃得挺歡快嗎?”
於航:“我那是怕他倆尷尬,出言化解一下!”
大家又沉默了一陣子。
有人弱弱地問:“老程不會直接拒了人家姑娘吧?”
“不然呢?”羅正澤總算開口了,用過來人的目光掃視一圈,哼了一聲,“好歹是師尊的女兒,人姑娘雖說看著對他有那麼個意思,但也一直沒說破,他總不好上趕著跟人說‘你別喜歡我啊我不喜歡你’。”
“現在倒好,給你們一說破,兩人得赤誠相見了。我看待會兒徐薇要是哭了,你們誰能安慰得好!”
老張氣勢微弱地垂死掙扎道:“不會吧?老程平常雖然很嚴肅,但看著挺有紳士風度的,把人姑娘弄哭什麼的,不能夠吧?”
老李也硬著脖子說:“是啊,我們也是為他好,兩人明明很配……”
“配個屁哦。”羅正澤翻白眼,“徐薇太寡淡了,我們程又年同志不喜歡那樣的。”
老張:“那還叫寡淡?他眼光是有多高啊?”
老李:“是啊,那他喜歡哪一掛的,你倒是說個標準出來!”
羅正澤得意:“至少得是昭夕那樣的吧。”
大家:“……………………”
老張:“你在說什麼冷笑話?”
老李:“沒看出來啊,程又年這麼騷的嗎?表面看著挺老幹部,私底下隻看臉啊?”
羅正澤這就不服氣了。
“怎麼,喜歡女明星就是隻看臉?你近距離接觸過人家?知道人家一定沒文化沒內涵,隻有一張臉嗎?沒見人家剛才走過去,多有氣質,多有內涵?一看就是端莊嫻靜、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
話音未落,憑空一陣龍卷風刮了過去。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那位女明星風一樣衝出了餐廳,跟屁股著火,百米衝刺似的。
眾:“……”
羅正澤:“……”
於航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端莊嫻靜,秀外慧中?”
羅正澤:我仿佛聽見空氣中傳來了啪啪打臉的聲音。
自閉了。
*
徐薇跟在程又年的身後,一路走出餐廳,到了另一邊的走廊盡頭。
走廊兩邊分別是餐廳與會議廳,此刻大門緊閉的會議廳,因為沒有活動安排,無人問津,與另一邊熱鬧的餐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程又年細致入微,大概是怕同事們走出來會看見他們,特意轉了個彎,兩人的身影隱沒在樓梯間的轉角處。
徐薇一時不知該為這樣的舉措而感動,還是悲哀。
喜歡好多年的人,就算在拒絕他人之前,也依然這麼細心周道。
日光從窗格裡曬進來,拉長了兩人的身影。
空氣中有起起伏伏、不斷飛舞的灰塵。
若是不說話,這一幕也算得上美好。
兩人靜默著站了片刻,程又年定定地看著她,說:“你剛才不該那樣說的。”
徐薇沉默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北京工作不好嗎?以你的工作性質,待在院裡最好,其實不必跟來這麼遠的地方自討苦吃。”
他為人處世一貫周到細致,但說話卻直來直去,簡直是個性鮮明的一個人。
徐薇:“我為什麼自討苦吃,你不知道嗎?”
她抬頭,哪怕心酸,也認認真真地望著程又年,“何況我沒覺得自己在吃苦,我很高興能跟著你來這裡。”
程又年頓了頓。
徐薇不是愛表露心跡的人,素來就內斂自矜,可今日大概也是憋屈到無法再藏著掖著了,索性把話攤開了說。
“我知道你聰明,不會看不出。我也沒什麼好遮掩的,我的確從念大學的時候就仰慕你了。”
那一年,她才剛剛入學,程又年已然是大四準畢業生。
她繼承父親的衣缽,從小就打下了堅實的地質基礎,如願以償進入清華。
徐薇記得分明,第一次遇見程又年是在大一那年的夏天,某個七月蟬鳴、天氣悶熱的午後。
宿舍裡的姑娘們都有午睡的習慣,而她不愛午睡,又怕影響大家,索性拿著書本跑去父親的辦公室,一邊乘涼一邊看書。
程又年就在那時候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父親說:“請進。”
那時她尚在看書,聞聲抬頭,來自午後的不速之客就這麼猝不及防撞進她眼底。
一身白襯衣,簡單的休闲西褲,青年人仿佛從清澈見底的湖水裡悠然而出的一尾魚,為這炎熱的盛夏帶來一抹清涼。
她不由自主失神片刻,目光停留在那張令人難忘的面容上。
明月皎皎,清風徐來。
仿佛注意到了她的觀察,出於禮貌,程又年對上她的視線時,微微頷首,隨即移開目光。
他是來與父親討論畢業論文的,向來嚴苛的父親卻沒有半句批評,稍作指點,就點頭說論文寫得不錯,隻剩下些許可以再完善的小細節。
他走之後,徐薇問父親:“那是誰啊?”
父親笑道:“你師兄,我的得意門生。”
她恍然大悟,“就是你常常在家提起的那個程又年?”
提過太多次了,未見其人,已對他的名字熟稔在心。
父親盛贊他是難得一見的苗子,極為聰明,很有天賦。又提過無數次他在實驗室裡的表現,項目上的出色能力。
她曾多次問父親:“比我還聰明嗎?”
父親哈哈大笑,“你算老幾啊。薇薇,你記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界上永遠有比你厲害的人,切忌過分自負。”
徐薇從前隻記住了這個名字,還帶著一點不服氣,那天見面後,所有的不服氣都被風吹散,隻剩下那雙明亮溫和的眼睛牢牢刻在心底。
後來她在更多的場合見到他。
他的實驗項目獲得市級嘉獎,作為項目代表上臺發言。
平日在操場上打籃球,總有一眾女生指指點點:“哎哎,那個男生好帥!”
甚至,得知他要在畢業典禮上作為優秀畢業生致辭,她破天荒翹課跑去學校大禮堂,混進畢業生的人群裡,躲在最後一排偷偷看他。
像這樣的場合有太多太多,在她目不轉睛望著他時,他從來不知道人群裡有一個她。
哪怕她也在努力發亮。
可他是師兄,走在了前頭,永遠不知道後面還有一個小師妹在仰望他,試圖向他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都說男兒甘為裙下臣,她也不乏人追,可她甘心成為他的追隨者。
徐薇說了很多話,大概一輩子都沒有對某個男性袒露心跡至此。
包括父親。
她說話時,因為過於急切,睫毛顫抖,眼圈都紅了。
可她還有自己的矜持,不會用真心裹挾,硬逼他點頭。
程又年聽完了所有的話,不是不動容,沉默良久,抬眼看她時,回以同樣的認真。
“謝謝你,徐薇。但是很抱歉,和你一樣,我也是某個人的裙下臣,堅定不動搖。”
徐薇一愣,下意識說:“不可能。你知道你一直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