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一年了，我承認她沒我想的那麼壞，可能也不想毀滅世界……但是書中她的結局好慘，就是被設定得不聰明，無論想學什麼都學不好，怎麼鍛煉身體都不好，想得到的東西都會失去，想照顧的親人都會死去，最後還……】
系統消音了，片刻後幹巴巴地補充。
【小壞蛋那晚跟我做了交易，如果你問起，我不能告訴你她的信息，我們系統，還是很信守承諾的。
【隻是，小壞蛋也沒有真的很壞，作者這麼整她是真的當時腦子秀逗了……整本書就她一個掙脫不了命運。】
秦松問：「她跟你交易，答應你的是不是永遠不做違背世界線的事情？」
【……是。】
無論怎樣都無法健康的身體，做了很多套卷子還是無法上升的成績，自知無法掙脫宿命的絕望。她一定是知道，如果不破壞世界，那麼就隻能順命而行。
接受消亡，成就一個所謂的 HE。
「住院醒來那天，其實是她生日，」秦松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明天就是一年了，十九歲生日，是不是她命定的死亡日？」
系統沒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
他知道了。
步伐越來越快，走到陸從靈家門口的時候，秦松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其實本來沒想過用這樣粗暴的方式，想給她留一些空間和時間，但想清楚一切的那一刻，秦松已經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了。
——鑰匙都忘記收回了，陸從靈，你做決定可真草率。
陸從靈就在窗臺上，蜷縮成一團，窗簾沒拉開，她卻還是呆呆地盯著某個方向，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陸從靈。」秦松喊她。
Advertisement
她不回頭。
直到秦松走到她身邊，才聽到她聲音很低很低地說：「我明天就要死了。」
——原本負氣地想過，雖然不想毀掉這樣糟糕的世界了，但如果是因為喜歡你才遭到這種厄運，這輩子死之前一定也要你喜歡我，讓你也心痛一次。
可到頭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喜歡我。
我不想要這樣幼稚地報復了。
我……舍不得你傷心。
如果你喜歡偽裝出來的柔弱善良的我，那我這麼壞，你肯定會覺得被騙，我死了你也會拍手稱快；可你喜歡這麼壞的我，我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陸從靈心想：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有些決定如同拉開的弦，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一步一步走下去，最後卻絕望地發現，自己還是後悔了。
她寧願從來沒有裝過柔弱，寧願沒有騙取秦松的同情和陪伴，寧願秦松從一開始就討厭她。到最後關卡，她寧願秦松是自己發現她的陰暗與卑劣，也不想親自告訴秦松，毀掉這一份被她視若珍寶的傾慕。
秦松定定地看著陸從靈。
他這二十年，其實沒做過什麼衝動的決定。
他一直都冷靜、沉穩、靠理智行事，一開始靠近陸從靈，是因為憐弱的惻隱之心，也是因為系統說的荒謬理由。
但後來，他明明看出了她拙劣的演技，還是會忍不住想，這個姑娘怎麼這麼可愛。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本書的話，」秦松望著她，「如果你的結局真的無法更改的話，陸從靈，那我陪你。」
他伸手，捧住了陸從靈冰冷蒼白的臉頰。她方才垂著頭，卻早已淚流滿面，黑漆漆的眼眸裡都是破碎的水光，像是星河落了滿地。
「……什麼意思……」
秦松靠近，額頭抵了抵她，掌心的溫度和額心的溫度幾乎要灼燙渾身發涼的陸從靈。他神色還是很從容，一字一句地說：「我陪你。」
第一次世界，他是個善終。
那麼第二次世界，他願意陪她不得善終。
他有許多朋友和親人，他們同樣也不隻有他。可陸從靈不一樣，陸從靈孤零零的，第一次是單獨一人，第二次好像隻有他一個人。他不想讓她第二次獨自離開，也不想自欺欺人，沒有她的世界可以依舊美麗，依舊可以平穩地走向 HE。
沒有陸從靈的秦松，沒有 happy ending。
我這算衝動嗎？
秦松想，那就衝動吧。
窗戶破碎了。仿佛不可避免的宿命，陸從靈周身的空間開始破碎，秦松拉住了她，在懸空中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他毫不猶豫地跟她一起落入了無盡深淵。
——然後如願聽到了一聲尖叫。
【瘋了！瘋了！瘋了！你真要跟她一起死嗎秦松！你這是什麼鬼選擇！】
他們凝固在了半空中，片刻後時光回溯，整個窗臺恢復如初，那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好像冷靜了一些。
【……你是不是都猜到了？】
「你是作者，」秦松眉眼冷靜，語氣篤定，「你可以不讓她死的，何必這麼嚇她。」
【那我也不確定啊，書寫出來了我的掌控力就削弱了一大半，這不是一直在努力嗎，要不然她期末績點怎麼上的 3.8，】化身為系統的小作者委屈到不行，【你要是死了，這個世界就真的毀滅了。】
秦松低頭看了眼陸從靈。
她安安靜靜的，已經在他懷裡睡著了。
是系統的力量。
【我不是故意的……我創造這個世界的時候沒想到隨手一個設定，她會這麼慘……】小作者有些懊惱，【我隻是覺得倒霉美人的人設很帶感，結果害她成這樣……我……我……】
小作者羞愧到無地自容：【對不起。】
「改變她的命運，會徹底斷掉你和這個世界的連接吧，」秦松摸了摸陸從靈的頭，「這就是你最後的辦法？」
【我能怎麼辦？】小作者氣呼呼的，【書中世界本來就不穩定，我是真的怕一個崩塌你們全都消失不見，才這麼費心費神地引導著整個世界線的運行。】
它不是懼怕失去掌控，是懼怕世界毀於一旦，它創造的這些人，這些活生生的可愛生靈，都會煙消雲散。
原本想的是犧牲一個陸從靈就算了。
但後來覺得，好像世界線都崩得不成樣了，依舊沒有毀滅的跡象。
是因為它選中的這個從被創造起就不聽控制的男主角嗎？
小作者困惑又愧疚：【我馬上就要走了。】
「我知道，」秦松將自己的衣服蓋在了陸從靈的身上，「你放心，世界不會毀滅的。」
【嗯，】小作者吸了吸鼻子，鄭重其事，【我相信你。】
「你讓她睡著，是不想讓她知道你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吧？」光團逐漸消散，秦松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嗯……但是我隻是覺得她知道了真相會崩潰，不想讓她這麼難受……】
「你多慮了，」秦松垂眼，拂去陸從靈眼睫上一滴若隱若現的淚珠，「她早就知道了。」
小作者說不出話來：【……】
從第一次見面起, 她看起來戾氣十足地瞪著你開始，她向你坦然承認自己是重生者的時候, 她和你做約定，說永遠不會破壞世界線的時候。
她從頭到尾, 都知道你就是作者。
「她原諒你了，」秦松說, 「靈靈很心軟, 以前的表情都是在嚇你, 其實她知道，你是創造她的人, 所以她早就原諒你了。」
她沒有怪你。
（9）
陸從靈和秦松要結婚了。
和考研成績出來近乎同步的消息再次傳遍了全校。隻是這一次，還有一個更爆炸的新聞，那就是陸從靈的考研成績。她在這場戰役中異軍突起, 成為了他們本校一匹最大的黑馬, 已經被京大擬錄取, 馬上就要成為秦松的校友。
導師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神態自若地牽著人家小姑娘來問好, 頓時覺得自己幾年前喊他去辦公室的那場談話簡直就是預言。
秦松早就以全系第一的成績直博了京大, 導師還是他——這一次, 秦松是來為自己的女朋友引薦的。
「許老師，」秦松說, 「靈靈她也想選您當導師，她的簡歷已經投進您的郵箱了, 麻煩您有空看看。」
有秦松帶著, 本身努力, 還脫離了設定的束縛，大學四年陸從靈拿獎拿到手軟，履歷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許導師也不可能不滿意, 隻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喝了口陸從靈送的冰奶茶，搖搖頭：「你這小子啊……」
這幾年陸從靈經常來蹭他的課，他當然也很喜歡這個努力聰明又乖巧的小姑娘。
於是許導師笑了笑：「結婚記得邀請我，我給你們包個大紅包。」
秦松：「……」
「【可」姐妹團：「……」
然後在秦松轉過頭的時候，她又收斂了表情, 鬱鬱不樂地垂眼，蒼白的臉，烏黑的發, 淡色的唇, 憂鬱的眉眼, 看上去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姐妹團：「……」
又擱這表演雜技變臉呢。
秦松的表情沒有變化, 摸了摸陸從靈的頭，淡淡地看了一眼憋氣到快爆炸的五人組, 輕聲說：「她們不喜歡你沒關系, 我隻喜歡你。」
陸從靈：「……」
她的表演頓時繃不住了, 耳尖冒紅，抿了抿唇，很小聲地「哦」了一句。
壞話姐妹團：「……」
看起來這小壞蛋是被狠狠拿捏了。
怎麼說呢, 這四年都這麼過來的，看到他們修成正果，居然感覺還有點欣慰。
可惡啊。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