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家裡的蘋果、橘子、奶茶都沒吃完。
看著客廳裡滿滿當當的年貨,父子倆面面相覷。半晌,敲開了對面的門。
關家人已經從鄉下回來了,一家人正窩在沙發裡看春晚,看他們父子提了水果牛奶來,連忙推辭:“幹什麼幹什麼,快拿回去。”
“家裡吃不完。”莊鳴暉擋開他們夫妻,不容分說地提進了廚房,“給芝芝吃,芝芝,過來吃水果。”
芝芝:我的減肥大業是不能好了_(:з」∠)_
關家夫妻阻攔不住,隻好退而求其次,從冰箱裡取出鄉下的土雞蛋和冬筍塞給他們,算是禮尚往來。
莊鳴暉推辭不了,隻好接受。
關母覺得他們父子倆獨自在家太過冷清,端出茶和水果瓜子,要他們一起看春晚。芝芝很大方地讓出了半個沙發:“坐我這兒!”
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莊家明不好意思和她靠太近,和父親坐在一起。但是關母拍拍他的肩膀:“坐妹妹那裡去,吃的都在她那兒。”
橘子、堅果、果汁、薯片,都被疼愛女兒的父母堆到了芝芝面前,莊家明坐得那一側隻有煙灰缸和茶杯。
他依言坐過去,馬上得到了芝芝分享的樂事薯片:“吃不?”
薯片薄而脆,撒著鹹香的粉末,咬在嘴裡“咔嚓”一聲,清清脆脆,不知不覺就攝入了大量熱量。芝芝認為,肥胖不是一個人的事,所以……把剩下的薯片全塞給他了。
她自己開始吃橘子,剝了兩瓤,突然給他一個:“你也吃。”
莊家明:“……”他拿起橘瓤一看,果然裡面有顆核,關知之同學打小不愛吃有核的橘子,丟了又怕被父母說浪費,所以都會非常“大方”地分享給他。
他接過來吃掉了。
關母很快發現了女兒幹的“壞事”,虎著臉問:“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麼又欺負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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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啊。”芝芝無辜地說。
“給人家吃自己剩下的,虧你做得出來。”關母拿了個大橘子塞給莊家明,慈愛地說,“家明吃,別理她。”
莊家明給青梅打掩護:“吃不下,分一個正好。”
關母感慨:“家明真懂事。”
芝芝:“……”呵呵,濾鏡!
十二點整,春晚倒計時。
歸零的剎那,窗外響起一陣又一陣的焰火炸開的砰砰聲,五顏六色的焰火急落如雨,一會兒是個圓,一會兒是朵花,繽紛燦爛。
芝芝抬起胳膊搗搗莊家明:“放嗎?”關大伯買了不少煙火,因為關佳芳還小,特地買了給他們手裡拿煙火棒,並且在她離開前硬是塞了一包給她。
這麼幼稚的事不能一個人做,得同甘共苦!
外面冷得很,莊家明也不是小孩子了,對此不感興趣。然而,他想起了前幾天看過的《怦然心動》,便說:“我陪你去吧。”
長輩們沒阻止,隻是叮囑:“家明,照顧妹妹,別離太近。”
“知道了。”兩個人拿了煙火棒下樓去。
路燈暖色的光束下,淫雨霏霏,撲在臉上冷嗖嗖的。芝芝拿了打火機,可風太大,幾次都沒點著。“我來。”莊家明接過來,攏著點著了火。
嗖。煙火棒放出一團明亮的光,絲絲金線纏繞著,火花朵朵。
十年後早就禁止燃放煙火,芝芝很久沒玩,很是感慨,一圈圈晃動著,閃爍的火焰描繪出一串串圓圈。
莊家明就在旁邊看著她,忍不住笑:“你又要變身了?”
芝芝懵逼:“啥?”
“你小時候不是經常這麼幹麼。”青梅竹馬的壞處就是,童年糗事對方都記得一清二楚。莊家明回憶了下,居然還記得臺詞:“什麼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之類的?”
芝芝想起來了,是的,沒錯,真·童年時代,她瘋狂迷戀魔卡少女櫻,不止買了假魔杖,逢年過節放焰火的時候,還喜歡COS小櫻的變身。
現在殺了他還來得及嗎?芝芝沉默片刻,比了個手槍的手勢,冷酷道:“你知道得太多了。”然後配音“砰砰”兩聲,配合著開槍的動作,一副女殺手滅口的造型。
莊家明再也忍不住,輕輕笑了。
第33章 金外公
年初一的凌晨,芝芝將近一點鍾才睡下,次日醒來已經是十點多了。按關家的習慣,這天會去金外公家裡拜年。
關母一大早起來心情就不太好,帶去父親家裡的東西添添減減,無比糾結。但這不是因為她太關心父親,想不好拿什麼去,而是態度過於復雜,多了不爽,少了又心疼。
為啥多給親爹東西會心疼呢?這就要八一八金外公這個人了。
關母金美娟的父親,叫做金遠瞻,家裡的成分不太好,年輕時吃過苦頭,後來娶了個不識字的鄉下姑娘,就是金外婆了。
這對夫妻雖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實在不是什麼恩愛夫妻——還不如關爺爺和關奶奶都是鄉下農民,門當戶對,普普通通過一生——金外婆勤勞能幹,把家裡收拾得妥妥當當,可是長得普通,人也粗俗,為了幾毛錢能說一大串汙言穢語。
金外公覺得丟人,金外婆覺得委屈,兩個人磕磕碰碰過了大半輩子,每天都在互相折磨。
芝芝讀初一的時候,金外婆得了重病去世,金外公恢復單身。
據(小姨和媽)說,她們母親死了,父親一點都不傷心,反而松了口氣。姐妹倆自此就存了芥蒂,覺得當爹的冷心冷肺——就算你不喜歡,好歹伺候了你這麼多年,這樣著實太無情了。
可是爹媽的感情問題,做子女的不好插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稀裡糊塗地過吧。
然而,她們姐妹都小看了金外公。
在他看來,自己可是被困在婚姻裡幾十年,每天對著不喜歡又嘮叨的女人,那可是一種精神折磨。現在好了,解脫了,立刻過上了新生活,每天溜達出去和人下棋,逛逛花鳥市場,打打太極,日子那叫一個美。
不久,他遇到了人生的第二春。
最美不過夕陽紅,在金外公看來,能入土前能找到真愛,簡直是祖宗保佑,所以馬上開始考慮再婚。
金家姐妹驚呆了:爹,我們媽才剛死不到半年,你就要再婚?有人性嗎?
兩個女兒全都反對,金外公氣壞了,心想老子年紀一大把,不知道啥時候嗝屁,難道你們還想我和年輕人一樣談戀愛?
他一定要結婚。關母和金小姨死活反對,還拉上了兩個女婿幫忙說服,父女雙方僵持了足足一年,誰也不肯服軟。
最後,金外公的女朋友提出了個建議:老金,咱們都是有兒有女的,再婚讓孩子們尷尬,不如算了,反正也就是做個伴,扯不扯證不重要。
於是就在去年,金外公和他的女朋友……同居了。
這個女朋友姓蔡,丈夫死得早,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外地工作,逢年過節才回來,小兒子在縣城裡開了家店,以前就跟著小兒子一家住。
小兒子娶了媳婦,婆媳間難免有矛盾,因此和金外公處上後,她基本上就在金家住——金外公有房子。
關母一大早就糾結個沒完,就是怕去了碰上蔡奶奶。
“大年初一,她應該跟著兒子住吧?”路上,關母這麼問關父,想得到肯定的答復。
關父點點頭:“是吧。”
可人就是怕惦記,關母惦記了蔡奶奶一路,很不幸在金外公家碰上了。她隻好裝得很自然地點點頭:“蔡姨。”
“美娟來了啊。”蔡奶奶比起金外婆來,絕對是個時髦的人,一把年紀頭發燙卷,穿花裙子,門口還擺著高跟鞋,“拿這麼多東西幹什麼,快進來。”
關母很客氣地說什麼“都是鄉下種的菜”,但芝芝覺得她老媽的內心OS是:老娘拿東西來孝敬我爹又不是孝敬你,一副主人口吻是幾個意思?這是我家不是你家!!
芝芝腦補著,沒忍住笑了。
蔡奶奶又誇她:“芝芝越來越漂亮了。”
雖然知道是客氣話,芝芝還是很高興,回道:“您也很精神。”
蔡奶奶眼裡閃過訝異。可能是青春期的敏感反叛,也可能是受到母親的影響,芝芝從來都對她不冷不熱,現在突然這麼懂事,看來是讀高中以後長大了。
而關母對於女兒的“背叛”很不滿,瞪了她眼,拎著東西去了廚房,順便檢閱一遍他們的伙食。
木須肉、水蒸蛋、炒青菜。關母皺起眉頭:“爸,你怎麼就吃這點東西,一點都沒有營養。”
芝芝覺得這句話可以翻譯成對蔡奶奶的指責:你是怎麼照顧我爸的?就給他吃這點東西?
金外公也聽出了大女兒的言下之意,護著女朋友:“咋了,不挺好的?我現在就想吃點清淡的。”
蔡奶奶解釋說:“老金嘴裡爛,不敢讓他吃太上火的。”
芝芝想了想:“那該補充維生素。”
“我拿了蘋果。”關母雷厲風行,馬上削了個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碗裡端給金外公,又說他,“身體不舒服就去看醫生。”
金外公哼哼哈哈敷衍著,把話題轉移到芝芝身上:“芝芝期末考考得怎麼樣?”
“還行。”關母一提到女兒的成績,立刻從去年的含糊變成了得意,“老師都說進步得很快,年級十六,班裡第八。”
金外公點點頭:“終於曉得要用功了。”頓了頓,又訓誡她,“不能驕傲,考了十六,前面還有十五個人考得比你好。”
芝芝毫不意外這種打壓教育,嗯嗯啊啊敷衍過去。
金外公很滿意,走進臥室,從床頭櫃裡取出紅包,額外塞了兩百塊錢進去,輕描淡寫地遞給外孫女:“拿去買點吃的。”
“謝謝外公。”芝芝一臉幸福地接過,無視她媽丟過來的眼色,妥帖地收進了自己大衣的口袋裡。
重生真好,又可以拿紅包啦!
午飯前,關母和金小姨不約而同地準備離開(她們倆都不想和蔡奶奶吃飯),金外公也沒留。
一出門,芝芝就聽到她媽和金小姨迫不及待地嘀咕起來。
關母憤憤不平:“我一說他就急著護人,好像我會吃了她一樣。”
金小姨心裡發酸:“老頭子真的是過分,咱媽在的時候,他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現在好了,那個女人叫他做事,答應得不要太快。”
關母感慨:“媽真不值得。”
金小姨沉默了下,輕聲說:“對,不值得。”
芝芝安安靜靜地聽著,心想,婚姻這種東西,可能是世界上除了父母與子女的關系之外,另一大無解的難題了。
*
做客拜年的流程過去後,芝芝啟動補作業計劃。
她以前很不耐煩寫寒暑假的作業,總是抄莊家明的,後來聽說老師壓根不會看,幹脆直接亂寫了事。
現在重頭來過,自然不好意思敷衍,認認真真把幾本作業都寫了。
最後剩了四天的空餘時間,和莊家明去市裡玩了一次。那裡新開了一家博物館,陳列附近發掘的文化遺址,門票很便宜,才五塊錢,很適合他們(的錢包)。
博物館裡很冷清,沒什麼人。他們主要看個熱鬧,消磨了一個多小時就離開了,時候還早,芝芝看看手表,建議說:“我餓了,去吃個麻辣燙吧。”
“好。”
街對面就有一家麻辣燙,他們穿過馬路,和從少年宮裡出來的程婉意碰了個對面。她穿著駝色大衣,小羊皮靴,肩上背著琴盒,正錯愕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