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頭壘成的灶臺前,劉心怡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再等等,東西多,熟起來慢。”
“沒事,慢慢來。”莊家明看了那幾個遊手好闲的女生一眼,沒說什麼,但擰開可樂,倒了滿滿一杯遞給劉心怡,“辛苦了,喝點水休息一下。”
劉心怡對著他有種本能的手忙腳亂:“沒、沒事。”
“吃一點墊墊。”他蹲到她面前,讓她先挑燒烤串,“芝芝烤的,還不錯。”
她猶豫了下,拿了個素的土豆慢慢咬了口。
“再拿一串。”他遞過牛肉串,看她接了才遞給其他人,“你們分一分。”
“好香啊。”玩耍的女生之一迫不及待拿起香腸,咬了口又說,“怎麼不放辣?我喜歡吃辣的。”
“烤的時候又不知道別人吃不吃。”莊家明有些生氣,懟她說,“要加的自己去。”
女生得了他的冷臉,愣了愣,嘀咕了聲走開了。
莊家明轉頭問:“劉心怡,大概還要多久,我一會兒過來幫你。”
“沒事沒事。”她胡亂擺著手,“我自己來就行了。”
“老林也在問。”他抬出班主任。
劉心怡這才說:“還要半個鍾頭吧。”
“好,我一會兒就過來。”他點頭,又對在場的男生說,“都讓女生忙,你們也好意思。”
男生們嘻嘻哈哈,靠過去湊熱鬧:“看火加柴是吧,我來我來。”說著就塞了好幾根木柴進去,姿態瀟灑,從容不迫。
然後,灶下的火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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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心怡:“……”
第39章 啊
下午兩點多鍾,同學們終於吃上了野火飯。
雪白的米粒裡夾雜著鹹紅的臘腸、新鮮的豌豆、脆生生的筍,兼之柴火燒出來的飯與電飯鍋不同,很香一些,吃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莊家明叫了幾個男生一起,把灶上的鍋抬回了屋裡,拆開買好的塑料碗筷,任由取用。
到處瘋玩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回來了,有好些個自告奮勇,想試試自己燒烤。芝芝樂得清闲,立刻退位讓賢,盛了一大碗野火飯開吃。
日頭有點曬,風也不吹了,煩人的小蟲在腳邊飛來飛去,脖子後面好像還被叮了個包。
但芝芝就是很開心,說不上為什麼,就是有一種白撿了一百塊錢的感覺,賊爽。她捧著飯碗,看著院子裡啄來啄去的雞仔們,吃完了這頓令人難忘的野火飯。
哦,令人難忘不是因為野趣,而是飯裡吃出了雞毛。
——小清新不過三秒。
媽蛋。
釣魚組是最晚回來的,他們釣上了三、四條不知名的小魚,小龍蝦若幹。寧玫放走第一條魚後,隻釣上來一條小鯽魚,十分寶貝,想要把它烤了祭五髒廟。
但是……沒有人會殺魚。
她隻好請工作人員幫忙。
“你這魚這麼小,也沒什麼肉。”工作人員不太情願,不停推諉。
寧玫求了又求,他才松口幫忙殺了。她千恩萬謝,找了竹籤串好,小心翼翼地放上燒烤架。結果當然是烤焦了,勉強吃了口,苦得不行不說,刺還巨多,到最後隻好全都吐了。
令人欣慰的是,有類似經歷的不止她一個。有個男生想吃炭烤小龍蝦,然後被它夾了手指頭_(:з」∠)_
此外,一個女生摘花被蜜蜂蟄了,還有一個扭到了腳,一個男生摔了跤,校服褲子沾滿了泥巴。
林老師深深嘆了口氣,和同事說:“我就知道。”
帶學生出來,沒有一次不出事的,沒掉河裡,沒被燙傷,也沒有人花粉過敏休克,已經算是十分順利的了。
回程已是五點。
學校還有幾分良心,沒讓累得邁不動腿的學生們再跋涉幾個鍾頭走回去,而是派了大巴車來接。
芝芝一上車就控制不住睡著了,打了個盹醒過來,學校到了。
林老師站在司機背後,和顏悅色地說:“我知道同學們都累了,現在六點半,大家回寢室洗洗澡,喝喝水,七點鍾晚自習準時開始。”
累成狗的同學們:“……”
夭壽了!今天還要晚自習??人幹事??
“一會兒班長點名。”林老師拍拍莊家明的肩膀,“有誰沒來的給我記下。”
莊家明艱難地應了。
晚自習歪倒一片,人人萎靡不振,毫無學習的動力。值班的老師知道他們玩累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大家摸魚。
芝芝也學不進去,強撐著眼皮看完了半本小說,回到寢室洗洗就睡了。
室友的鼾聲此起彼伏,她卻一夜好夢。
*
春遊過後,便是五一。
縱然林老師耳提面命說要期中考了,松了骨頭的學生卻沒法進入學習狀態。怎麼說呢,這骨頭被春風一吹,就變得懶洋洋的,不僅不想學習,還有了春天的氣息。
班上出現了小情侶。
這或許是初中和高中最大的不同。初中的時候,男生女生剛剛發育,對於談戀愛啊性啊都很敏感,無法抑制荷爾蒙,隨時都處於躁動之中,像是顆隨時會炸開的花種。
高中就不同了,大家“長大”了,不把初中忌諱的事兒當回事。談戀愛雖然也瞞著老師家長,但在學生之間已是尋常,再也不會像初中那麼一驚一乍。
所以,有兩對情侶就這麼“公開”了。
——意思是,在學生中不是秘密,大部分人都知道。
芝芝還特地留心觀察了幾次,發現他們的談戀愛就是幫忙帶水帶飯、下了晚自習一起走、課間聊聊天。
老阿姨一邊覺得這種戀愛談著沒勁兒,一邊又暗搓搓地羨慕。她沒談過這種青澀的、緊張刺激的、偷偷摸摸的、地下黨接頭似的校園戀情——對對,她大學談過,但是,大學裡的戀愛,那能叫校園戀愛嗎?大大方方牽手親嘴,和社會戀愛有啥區別??
校園戀愛的精髓,就在於嚴防死守的老師和耳提面命的家長啊。
她羨慕又不屑,沒興趣又很有興趣,闲著沒事就愛往小情侶的方向瞄兩眼,長籲短嘆,十分糾結。
而莊家明平時坐在她後面,自習課坐在講臺上,很快發現了她的異常,心裡咯噔一下:她不會是喜歡張霖(小情侶裡的男同學)吧?
他很緊張,糾結了三天,在周三下午的活動課把她揪了過去:“去借書。”
芝芝和妹子約了打羽毛球,頗有些為難:“我借來的還沒看完呢。你自己去不行嗎?”
“借你的卡。”他馬上想好了理由。
芝芝二話不說就要掏卡,虧得莊家明反應快,搶先問女生們:“行嗎?”
長得帥的男生在女生中無往不利,基本遇不到滑鐵盧。妹子們很給班長面子,紛紛表示:“行啊,我們先打。”
“……”呵,女人。芝芝控訴地看著這群重色輕友的同學,不情不願地跟著莊家明走:“你不和他們打球,借啥書,你不也剛借過?”
莊家明猶豫著要怎麼開口,沒回答。
芝芝扭頭看著他,頓悟:“有話和我說?啥事兒?”
她態度爽直,莊家明不好再扭扭捏捏,直截了當地問:“你覺得張霖怎麼樣?”
青梅竹馬久了,有的時候腦回路會被同化。芝芝腦洞一開,想的是“他無緣無故問起張霖是想和他比嗎莫非是喜歡上了楊榕榕(張霖女朋友)”,嚇得瞬間警惕萬分:“你問這個幹什麼?”
“隨便問問,你快回答。”莊家明看她滿臉防備,心裡更緊張了。
芝芝想,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不是長得好看就能逆風翻盤的,還是勸他死心為上。遂謹慎地開口:“我覺得他挺好的,人很開朗,有點腼腆,不過很細心。”
莊家明:“……他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芝芝盯著他,心想,你知道還問?
莊家明沉默了會兒,艱難地挑明:“換個人吧。”
“對,換個人吧。”她鼓勵。
莊家明:“……?”
芝芝回過味:“??”
兩人面面相覷。
好半天,芝芝捂住胸口,震驚地問:“我以為我喜歡張霖?”
“沒有嗎?”莊家明松了好大一口氣,“嚇我一跳。”
“你才嚇我一跳。”她拔高聲音,“我還以為你喜歡楊榕榕。”
這回輪到莊家明嚇一跳:“怎麼可能?”
“你好端端問我,我能不想歪嗎?”芝芝反問。
他辯解:“我是看你總看他,所以有點奇怪才問的——你不喜歡,怎麼老看他?”
“我不是看他,我是看他們兩個。”提起這個,她就有止不住的惆悵,“羨慕啊。”
莊家明遲疑片刻,問道:“羨慕他們談戀愛?”
“是啊。”芝芝捂住胸口,玩笑說,“我的少女心蠢蠢欲動。”
他:“……現在談早了點,等高考完吧。”
芝芝好奇地問:“你想過談嗎?”
他搖搖頭。
“為什麼?沒一個看得上的?”她追問,“別和我說是怕妨礙學習,你有什麼好妨礙的。”
莊家明想想,認真道:“我就覺得,談了也不一定有結果,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分了。”
“談戀愛圖的是感覺,你年紀輕輕就想著結果,也太那啥了。”她搖搖頭,暗中給他戳了個老幹部的章。
莊家明問:“你想談?”
“想。”芝芝真心實意地憧憬。如果能在學生時代談次偷偷摸摸的戀愛,大概老了回想起來,也會覺得很甜蜜開心吧。
莊家明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