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燕燕在這時拉住了我，

“我原本以為你隻是和南雲舒置氣，跑來凡間散心而已，”

“直到我偷了你的通天鏡看了你的近況，才發現你真的在做正事，”

“既然這樣我也不回去了，宋飄飄要連辦三十天孩子的滿月宴席，這期間我來幫你！”

我笑了笑，心中湧過一陣暖意。

燕燕就這樣留在了凡間幫我，

天界一日是凡間一年，

凡間南邊的情況要比其他地方嚴重得多，因為天氣炎熱，

許多百姓得了瘟疫，而驅散瘟疫的神明目前在南雲舒手下，

我和燕燕多次傳遞消息也沒有結果，更不能貿然回天界，

因為一來一回，凡間的災難會更多，

因此我和燕燕在南邊多呆了二十幾年才徹底治好瘟疫，

與此同時，南雲舒由於一直沒有下界處理凡間事務，

漸漸讓百姓們失望、憤怒，最終在一個下午，

他們一哄而上，摔碎了南雲舒的神像。

更燒了供奉南雲舒的廟宇和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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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的神像、廟宇和神明的心髒相通，神像被毀，神明會立刻知曉，

可即便南雲舒的神像被毀，也不見南雲舒下界察看，

看來南雲舒真的被宋飄飄徹底絆住了腳，

久而久之，百姓們逐漸開始信任青丘族人、我和燕燕，

幾年後，我和燕燕，還有白狐老道的祠堂修建完成，

燕燕每天愛不釋手摸著自己的神像，

一面閉著眼聞著香火，喃喃念著原來這就是香火的味道，看得我發笑。

就在凡間的瘟疫工作處於收尾時，南雲舒終於下界了，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次下界的南雲舒，根本不是為了百姓。

6.

遇見南雲舒之前，我正幫一位婆婆敷藥，

“少涵姐姐，有個漂亮哥哥找你！”小孩兒拉拉我的衣袖道，

我有些疑惑，正打算出去看看是誰時，冷不丁看見了南雲舒，

將近六十年不見，南雲舒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同，

也對，在天界也不過是短短兩月。

“少涵，你瘦了！”南雲舒見到我的第一眼，便皺眉道，

“有事說事，我很忙！”我並沒有給南雲舒敘舊的時間，冷淡道。

南雲舒被噎了一下，很快便再度開口，

“上月，為師給你寄了帖子，你沒來。”

“我從通天鏡上看見你的近況，便下來找你，少涵，凡間實在太過悽苦，不是你適合呆的地方。”

“況且這凡間也沒有什麼好治理的了，跟為師回去吧！”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南雲舒，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就算知道了也當做無所謂？”

“你真的認為凡間沒什麼好治理的嗎？你在除祟之後，根本沒有想過百姓們以後的生活到底該怎麼過！”

南雲舒皺眉看著我，

“少涵，你這是什麼意思？”

“神明能降妖除魔、驅散瘟疫災難，可百姓不是神明，他們做不到手一揮就能搭建起千百層的建築，”

“更做不到手一點身上的疾病便會消除，你除祟後帶著宋飄飄離開，留下這麼大的爛攤子，”

“你認為你隔三兩日或一兩月不去處理也沒事，可百姓們要花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能消除掉這些後患！”

“南雲舒，百姓們在毀你神像的時候，你真的對他們沒有半點愧疚嗎？！”

我指著那些狼狽的百姓，衝南雲舒怒吼。

南雲舒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少涵，此事...是我疏忽了，我稍後便來處理這些事情，”

“可是少涵，今日我下界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我衝南雲舒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是這樣，飄飄懷胎那段時間十分兇險，孩子生下之後，她總擔心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

“一時間心悸焦慮，還做噩夢，聽說青丘白狐道長手上有一顆還修丹，吃了不僅美容養顏還能永生，”

南雲舒的話，讓我瞬間握緊拳，心中那道憤怒的火焰燒得越來越旺。

“而那顆還修丹被白狐道長贈予了你，為師想從你這兒拿還修丹給飄飄吃，這樣飄飄她也能——”

南雲舒話還沒說完，便被我一個耳光狠狠打斷！

我的力氣太大，扇得南雲舒往後退了兩步，

南雲舒不敢置信的轉過頭來看著我，慢慢摸著自己被打的臉，

“楚少涵，你居然打我？”

“南雲舒，你知道那顆還修丹除了美容養顏和永生之外，還有什麼作用嗎？”

我強行控制住自己暴怒的情緒，一字一句道，

“還修丹，是青丘的族人們為了抵御災難，用三千隻自願犧牲的白狐心頭血煉制而成，”

“還修丹在水中化開後有一股異香，飄散在空中，能讓凡間一切瘟疫化為無形！”

“這枚還修丹是青丘乃至凡間最後一道城牆和希望，你卻告訴我，你要給宋飄飄服用？”

“難道在你眼裡，整個蒼生還沒有一個宋飄飄重要，是嗎？”

南雲舒眼中閃過一抹倉皇，連忙搖頭，

“不！不是的，我沒那麼想過！”

“我的確不知道還修丹還有這種效用，若是知道，我今日便不會提這種要求！”

“我也隻是想讓飄飄舒服一點，畢竟她為天界誕下了未來的天尊，整個天界都十分重視，我——”

“南雲舒，你是被宋飄飄下了降頭嗎？”

燕燕終於忍不住罵了開來，

“自古以來，神明由凡人的執念化形而生，沒有這些凡人存在，神明還會繼續存在嗎？！”

“哪怕你和那姓宋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再高貴，終究也需要凡間的香火供奉，”

“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你這神明究竟是怎麼當的？！”

南雲舒愣在原地，眼中似乎有醒悟之色，

可我不想再管南雲舒了，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南雲舒，我這一生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便是喜歡你。”

“你簡直，枉為一個神！”

我沒有管南雲舒在我身後的呼喚，和下界那天一樣，我依舊沒有回頭。

7.

在南雲舒回天界之後，他手下的神明終於下界幫忙，

可我與燕燕已將全部事情處理妥當，他派下來的人根本沒有任何用，

燕燕臨時有事回了天界一趟，而在兩月後，燕燕傳來消息，

南雲舒和宋飄飄爭執了很長一段時間，

起因是宋飄飄一心想要的還修丹，並沒有讓南雲舒給帶回來，

宋飄飄認為是我嫉妒她如今的生活，哭著要南雲舒承認自己永遠不會變心，

而南雲舒從我這裡吃癟，外加自己神像被毀，處於極端煩躁中，

兩人吵了起來，這一吵，倒是讓南雲舒恢復了些許神智，

他開始著手處理自己手上的所有爛攤子，

各職神明也紛紛下界，跟在我後面聽候我發落，

可百姓們寒了心，除了我和燕燕，以及青丘的族人，他們誰都不信，

神明們開始叫苦不迭，開始打退堂鼓，更有甚者直接撂挑子不幹回了天界，

但全都被南雲舒打了回來，

可南雲舒再怎樣挽回都沒用了，

他是天界這千年以來，第一個神像被毀，祠堂和廟宇被百姓拋棄的神明，

沒有香火供奉，南雲舒身上的功績光越來越黯淡，

老天尊也漸漸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轉向了更優秀的神明身上，

而我身上的功績光彩也越來越亮，在一個冬季，

屬於我的化真天劫來了，

此次天劫格外兇險，燕燕叫來了眾多神明為我護法，更是驚動了老天尊為我坐鎮，

除了神明之外，千萬百姓在凡間跪下，整整三夜，

我的香火不斷，百姓們祈福的誦經之聲，

化成一道道金光護在我身上，減輕了天劫幾十倍的痛苦，

原來這便是凡人們的執念啊...

天劫結束後，我渾身失血從半空而落，掉入了百姓們早已準備好的蠶絲網中，

我兩眼一黑，再醒來時，已在天界。

“你在凡間的歷劫已完成，凡間的百姓你不必擔心，我派了神明每隔一日下界查看，絕對不會發生之前的事！”

燕燕道，

“在你昏迷期間，老天尊下令你是下一任天尊人選，少涵，做到了！”

我無力笑笑，重新躺回榻上，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而在兩日後我終於清醒過來時，

南雲舒卻一身狼狽衝進我的宮中，嚇了我一跳。

“不對，這不是真的！少涵，你告訴我，未來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抓著我搖晃著，

南雲舒沒頭沒腦一句話讓我十分困惑，

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推開他，

“南雲舒，你犯病了嗎？！”我沒好氣吼道，

可南雲舒眼中是巨大的絕望和後悔，他跪在我腳邊，抬頭看著我，

“司命...司命的命理書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以後的結局，少涵，是我殺了你...”

我心中咯噔一聲。

司命的命理書，掌管著所有生靈的命運，

一花一草，人妖鬼神，所有生靈的命運始末都在這本書上寫得詳細清楚，

司命是掌管命理書的神，但也不可窺探書中內容。

南雲舒是怎麼碰到的？不過如今也不重要了。

“南雲舒，我的確死過一次。”

在我淡淡的語氣下，南雲舒瞪大了雙眼。

“不過現在我覺得，這應該算是我的一場情劫，這場情劫讓我看清了你，看清了我自己。”

“我很慶幸這一世，我能做出這種選擇。”

“可是南雲舒，你知道嗎？禍福相依，福禍同體，”

“當你和宋飄飄情定凡間時，可有想過，未來的一切福運都會背叛你？”

“還記得老天尊說過的話嗎？逆天之行必將遭受天譴，你現在，難道沒有在經歷這場天譴嗎？”

南雲舒愣愣看著我，

一顆淚，從他臉上滑落。

我從榻上起身，從他身邊經過，

“南雲舒，別哭，你的劫難，不過才剛剛開始。”

8.

到達化真境界後，我還是放不下凡間的一切和百姓們一張張可愛的臉，

索性將職務交給其他神明，自己下了界，看著百姓們世世代代生活著，

凡間的蓮花開了，格外好看，我和百姓們坐在船上，遊在湖中央潑水玩兒，

蓮藕和排骨燉成湯，喝在嘴中格外甜香，

日子正在一點點變好。

燕燕見我下了界，也和我一樣在凡間住下，

我和燕燕每日去南曲班子聽戲，買了話本子相互傳閱，

看到生氣的地方還會大罵一通，

十二年後，白狐老道放棄永生，長眠在青丘湖邊，

我將白蓮種子灑滿整個湖，花開時，一片純白花海，格外燦爛。

白狐老道長眠後，燕燕正式掌管了青丘，天界和凡間來回奔走，

忙得團團轉還不忘給我帶來天界的“八卦”，

南雲舒和宋飄飄的關系越發惡化。

南雲舒趁司命不在，偷看了命理書，看到了自己上一世的結局，

燕燕偷聽到了消息，據說南雲舒上一世是被宋飄飄害死的。

上一世的南雲舒因為縱容宋飄飄，長時間不下界管理凡間之事，

一味和宋飄飄纏綿溫情，百姓們推了南雲舒的神像，毀了他的廟宇和祠堂，

剛開始南雲舒隻是偶感心髒鈍疼，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老天尊找到南雲舒，嚴肅告知此事，南雲舒才醒悟過來，

可已經來不及了。

宋飄飄是魔道之人，神明若是長時間和魔道之人在一起，

身上氣息也必然會發生變化，

那時的南雲舒已然變成了一個極度易怒的天尊，

更成了一個百姓不管不信不供奉的“廢神”，

一旦出現廢神，天界必然會讓下一個神來替代。

可巧的是，凡間也出了一個神。

它是由百姓們的怨氣結生而出，弑殺成性，

一路殺戮到了天宮，宋飄飄在見到這位殺神後，拉著南雲舒擋在她身前，

而南雲舒毫無防備，被這位殺神斬了首。

命理之書不可窺探，一旦窺探，心中便會埋下隱患，

也正是因為這樣，南雲舒逐漸開始防備著宋飄飄，

宋飄飄因為過於懷疑南雲舒，每天都處於極度崩潰之下，

導致他倆的關系越發緊張，

“這三千年，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我禍」每日喝酒看美人，日子逐漸萎靡。

宋飄飄見南雲舒如此頹廢，在一個天兵偷懶沒有看管天門的下午，她逃去了魔界。

我笑了笑，看著說得口幹舌燥的燕燕喝了一口水，

“白狐老道曾經說過一句話，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

“南雲舒做出了這種選擇，那就別怪天道無常，執念一旦成形，再厲害的神明也會墮落。”

“所以斷情絕愛，是神明通往真理，悟化一切的必修之課。”

可惜南雲舒永遠不懂。

“那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燕燕伸了個懶腰道。

我眨了眨眼，看著燕燕，

“你說宋飄飄逃去了魔界？”

“對啊，怎麼了？”

我笑了笑，

“魔族這麼多年以來危害四方塗炭生靈，不如一舉拿下，讓蒼生徹底恢復平靜。”

燕燕和我一拍即合，我們站起身，看向了魔界方向。

禍福相依，福禍同體，

我的禍事與劫難已經結束，而現在，我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