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落生前在畫畫上有些名氣,有不少人都買過她的畫。
她故去後,時亦的其中一個愛好就是把沈梨落賣出去的畫都收購回來,然後自己珍藏。
為此,他跑過不少地方。
然而以前聽了會很興奮的事情,時亦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他啊了一聲,有點懶得動彈,猶豫好半晌才起身道,“走吧。”
時亦以為沈梨落的畫在外地,需要買票飛過去。
但沈非晚卻帶著他來到了一家娛樂會所的包間,當看見等在裡面的男男女女時,時亦詫異且有點不高興。
他冷下聲音,“不是說帶我去看畫嗎?”
“因為我已經把它買回來了,”沈非晚示意時亦看包間中央的牆壁,隨即伸手打了個響指,有燈亮起來,照亮了牆壁上油畫。
當看清畫上的內容時,時亦驚訝地睜大了眼。
那是沈梨落畫的在操場上奔跑的他。
時亦找了這副畫很久。
“亦哥,這個禮物你喜不喜歡?”沈非晚靠近她。
時亦下意識點點頭。
“那這副畫送給亦哥,恭喜你恢復單身,”沈非晚笑道。
聽到她的話,時亦臉色變了。
沈非晚卻沒發現,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繼續說,“莊雨眠配不上你,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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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包間裡其她人也開始跟著附和,“那莊雨眠就是時少養在身邊的一條狗而已,的確配不上時少。”
“還敢跟時少離婚,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
“這種不聽話的狗丟了就是,時少隨手一招,有無數更乖的……”
正說著,房間響起砰一聲巨響,時亦踹翻了茶幾,聲音冷冽如刀,“你們說誰是狗?”
【第12章】
氣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時亦快要凍結成冰的眼神一一從在場眾人身上掃過。
隨即他伸手用力砸了剛才罵莊雨眠最兇的男人一拳。
男人頓時發出一聲刺耳尖叫,敢怒不敢言地捂住了臉。
時亦沒理他,視線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沈非晚的身上,“誰跟你說我是單身了?”
沈非晚神色訕訕,“亦哥別生氣,我……”
“自作主張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時亦氣瘋的時候誰的面子也不會給,在沈非晚變得慘白的臉色中,他冷聲道,“我跟莊雨眠隻是籤了離婚協議,並沒有辦離婚手續,我們還是夫妻,你們在我面前詆毀她?”
“就算我跟她離婚了,你們又算什麼東西,敢這樣說她?!”
四周靜若寒蟬,沒人敢啃聲。
他們這些人跟時亦在家世背景上差著等級,這次聽到他離婚,原本都是跑來巴結他的,卻不成想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
沈非晚嘴唇嗫嚅也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時亦在外人面前這麼不給她面子,隻覺得臉上也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亦哥,”她想伸手拉時亦,時亦甩開她的手,沒理她,對其她人冷道,“今天有一個算一個,我們沒完。”
眾人臉色齊齊變了。
剛才挨打的男人是某公司副總的兒子,聞言終於忍不住朝時亦冷笑了一聲,怒道,“不是你不把莊小姐當人看嗎!?”
“現在這麼惱羞成怒做什麼?”
“港城誰不知道你時大少爺的真愛是沈梨落,而林小姐,我們說她是狗,難道不是因為你把她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上次在裴家晚宴上,你為了沈梨落當場跟林小姐翻臉,留著林小姐收拾爛攤子的事忘了?”
“你自己輕賤她,現在卻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
男人看著時亦,臉上滿是厭惡,“要不是為了巴結你,誰想詆毀她?我們巴不得抱上這樣的金鳳凰,可她瞎了眼卻看上了你。”
“我看真正配不上的人是你!”
“林小姐現在要跟你離婚,是你活該!”
這下變了神情的人換成了時亦,他在一句接一句尖銳的怒罵聲裡面容越來越白。
“不,”時亦喃喃搖頭,“我沒有……”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對方說的都是真的。
男人振聾發聩的怒罵仿佛當頭棒喝敲在他的頭頂。
記憶霎時如走馬燈般翻轉,時亦想起來那次酒宴因為莊雨眠不小心弄壞了沈梨落送給他的領帶,他沒控制住脾氣當著所有賓客的面衝莊雨眠發火,最後負氣而去,留下她一個人下不來臺。
還有一次,在家族聚餐上,因為莊家長輩誰評價了一句沈力落的畫並沒有多出彩,他便摔了筷子,連長輩帶莊雨眠一起罵了一頓。
而這樣的事發生過不止一兩次。
他曾很多次在公共場合因為沈梨落而給莊雨眠難堪。
更是無數次在私下裡為了沈梨落對莊雨眠什麼難聽的話都講過。
想起過往種種,時亦踉跄著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
他終於明白莊雨眠為什麼會跟他離婚。
沈梨落死在了他最愛她的年紀。
他忘不掉沈梨落,所以要求莊雨眠理解她。
莊雨眠其實一直很照顧他的感受,她會陪他去給沈梨落掃墓,陪她去找沈梨落的畫……
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可他卻不知足,總是因為沈梨落無休無止地傷她。
誰能忍受得了這樣的另一半呢?
時亦跌在地上,喉間猛然痙攣。
這些他之前不明白嗎?他其實一直都很明白,隻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時亦小時候被父母捧著,長大後前有沈梨落慣著,後有莊雨眠慣著,他早就被寵壞了。
他任性且自我,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他之所以這麼肆無忌憚地作踐莊雨眠的感情,不過是仗著對方的愛而已。
直到此刻,他作得莊雨眠的愛意消耗殆盡,終於丟掉了他。
包間裡,時亦喉間哽咽。
他知道,其實不是沈非晚。
也不是沈梨落。
是他自己,是時亦把莊雨眠弄丟了。
【第13章】
時亦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會所的,他整個人渾渾噩噩,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正站在莊雨眠的公寓門外。
他抬起手,卻不敢敲門。
走到如今這個局面,說到底是他過去不在乎,不夠愛莊雨眠,所以才永遠毫無顧忌的踐踏著她的感情。
可真的被丟下了,時亦才遲鈍地發現,其實真正離不開放不下的人是他。
而過往他對待莊雨眠的種種在記憶裡閃現。
越回憶他就越沒有勇氣面對莊雨眠。
一門之隔的房間裡,正在辦公的莊雨眠手機上收到了門外有人長久逗留的語音提示。
她愣了愣,打開監控,便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時亦。
莊雨眠神情微頓,片刻後,她關上監控,繼續看未看完的文件。
晚上十點,她再次打開監控,時亦依然留在原地。
莊雨眠皺了下眉,還是沒管外面的人。
十一點,小區保安上來查看情況,莊雨眠捏了下眉心,給時家司機打去電話,通知對方來接時亦,然後打開了門。
“有事?”
猝不及防聽到聲音,時亦抬起頭,當看到莊雨眠時,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先喚道,“老婆。”
莊雨眠抿了下唇,從法律上來講她跟時亦離婚手續沒辦完之前依然是夫妻,所以她沒反駁時亦口中的稱呼,而是又問了一遍,“有事?”
時亦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眼框通紅,“老婆我知道你為什麼跟我離婚了。”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因為梨落跟你發脾氣了。”
“以前是我太任性了,從來沒有顧及過你的感受,我會改,我愛你,我們能不能不離婚?”
莊雨眠微愣,沒料到時亦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聽到時亦說愛自己,如果是過去的她或許會很高興甚至喜極而泣,而現在熱情消磨殆盡後心頭卻隻有淡淡的悵然。
她看著時亦,反問,“你愛我?那沈梨落呢?”
時亦僵住。
莊雨眠眸底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嘲弄。
“時亦,人心就一個拳頭的大小,裝兩個人太擠了。”
時亦眉眼間閃過糾結,但見莊雨眠要關門,他著急地拉住她,“那如果我放下澤川呢?”
莊雨眠沒說話,而是拿出手機把一段視頻播放給時亦看,裡面正是時亦在臥室砸她送的東西的場景。
“這是沈非晚發給我的,時亦,有些東西碎了就再也拼不起來。”
就算勉強湊在一起,傷痕也已經留下,再難愈合。
時亦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他想解釋,但發現什麼也解釋不了。
東西是他砸的,人也是他親手一點一點推遠的。
的確是他活該。
時亦眼中的淚水掉下來,近乎帶了哀求,“眠眠,能不能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莊雨眠見時亦哭過很多次,不過他的眼淚都是因為沈梨落而流。
這是第一次,時亦因為她而哭得這樣傷心。
她心下復雜,一點難言的滋味在舌根蔓延,良久才說,“時亦,我給過你八次機會了。”
不是一次、兩次,是八次,可時亦卻做了什麼?
時亦神色倏然變得慘白,他一直沒把莊雨眠的話放在心上。
甚至在聽到對方提出所謂“八次”時,他心裡覺得分外可笑。
他又是怎麼對莊雨眠的?
他為個無足輕重的碗在莊雨眠生日那天衝她發火,她把莊雨眠一個人丟在晚宴現場去接沈非晚,她為了搶救沈梨落的話不顧莊雨眠的死活……
過去做下的傷害終於如回旋鏢扎回身上,時亦啞口無言。
氣氛沉默下來,莊雨眠沒再跟怔然的時亦說什麼,過了一會,當看到時家司機來了時,她轉身回了房並伸手帶上了門。
時亦眼睜睜看著門在面前緩緩合上。
明明很短的距離,他卻覺得跟莊雨眠之間隔開了天塹,可能窮極一生都難以再追到。
【第14章】
發生會所的那出鬧劇後,莊雨眠和時亦即將離婚的消息在圈子裡傳開。
好在莊雨眠早就準備好了公關方案,因此莊氏和時氏的生意股票都沒受太大影響,兩家也依舊保持著友好合作,過渡還算平穩。
但得知莊、時二人離婚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後,莊家人便開始忙活著給莊雨眠介紹新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