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沒有,松松筋骨總是好的。”芝芝沒說的是,好歹有個安慰劑效應,老人心裡高興,身體就少許多毛病。
這人啊,不是都懂科學,都講道理的,該讓的時候就得讓一讓,隻要家庭和睦,身體健康,多花點錢就花點錢吧。
關母琢磨了下,覺得有點道理。她心裡多少還是防著那個蔡姨,生怕她哄了老爹的錢去,既然如此,不如叫爹把錢砸自己身上,反正真要是有什麼事,她們姐妹倆也不會坐視不理。
她回頭就和金小姨通了個氣。
兩姐妹也聰明,合資買了個按摩器,不貴,隻能揉肩膀,以此彰顯一下女兒的孝心(主要是安撫一下)。等老爹用著好,自己想去買個貴的按摩椅,那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嘛。
*
家庭大戲落幕,寒假也步入了尾聲。
高中最艱苦的歲月,到了。
新的學期,好些個同學都提交了走讀申請。林老師挨個問過,知道都是父母在附近租了房子陪讀的,點頭同意了,隻是要求家長晚上必須過來接,別讓孩子單獨走夜路。
能為孩子過來租房的,肯定都是以孩子為重,全都好好答應了下來。因此,到了九點半下晚自習,校門口黑壓壓一群家長,也算是高三的一大特色。
而於芝芝來說,走讀的同學多了,帶早飯的也就多了。
不不,不是她濫用職權,都是自願的——大家都知道她畫思維導圖,紛紛來借,白看不好意思,就想請她吃個零食作為補償。
芝芝當然不能幹這事,吃人嘴短,不好看,但她要是不接受這份好意,人家也覺得欠了人情,更難還,遂折中下,請他們幫忙帶早飯,錢照付。
外面的早飯比食堂裡花樣多,煎餅果子能隨便加料(食堂隻有蛋餅皮),粢飯團也能吃出不同餡兒來,還能買幾個包子饅頭當點心。
不用晨跑完去食堂排隊,又能吃到不一樣的菜色,爽得不得了。
隻有莊家明不太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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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晨跑完去食堂的路上,兩人還能說說話的,她不去就沒法同路,而且也剝奪了他帶早飯的機會。
他不爽,但不說,絞盡腦汁找別的機會。
這天中午,他看到芝芝趴在走廊的欄杆上放松眼睛,馬上回教室拿出準備好的本子給她:“題目我出好了。”
芝芝眼睛一亮,馬上劈手奪過:“我看看。”
她書都快翻爛了,再看也看不出個花來,想知道知識點的盲區,隻能靠做題和與旁人對照。
莊家明就是她的對照組。
“你慢慢看。”大庭廣眾之下,他努力壓抑著嘴角的弧度,“你的題別忘了,我還等著呢。”
“知道啦。”芝芝見題心喜,等不及想做一做,轉頭就鑽進教室。
莊家明沒來得及叫住她,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心裡隻剩下“……”。要不是相交多年,他真的會懷疑她不是看上了自己,是看上了他的題。
今天就放過你。他想,等高考完,你等著。
芝芝並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渣了下。在她看來,高中階段什麼也不能幹,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學習上,高考考得好,兩人能站在同一個層次,才能正兒八經得談戀愛、談未來。
來日方長,到時候想幹點什麼都行,何必急於一時呢?他不懂事,她不能跟著瞎胡鬧,這是對他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然而,她不小心忘記了,自己的阈值,遠比莊家明高得多。於過來人而言,和喜歡的人說話算不上什麼大事,拉手悸動一兩次就差不多了,後面更刺激的事才值得期待。
可他不是啊。
貨真價實的少年人根本沒想過進一步親密接觸,就惦記著每天和她說說話,有機會拉拉手了。
一言以蔽之,慘。
唯一能夠安慰到他的隻有那個金榜題名符了。他原想塞筆袋裡,上課就能看著,後來想想覺得不保險,折好塞進了學生證裡。
值日生每天查三次學生證,課間操一次,眼保健操兩次,天天要佩戴。學生們一般在裡頭塞上飯卡,基本不離身。
他將符藏在飯卡和學生證中間,外面還有塑封,萬無一失。
每次摸到塑封下微微凸起的紙痕,莊家明心裡就泛起綿綿不絕的甜蜜來。這回也不例外,他忍不住就想,要不算了,我不和她算賬了,她肯定是怕高考考不好,沒法和我在一起才那麼急的。
不行不行,好幾次了。相反的念頭很快跑出來打擂臺,氣咻咻地說,某人過分不止一次兩次了,必須給她個教訓——至少要掐掐她的臉。
正天人鬥爭著,短信來了。
[啊啊啊啊啊你找到了我一個記錯的地方!!!一分,我又搶回一分!太開心了!!給你的題目我也寫好了!明天就給你!!]
她真可愛。
莊家明看著這條消息,瞬間原諒了她。
第87章 優等生
芝芝看書鬼打牆的問題,其實算得上是復習的最後一關。其他學生還遠遠不到這個程度,這會兒正面臨另一個難題:知識的整合與重建。
第一輪復習是按照書本走的,相當於短時間內迅速過了一遍高一高二的內容。但考試不是這麼考的,得打亂了重來。
比如語文,文言文是個老大難,語文老師就單獨把這一塊提出來,再過一遍課本上的範文,然後開始專項練習。
歷史亦然。以前古今中外的政治,古今中外的經濟,現在就變成了中國古代的政治經濟,外國的政治經濟。
芝芝的思維導圖就是這麼在班裡“火”起來的。
但說實話,很多人借了去抄,作用寥寥,類似的圖在各種輔導書上都有,光看完全沒用,必須自己畫出來才算完。
老師們不會教怎麼畫這個,用的是最簡單的辦法,做題。
題海戰術飽受爭議,卻是個非常有用的辦法。
多做多看,就能找到題感。
啥叫題感?就是看到題幹,就知道要考什麼,把知識點填充進去就行。
說著容易,做著難。
聰明人和笨人的區別就在這裡,聰明人做得多了,就知道怎麼回事,笨人再怎麼努力,也被題目玩弄於鼓掌。
關知之以前就是笨人,而家長老師則喜歡用另一種委婉的說法:有點小聰明。
什麼叫小聰明?就是她雖然也被題目玩弄,但會總結套路。
高考的大部分內容是基礎知識,隻要不蠢,勤奮點死記硬背,多多少少是能拿到分的,再稍微會一點套路,比如英語作文裝個X,語文用點比喻排比,老師們也會盡量給分。
但她依舊是個笨人,因為她沒有掌握真正的學習能力。
假如這麼說還略顯抽象,那麼不妨舉個慄子。
站的籤約寫手千千萬,不開竅的就是怎麼寫都沒有人願意看的,因為摸不著門路,日更一萬也無用。有點小聰明的,就是會選題材、蹭熱點、找套路的人,他們很難成神,但賴以糊口沒有問題,勤勞一些的,未嘗不能上金榜。
關知之過去就是這樣的層次,靠日更和套路,抱上了一本線的尾巴。但她不能成神,因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有能力的人,是看了文(題目)就知道對方為什麼能火(考的是什麼),然後寫出對讀者胃口的大紅文。
莊家明?他更過分了,是那種一本成神,全靠感覺,不分析市場,隨隨便便出版賣影視,還覺得自己沒做什麼的家伙。
芝芝不肖想能變成莊家明那樣,但經過磨練,她慢慢靠近了有能力的那種。
學習能力有天生的,也有後天培養的。在校園環境下,要鍛煉出這種能力並不太容易,職場裡卻要明確很多。
上司和同事不會像老師那樣傾囊相授,要學本事,就得自己下功夫學。二十六歲的芝芝,記憶力、體力甚至對知識的消化能力,都不如十六歲的自己,可這種鍛煉出來的能力,配合她年輕的身體,終於讓她邁上了更高的層次。
離高考不到150天,卷子越發越多,每天的作業就是厚厚一摞。可層次不同,芝芝對於浩如煙海的題目,感受到的不再是焦慮、痛苦或是茫然。
她知道自己可以解決,更希望能夠碰到難倒自己的題目。每找到一道不會的題,就等於是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分數。
刷題,不再是應付,而是挖寶。
她終於有一點了解到了莊家明刷題的快樂。
咳,以前不該叫他大魔王的,是智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老師們很快發現了她的情況,沒有太意外。總有那麼幾個學生與眾不同,沒法和其他人玩到一起,而這種學生,是不能要求他配合其他人的腳步的。
林老師甚至對她說,假如她自己覺得OK,可以上課不聽老師講,自己安排復習,就是作業還得做,沒商量。
芝芝滿臉震驚:“可以嗎?”她居然混到這種層次了嗎?
“可以啊,隻要老師講的你都掌握了就行。”林老師溫和地說,“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大家的復習情況不一樣,你沒必要和其他人一起。”
雖然事實上,芝芝不跟著老師的步調很久了,可被林老師那麼一說,她忽然慌了起來:“那我怎麼辦?”
三年師生下來,林老師一雙慧眼看得清清楚楚,關知之有能力,卻沒有信心,需要鼓勵支持,讓她看到自己的本事,遂笑說:“怎麼,怕老師不管你啊?別擔心,你有什麼不會的,盡管來問,需要什麼幫助,也和老師說,老師給你想想辦法。”
芝芝還真的有一件事。
她問:“老師能給我找點別的省份的卷子嗎?”
五三裡有真題,也有模擬題,卻都是打散的,她想試試做整套的,看看能不能適應外省的套路,轉換轉換思維。
林老師同意了,叮囑說:“你想多做點題,當然沒問題,但是各省的水平和題型都不一樣,你別走偏了。”
芝芝謹慎地應下:“好。”
林老師說到做到,回頭就搞了幾套卷子給她。
芝芝轉手抄了給莊家明,順便告訴了他“上課不聽”的特權。
莊家明說:“早該這樣了。”
“你早就不聽了?”她吃驚。
他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啊?”
“高三開始沒多久吧。”莊家明想想說,“老師講得太慢,我就自己看了。”
芝芝吐槽:“我可是認真聽了,就怕之前有漏了的,你也太膽大了。”
莊家明反駁道:“高一高二我都認真聽了,總不會比那個時候講得更細。”
芝芝:“……”膝蓋給你。
“這個卷子沒有答案,我們一起做了,然後對一下。”莊家明說不出的高興。他不會為了和同學進度一樣,就放慢自己的腳步,可獨行必然是寂寞的,有時候上課看到大家都在看同一道題,自己卻在做別的,難免生出幾分孤獨感。
現在好了,他找到了旅伴,別人怎麼樣都行,隻要她在身邊,他們在一個世界,一切都不成問題。
他覺得和她更親密了。
芝芝也是。她脫離了原來的圈子,走到了他的身邊,這種感覺很新奇,代替了離開舒適區的惶恐和不安。
我有莊家明呢。她想,他行,我當然也能行,就算不行,跟他學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