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鎮予不去看俞梨的表情,隻是冷漠的和霍沉對視:“我還想問你,你舍得因為一己之私,賭上自己和小魚的未來嗎?”
他這句話無疑打在了霍沉的死穴上,霍沉的表情倏然冷了。霍鎮予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兩個人僵持著,誰也不肯先讓步。
夜色漸漸深了,溫度比起之前又低了許多,附近看燈的人少了許多,煙花爆竹聲也越來越少,小城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
在一片靜謐中,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抽泣。霍沉和霍鎮予同時愣了一下,意識到什麼後猛地看向俞梨,果然看到她在揉眼睛,頓時都驚慌了。
“怎麼了寶寶?”霍沉扶著俞梨的肩膀擔心的問。
霍鎮予也顧不上扭傷的腳了,一瘸一拐的大步朝他們走來,抓住俞梨的胳膊後擔心的叫她:“小魚,小魚?”
俞梨本來已經忍住了,看到他們兩個突然靠近,頓時嘴角向下一撇,眼淚開始哗哗的掉。她哭的時候不喜歡出聲,就是安靜的掉眼淚,巴掌大的臉被浸得湿漉漉的,風一吹變成了紅色,說不出的可憐。
霍鎮予徹底慌了,不停的問她怎麼了,霍沉也不淡定,隻是比霍鎮予要好一些,看到俞梨一直哭還不說話,便耐著心哄:“都是我們的錯,讓你受委屈了,你先別哭了好不好,這裡風大,臉會被吹疼的。”
“對呀別哭了,我們不吵了,真的不吵了,你別哭了。”霍鎮予反反復復都是這幾句,急得汗都下來了。
俞梨無聲的看著他們,大眼睛裡寫滿控訴,控訴的同時還不耽誤掉眼淚。霍沉和霍鎮予好話說盡,都沒能止住她的眼淚,最後隻得把人拉去背風的地方,你一言我一語的哄著。
俞梨哭累了,就睜大眼睛盯著不遠處的兔子燈放空,依然不理這兩個人,霍鎮予急得團團轉,甚至有種要帶她去看心理醫生的衝動,霍沉卻強行制止了他,然後安靜的坐在俞梨旁邊,等著她緩過勁。
霍鎮予見狀,也跟著坐在了俞梨的另一邊,不安的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然而俞梨隻是安靜的坐著,沒有搭理任何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寒意透過每一道縫隙滲進身體,俞梨不自覺的打了個顫。霍沉四肢僵硬的把羽絨服脫下來披在俞梨身上,也想這麼做的霍鎮予晚了一步,隻能把衣服蓋在俞梨腿上。
寒冷被驅逐,俞梨抿了抿唇,總算有了動靜。
然而也隻是把誰的衣服還給誰而已。
拿著她還回來的羽絨服,霍沉有些無奈:“小魚,別跟我賭氣了好不好?你這樣會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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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想怎麼罰我都可以,就是別傷害自己,乖,衣服你穿著。”霍鎮予說著,又把衣服遞給她。
俞梨垂著眼眸,看到他凍紅的手後睫毛輕顫,片刻後才咬著下唇抬頭,紅著眼角控訴:“你不是要跟我斷絕關系出國了,還關心我幹嘛?”
“……我那是在威脅霍沉,怎麼可能真的出國。”霍鎮予略微心虛。
俞梨哀哀的看他一眼,又看向霍沉:“他都那樣威脅你了,你還不妥協,到底是我重要,還是你的佔有欲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霍沉輕嘆一聲。
“在我心裡也是你最重要。”霍鎮予忙道。
俞梨揉了揉眼睛,本就發紅的眼角更紅了,看起來可憐又可愛,像極了不遠處的紅眼睛小兔子。然而此刻小兔子一肚子怨氣,雖然教養很好的沒有發脾氣,但還是忍不住宣泄委屈:“你們都隻顧著自己,從沒想過我的處境,如果是你們,面對現在的我和一個月前的我非要做個選擇,你們能選出來嗎?”
“……那怎麼一樣。”霍鎮予小聲嘀咕。
“怎麼不一樣?”俞梨瞪眼,“不都是一個人嗎?”
霍鎮予不敢吱聲了。
“是我想重生的嗎?是我想要兩個戀人的嗎?為什麼你們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卻要我承受所有道德和感情上的壓力?我本來已經結婚了,為什麼還要回到小時候,如果十八歲的記憶注定是這些,那我寧願不要。”
俞梨越說越傷心,眼看著又要哭了。
聽著她字字句句的委屈,霍沉和霍鎮予的心像在油鍋裡一樣,每一秒都覺得煎熬。霍沉安慰的握住俞梨的手,聲音沙啞的開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明知道她那麼愛他,不管是過去的還是未來的他,都被她當成珍寶一樣珍惜,他卻因為佔有欲逼迫她,讓她親口說出放棄的話,卻從未想過她對霍鎮予說出放棄時,心裡是什麼感受。
“……也是我不好,我今天、今天不該嚇唬你的。”霍鎮予也跟著道歉,“我以後都不會逼你了。”
說著說著,眼角就紅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氣氛越來越低迷,慢慢的兩個哄人的情緒反而更差了,俞梨看著喪氣的兩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好笑,然後就沒忍住笑了一聲。
霍沉:“……”
霍鎮予:“?”
俞梨意識到自己不該笑,立刻又繃起臉,可惜已經晚了,霍鎮予遲疑的看她一眼,湊到霍沉耳邊嘀咕:“她是不是壓力太大精神異常了?我們要帶她去醫院看看嗎?”
“……喂,我能聽見。”俞梨無語的提醒。
霍鎮予清了清嗓子:“我開玩笑的。”
“別想再把我往精神科送。”俞梨沒什麼氣勢的橫他一眼,看樣子倒沒有多氣了。
霍鎮予這才稍微放心點,又說了幾句好話,俞梨的情緒才算陰轉晴,伸個懶腰說要回家。
“我送你。”霍鎮予忙站起來。
俞梨頓了頓,遲疑的看著站立的他:“你的腳……不疼嗎?”
霍鎮予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什麼後臉色突然一變,然後瞬間坐回了原位,抽著冷氣虛弱道:“……麻煩幫我把輪椅推過來。”
剛才光顧著擔心俞梨了,他一時忘了右腳的事,現在突然想起來,頓時疼得有進氣沒出氣了。俞梨好笑又心疼的蹲下,撩起他的褲腿檢查後,發現比之前更腫了,頓時一陣懊惱:“我剛才該提醒你的。”
“沒事,我不是很疼。”霍鎮予腦門冒汗,卻還是堅強的說。
俞梨嘆了聲氣:“走吧,先去醫院。”
“我真沒事。”霍鎮予忙道。
然而俞梨並不是在跟他商量,說完之後就站了起來,剛要去推輪椅,一雙大手就伸了過來,握住了輪椅後面的手柄。
俞梨頓了一下,抬頭便和霍沉對視了。
“去附近的人民醫院吧,應該有值班的。”霍沉低聲說。
俞梨眉眼舒緩,開心的點了點頭,一行人便往醫院去了。
元宵佳節,醫院裡幾乎沒什麼人,幾人掛了號就直接進去檢查了,醫生看過之後表示:“沒什麼大礙,就是後期要注意休息,最好是不要再活動。”
聽到沒什麼事後,俞梨松了口氣,拿了點藥就提出送霍鎮予回酒店。
霍鎮予其實想先送她回去的,但因為俞梨剛哭過,他暫時不敢忤逆她,隻能乖乖的答應了。
回到酒店,把霍鎮予安頓好後,俞梨便跟霍沉一起離開了。
因為節日,路上幾乎沒什麼人,連出租車都很少有,兩個人隻能步行往家裡走。此刻已經深夜了,該燃的煙花炮竹都已經燃盡,天空重現原始的黑,而一片黑暗之中,唯有月亮散發著柔軟的光輝。
兩個人安靜的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快進小區時,俞梨突然停了下來,鼓起勇氣看向霍沉:“我是不是傷你的心了?”
“嗯?”霍沉低頭與她對視,“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說你壞話了。”俞梨誠實回答。
霍沉頓了頓,反應過來後失笑:“那算什麼壞話?”
“算的,”俞梨一臉認真,“惹你傷心的話,都是壞話。”
霍沉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看向她的眼眸卻逐漸柔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嘆一聲,伸手把人抱進懷裡,低聲說:“我是有點傷心,但不是因為你那些話,隻是……隻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明明說過不會讓你受委屈,最後卻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的。”俞梨乖乖回答。
霍沉靜靜的抱著她,從她身上汲取無限的勇氣,許久之後才松開她,溫柔的看著她的眼睛:“總之以後我會注意的,你有句話說得對,感情和道德上的壓力,不該你一個人承受。”
“……什麼意思?”俞梨不解。
霍沉笑了:“意思就是我會站在你這邊,不讓你再有壓力。”
俞梨還是不懂,但不妨礙她對著霍沉笑,霍沉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小梨渦,這才心滿意足的放她回家。
目送她進了樓道,看著她房間的燈亮起後,霍沉才轉身離開,然後徑直回了酒店。
當重新在自己門外看到霍沉的時候,霍鎮予一瞬間進入防御狀態:“幹嘛,專門回來找我打架?”
“我沒那麼無聊,”霍沉掃了他一眼,徑直進了屋裡,然後坐在椅子上看著他,“聊聊?”
霍鎮予扯了一下嘴角,關上門後單腿跳回床邊坐下:“小魚都哭了,還有什麼可聊……”
“我接受你的競爭,”霍沉打斷他,“不會再逼小魚遠離你。”
霍鎮予瞬間閉嘴,盯著他看了片刻後,有點懷疑的問:“你為什麼這麼好心?”
“因為小魚哭了。”霍沉的答案很簡單。
霍鎮予想起俞梨紅紅的眼角,頓時不說話了。
“雖然我還是有很多佔有欲,雖然我很不喜歡有威脅在身邊,但你實在例外,誰讓你是過去的我,是小魚沒辦法割舍的我的一部分,所以你想競爭就競爭吧,”霍沉慵懶的看著他,“但是我們約法三章,第一不準搞小動作,第二不準主動有親密舉動,比如摟抱親之類的,要小魚主動的才行,第三不準逼小魚二選一,如果她願意糊塗著,那就糊塗著,反正也沒幾個月了,沒必要難為她,如果你接受,我們就算是達成協議了。”
霍鎮予對他提的第二條有些不滿,但轉念一想,自己不能主動有親密動作,那霍沉也一樣,雖然可能自己親親抱抱的機會少了,但情敵也少了啊,尤其是小魚跟情敵的關系比跟自己更親密的前提下,這條對他還是很有利的。
霍沉見霍鎮予遲遲不表態,幹脆先去浴室洗漱了,霍鎮予見他這麼淡定,忍不住追了過去:“你為什麼這麼隨意,不怕我拒絕?”
“不好意思,我作為霍鎮予已經經歷過這一段劇情了,所以知道你的選擇,沒有懸念了為什麼不能隨意?”霍沉揚眉。
霍鎮予無言一瞬,犟脾氣突然上來了:“如果我拒絕呢?”
“那你試試?”霍沉一邊刷牙一邊淡定的看向他。
霍鎮予提起一口氣,半晌說了一句:“……我要是拒絕,不就等於上你的當了?傻子才會拒絕。”說罷就揚長而去。
霍沉嗤了一聲,繼續刷牙洗臉,等結束後才不緊不慢的回到屋裡,拿了睡衣就要換上。
“……你又住這裡?”霍鎮予無語。
霍沉掃了他一眼:“是啊,為了照顧你。”
霍鎮予用了強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你什麼時候照顧我了?”
“剛扭傷時是誰帶你去的廁所?”霍沉直接問。
霍鎮予:“……就那一次,虧你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