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時吃藥。」
「要你管。」
「白檸,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這麼倔?」
「我就這樣。」
他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巨醜的保溫杯,把藥分類出來讓我吃掉。
我推開他的手,皺著眉頭:
「太苦了,不吃。」
他拿出一顆糖擺在我面前,語氣霎時間有些軟:
「吃這個,就不苦了。」
我一看,這顆糖不是我給白軒塵的嘛……壞了,他們不是見過面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我一口氣吞了藥,很平靜地跟他說去趟廁所。
出了門就趕緊往電梯趕。
到了大廳,他居然在跟白軒塵聊天,老天,他怎麼比我快?
我隻好拿著包包遮著臉想要往後退,結果聽到他們倆異口同聲喊:
「白檸,你去哪裡。」
Advertisement
啊!我石化了!千萬別過來!我擋著臉急忙往後跑,身後傳來了白軒塵奶萌的哭聲:
「媽媽,媽媽你不要我了嗎,嗚嗚嗚……」
聽到他哭,我的心都要碎了,隻好停下來抱住他。
厲謹行沉著臉走了過來,眼神陰鬱:
「你兒子?誰的?」
白軒塵奶聲奶氣地插嘴:
「媽媽,這個就是厲叔叔,我的小熊棒棒糖就是送給他的。」
我假裝鎮定,實則內心已經慌得不行:
「廢話,當然是我老公的。」
他隱忍的眸子裡緊緊盯著我,良久,壓低了嗓音:
「那你老公真是廢物,讓自己的女人帶著孩子出來工作,喝酒喝到胃出血都不能休息。」
「嗯,我命不好,確實跟了個大廢物。」
說完我轉身就走,他伸出手把裝藥的袋子強塞在我包裡,扯了扯唇角似乎想說什麼,可終究還是垂下眼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側過頭低聲叮囑:
「按時吃藥。」
他挺拔的背影,此刻竟多了幾分落寞。
我那心軟的毛病又犯了。
不行不行!心疼男人,倒霉八輩子!千萬不要心疼他!
13
消停了一個周,厲謹行不知去哪查到了我的入住信息,每天都有玩具送進來,那天我打開門,他一身休闲裝,沒有了西裝革履時那種生人勿近的壓迫感,倒像是個斯文溫柔的大學生。
他倚在門框,旁邊一大堆玩具堆得跟他一般高,我義正詞嚴地跟他說:「拿走。」
「這是送給白軒塵小朋友的,你沒有資格拒絕。」這是他的原話,確實,我沒法反駁。
小家伙一聽是厲謹行,轉手就扔下他最喜歡的泰迪熊,轉身投入厲謹行的懷抱,在他臉上吧唧一口,嘖嘖,厲謹行這廝,居然不嫌棄他的口水。
他跟厲謹行也就見了兩面,就能這樣親昵?這難道就是傳說中血緣的力量?合著我就是一送貨的!
出於私心,我從來不讓他單獨帶走白軒塵,但我還是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
轉念一想,他要是知道了還不得跟我搶撫養權,於是懸著的心又放下了。
我本打算跟完這個案子就帶著小家伙回去,中途,我的頂頭上司又給我來電,說是甲方希望我能繼續幫他們跟全套的方案。
沒辦法,不想重新找工作,我隻好硬著頭皮接下。
公司提議,去場景搭設的地方找宣傳片的靈感。
我沒想到,程書琳也在。
目的地是郊外一大片野生草地,我和程書琳都坐在厲謹行的車上。
車行至郊外,猝不及防的降溫讓隻穿著一件襯衫的我在風中瑟瑟發抖。程書琳也沒好到哪去。
同行的一男同事見狀,忙脫下他的外套想要給我披上,誰料被厲謹行截胡,親眼看著厲謹行將那件外套扔給了程書琳,她斜著眼挑釁地看向我,一臉得意。
我的心跳一滯,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我自嘲:「白檸,這麼多年,你還是沒忘了他,這就是深情的下場。」正當我陷入痛苦時,厲謹行快步走了過來,脫下了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還順勢幫我捋了捋頭發,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我和他才是一對眷侶。
這是什麼操作?
程書琳此時的表情可以用好笑來形容,似笑笑,似悲不悲,半張著嘴,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沒拒絕,像這樣子可以讓那個綠茶不好受的事情為什麼要拒絕?
中場休息時,我站在草地邊緣,程書琳站在我後方一米,厲謹行挨著她站在一旁。
當那隻露著獠牙的瘋狗朝我們撲過來時,厲謹行的位置完全可以先把程書琳拉開,但是他居然越過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將我護在了身下,然後一腳踢飛了那隻瘋狗。
一股莫名的暖流流遍全身,那些被冰封的縷縷愛意似乎被融化了,一絲絲、一縷縷地慢慢在胸腔擴散。
厲謹行的操作著實讓我看不懂。
程書琳淚眼婆娑地站在旁邊,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樣子,厲謹行硬是沒看她一眼。
「沒咬到吧?」他沉著臉詢問。
「我沒事,你的未婚妻才是你應該去關心的對象。」我冷著臉答。
「我沒有未婚妻。」他自顧自地整理袖口,不鹹不淡地吐出這句話來,完全不在意旁邊的程書琳是否聽到。
他說出這句話時,我承認,我有那麼一絲的高興。
我低頭瞟過他的褲管時,發現他的褲管破了兩個洞,急忙撩起他的褲腳,說:
「你被咬到了,快去打針吧。」我白了他一眼,徑直往車內走。
「怎麼?怕我死了?」他坐上駕駛座,兀自開口。
「當然怕,你死了,我的項目黃了怎麼辦?」
他轉過身,緊緊盯著我。
我竟從他此刻的眼裡讀出了些許傷痛,他沉著嗓子:
「白檸,你怎麼就這麼狠呢?」
「不及你萬分之一。」
說完我看向窗外。
數秒後車門被打開,他忽地欺身而上,當再次觸碰到他溫潤的唇時,恍如隔世。
我看到車窗外憤怒到咬牙切齒的程書琳,故意回應。
最終以程書琳淚眼朦朧的跑開告終。
我用力一咬,他吃痛放開了我,大拇指擦了一下被咬的地方,反問我:
「白檸,你屬狗的是不是?」
「厲謹行,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你騷擾我。」
我坐起來瞪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嘴,怒氣衝衝地跑到了駕駛座。
打針時,醫生看著他紅腫的嘴唇一臉狐疑,他用力掀起褲管,腿都快伸到醫生臉上,最後在醫生尷尬的笑容中接種了他的狂犬疫苗。
14
自從上次我住院後,厲謹行對我的態度可是 180 度大轉彎。
後續公司的團建什麼的,不讓我沾一滴酒,席間每每有人來敬酒,他都冷著臉擋開來人:
「她喝不了。」
我出的方案再沒有否定過一次,在這位大總裁的強力庇護下,我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那個月我拿到了 15 萬的獎金,因為還有後續的合作,上司讓我再留兩個周。
我之前一直明確表示要回去,公司那邊說等有合適的同事來頂替我就可以走。
他經常借著看白軒塵的機會送來煮得軟爛的粥,或是一些藥膳,見我態度不熱,也總是跟白軒塵玩一小會兒就離開。
我總是覺得,他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從前那股桀骜不馴的勁不見了,代替的是看不見底的深沉。
深夜,我剛剛把白軒塵哄睡,電話響了,我接起電話,他低啞深沉的聲音在聽筒響起:
「開門。」
我打開門,他一身酒氣跌了進來,領帶被扯開,模樣有些狼狽,眼底猩紅,嘴裡喃喃著:「白檸,你說你怎麼這麼狠?」
我將他扶至沙發,他倏地站起身將我抱在懷中,太過用力,我的手臂被他箍得有些疼,他低低開口,聲音沙啞,喉間竟有些哽咽:
「你知不知道,你要了我半條命?」
心猛地被刺痛,我撫上他的發,眼前的男人說我要了他半條命。
可我呢?不止半條命,我賠上了我的整個人生。
我想掙脫他,可他抱得越發緊。
「我去給你倒蜂蜜水。」我沒應他的話,岔開了話題。
他忽然又吻了上來,酒氣夾雜著淡淡的煙味。
如浪潮般洶湧的愛意似乎被這熟悉的味道指引著,衝破牢籠,灌滿了我整個胸腔。
我再也忍不住,擁住他把四年的愛與恨一並傾注。
四年的思念似洪流開閘般有了釋放的出口。
愛這種東西其實就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難的就是這種感覺偏偏隻有那個人能給,換了誰都不行。
15
第二天,我趕在白軒塵醒之前起床,厲謹行在我起來後不到一分鍾也醒了,身後傳來他慵懶得意的聲音:
「白檸,你出軌了。」
我扣好扣子,雲淡風輕丟出一句話:
「成年人寂寞時的消遣,別當真。」
「你快起來,別讓我兒子看到了。」
這話一出,他果然沒聲了。
兩分鍾後,他說出的話讓我一驚:
「不行,你得對我負責。」厲謹行一邊提著褲子,一邊一本正經地說著。
他一個商圈大佬要我負責?我白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見我沒有回答,他頓了一會兒,又說出一句讓我驚掉下巴的話來:
「做你的地下情人也不是不可以。」
「厲總是說要做小三嗎?」我戲謔地答他。
「怎麼?你不敢?」他捏住我的手腕,將我逼至牆根,冷冷反問道。
「懶得跟你掰扯,我去做早餐了。」我掙開他的手,不敢再看他的眼,轉身出了客房。
怎麼就把持不住呢?白檸!真的是,自己給自己找事!
請的阿姨請了兩天假,所以這兩天都是我在帶他。
白軒塵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出來,看到坐在一旁的厲謹行瞬間清醒,嘴裡大喊著「厲叔叔」,就歡快地朝厲謹行撲過去。
「厲叔叔,你是來看我的嗎?」
厲謹行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說:「是呀,我是來看你的,還有看你媽媽。」
「好呀好呀,厲叔叔你嘗嘗,這是我媽媽做的蛋餅,可好吃了。」白軒塵拿起一塊蛋餅就往厲謹行嘴裡送。
這一幕頗有歲月靜好的意味。
想著心裡不由得泛起了酸意。
小家伙總是會問我:「爸爸去哪裡了?」
「為什麼我沒有爸爸?」
「隔壁的亨利又和爸爸一塊去玩了。」
他稚嫩的眼裡滿是期待,在我敷衍說著爸爸沒有了的時候他總是失望地垂下頭,我知道,小小的他也想要感知父愛。
可我卻殘忍地剝奪了他的這個權力,很多時候我都在想,生下他是不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