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蕊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詢問季臨川的情況,並給出了不少飲食上的建議——她也知道自己女兒不可能會親自洗手作羹湯,隻列了張菜單出來,叫蘇蘿去指定的那家中餐館裡訂。
蘇蘿一邊記著,一邊問:“幹嘛對他這麼好?吃什麼不都一樣嗎?”
這話說的毫無底氣。
林雪蕊笑了:“乖蘿蘿,愛是相互的,你總不能什麼都不付出,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季臨川對你的好吧?”
“他哪裡對我好了呀,都不怎麼陪我……”
在季臨川的腦袋裡,恐怕隻存在嗯嗯啊啊和工作吧。
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蘿蘿,你如今年紀還小,還不太懂,”林雪蕊語氣柔和,“你或許覺著季臨川對你不夠關心,沒辦法天天陪你逗你開心;但你想想,他有在空闲時間去尋歡作樂嗎?沒有吧。他雖然分給你的時間不多,但那已經是他所有剩下可以用來休息的時間了。”
蘇蘿被她說的晃了神。
“當然,一切還是以你的意願為主,”林雪蕊說,“你好好想想,我們不著急。”
蘇蘿揉揉頭發。
啊,還是好煩躁。
下午她收到尹英時的一張邀約——他的朋友在蒙馬特舉辦了場畫展,為時三天,邀請尹英時參加;正巧蘇蘿也在,尹英時便多要了一張邀請函。
算起來,蘇蘿和尹英時也有段時間沒見面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試探著問了一下季臨川。
季臨川正在看一本書,聞言,抬眼看她,鏡片後,眼眸漆黑而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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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想去就去唄。”
蘇蘿撐著下巴:“可惜我沒有合適的禮服和小鞋子啊,來的時候太匆忙,都沒有帶——”
“錢包放在你右手邊桌子中第二個抽屜裡,”季臨川掀開一頁紙,淡聲說,“隨便刷,沒密碼。”
蘇蘿說:“我有錢!”
“勞煩公主大人給我一個為你花錢的機會,”季臨川摘下眼鏡,失去眼鏡的遮擋,目光也溫柔了不少,“我能有這個榮幸嗎?”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好了。”
蘇蘿毫不客氣地拿了他的卡,無意間發現,他錢包裡夾層裡露出了張證件照的邊邊來。
手下動作一頓,心裡的惡魔小人瞬間戳死天使小人;蘇蘿背對著季臨川,輕輕地把那張照片往外拽了拽。
藍色的證件照底上,蘇蘿笑的沒心沒肺。
這是她畢業時候拍的照片,拍的很失敗,因為笑的太開心,眼睛都眯了起來,沒辦法用,隻好請攝影師重新拍了一份。
怎麼跑到了他錢包中?
季臨川的聲音自背後響起:“需要我幫你參考挑選衣服嗎?建議你選擇可以遮住肩膀的,最好長度在小腿以下——”
蘇蘿被他嚇了一跳,錢包從手裡掉落,直直墜到地上;她慌忙蹲下身體撿起,反駁:“老封建,幹嘛穿那麼多?”
“不是,”他平靜地說,“今晚巴黎再次降溫,多穿一些,別著涼。”
手忙腳亂地把錢包放回原地,蘇蘿頭也沒回:“知道啦知道啦,你是我媽媽嗎?”
她的心跳的很快,開門時哆嗦了兩下才擰開。
艹。
季臨川該不會真的對她有意思吧?
還是說……隻是基於妻子的尊重?
不管哪種可能,都叫蘇蘿心亂如麻。
蘇蘿最終買了條及踝的墨綠色長裙,同尹英時一起參加。
舉辦畫展的是尹英時早先留學時的舊友,尹英時稱呼他為吉恩,高大的身材,淡金色的發,像是愛琴海一樣的藍色眼睛。
他先是給了尹英時一個擁抱,極力誇贊蘇蘿的美貌;蘇蘿零星聽了幾句,在聽懂這人以為自己是尹英時女友時,微笑著禮貌回答:“抱歉,我是他的妹妹。”
吉恩立刻問尹英時:“你的妹妹有男朋友了嗎?你認為我適合和你成為一家人嗎?”
在得到回答之後,他連連嘆息:“尹,你該早些告訴我你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妹妹,我衷心地感到遺憾。”
吉恩是典型的野獸派畫家,用色大膽而絢麗,蘇蘿興致勃勃地一路看過去,贊不絕口。
把吉恩誇的飄飄然,把蘇蘿引為知己恨不得現在就要拉著她去喝上兩杯。
還有其他的朋友需要招待,吉恩依依不舍地親吻蘇蘿的手背,同尹英時暫時告別,保證自己等下就會過來。
尹英時噙著笑打趣蘇蘿:“你的風採不減當年啊。”
早在幼時,蘇蘿就能夠引的一群小男生為了她打架鬥毆,鬧出了不少亂子來。
蘇蘿說:“要是我現在還是那個身高160體重160的家伙,恐怕吉恩也不會這樣殷勤吧?”
尹英時笑了笑,沒說話。
“你要小心林斐,”尹英時說,“他如今也在巴黎,我擔憂他會再度找你。最近,你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
乍一聽到林斐的名字,蘇蘿依舊是一陣不舒服。她捂著胸口,應了一聲。
經過上次的事情,已經發展到隻是聽到名字就厭惡的狀態。
“你別擔心,”尹英時凝視著她,“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可以找我,隻要我能幫得上忙。”
尹英時一直這樣,在孩子群裡始終是大哥哥的姿態;從小到大,調節孩子間矛盾、公平做出裁判的人從來都是他。
蘇蘿心中一股暖流湧過:“謝謝英時哥。”
肩膀被人輕輕摟住,她聞到一股好聞的雪松氣息,訝然抬頭,她看到季臨川,紐扣一絲不苟地扣著,板正而嚴謹。
“哎?”蘇蘿驚住,“你怎麼在這裡?”
他應該在醫院中啊,按照計劃表安排,現在他應該在做復健吧。
他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他的腿能支撐的住嗎?
“陪你,”季臨川低頭看她,微笑:“如果放任未婚妻獨自一人來看畫展,我這個未婚夫也未免太不合格了。”
哎哎哎?
季臨川這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體了嗎?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溫柔體貼?
而且她也不是獨自一人啊,明明有尹英時陪伴呀。
挺安全的。
蘇蘿沉浸在“季臨川竟然從醫院中跑出來”和“季臨川竟然要陪她”這兩種巨大的震驚中,直到季臨川微笑著和尹英時告別,從容地帶她到了畫展的另一角,才醒悟過來:“我們為什麼不和英時哥一起看?”
旁側的人時不時回頭看著一對來自東方的美人,男人高大英俊,女子小巧美麗,像是兩顆耀眼的寶石。
熠熠生輝。
“別再叫他英時哥,”季臨川聲音淡淡,摟住她肩膀的胳膊收緊,將她更加貼近自己的胸膛,恨不得抱在懷中,“我不喜歡你這樣稱呼他。”
“嗯?可是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麼叫他的啊,”蘇蘿十分費解,抬頭看他,“你今天好像有點怪怪的哎?出什麼事了嗎?怎麼回事?”
季臨川輕描淡寫:“沒什麼,隻是吃醋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為小公主刷錢是我的榮耀——季臨川
為我吃醋是你的常態——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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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縷白月光
季臨川不知道自己是著了哪門子魔。
醫生囑託要靜養, 以他目前的狀態, 並不適合出去,更何況還是人流量這麼大的地方。
蘇蘿給他拍了張照片,她很襯這樣的墨綠;蘇海華和林雪蕊嬌養出來的千金, 從小都是蜜罐裡泡大, 一點兒家務也沒有做過, 肌膚嫩的仿佛能掐出水兒來。
季臨川知道蘇蘿是要和尹英時一同去看畫展, 尹英時風評不錯, 出了名的謙謙君子, 端方溫和,不會出什麼意外。
蘇蘿也一直把他當做哥哥,這點毋庸置疑。
季臨川發現自己並不理智, 他在忍耐了半小時之後, 終於冷靜地告訴韓助理,他需要出門。
韓助理被季臨川嚇住了:“可是,先生,您的腿……”
“不礙事的,”季臨川聽見自己這樣回答,“就當是普通的訓練。”
輕微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直到看見蘇蘿俏生生地站著, 被他擁到懷中,焦灼的心才慢慢地、一點點沉澱下來。
蘇蘿並不知曉。
她不會明白這種不安的心思,更不會理解他這樣的舉動。
她隻是茫然地看著季臨川,遲疑良久, 才短促地發出一個短音節來:“啊?”
……吃醋?
季臨川竟然會吃醋?
這比尹英時突然喵嗚喵嗚地對她叫還要不可思議啊啊啊啊!
原本季臨川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蘇蘿還沒有感受到什麼,現在卻覺著被他觸碰過的肌膚能夠燒起來一樣的滾燙;她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不好意思,您剛剛說什麼來著?”
“我在吃醋,”季臨川重復了一遍,“不是物理意義,單指精神層次。一個正常男性因為未婚妻和別的男人走太近而產生的普遍心理。”
“其實您不用講的這麼詳細,我能夠聽懂……”蘇蘿嚇出了敬稱,“呃……我隻是有點,有點猝不及防。”
她按住胸口,竭力使自己去忽略掉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髒:“那個,我始終把尹英時當做哥哥,沒有別的想法。”
“嗯。”
蘇蘿慌到口不擇言:“其實我們這關系吧,現在也說不上什麼吃醋不吃醋的,我這不還在考慮是否訂婚嘛……”
季臨川終於有了反應,他低頭,手指擦著她的下巴,眼眸幽深,並非情.欲,而是她不曾見過的明亮。
仿佛藏著滿腹的希望。
他說:“如果你答應,我將感激不盡。”
蘇蘿感覺今天的季臨川有些不太對勁。
她早些時間看過一些關於野生動物的紀錄片,廣袤無垠的非洲平原上,獵豹會耐心地等待獵物出現,展開追逐,一擊而中。
季臨川的目光使她想起那些獵豹來。
蘇蘿說:“……我再想想。”
真是遜斃了。
面對季臨川的時候,她真的是鴕鳥心態,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之後,就想著把腦袋悶到沙子中,假裝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所幸季臨川並沒有逼迫她,他似乎並不在意蘇蘿的答案如何,面色如常地帶著她與吉恩告別。
吉恩由衷地稱贊季臨川:“你真幸運。”
季臨川微笑:“我也這麼認為。”
臨走前,吉恩送給了蘇蘿一副畫,是他早些年去梁京時畫的一副《日出印象》,蘇蘿珍而重之收藏起來,允諾等他下次再去梁京,一定要帶他吃遍梁京美食。
全程季臨川神態自若,蘇蘿擔心地問了好幾次他腿如何,他都回答沒問題。
偏偏她還知道這男人是不肯示弱的性格,悻悻然地放下手,她說:“你這是什麼脾氣,疼也忍著,誰教給你的?”
季臨川沒有回答,牽著她的手上了車。
落日一點點沉寂下去,車子經過Ladurée,蘇蘿凝視著一晃而過的商店,正看著出身,季臨川的手安撫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我本來打算第二天買來送你,出了點意外。”
計劃中,次日清晨購買開店後的第一份馬卡龍,乘機回梁京。
因為那場意外的槍擊,終不能成行。
“算了,”蘇蘿轉過臉來,說,“其實我也並不喜歡啦,太甜了。雖然都說什麼‘少女的酥,胸’,但我還真的吃不下這麼甜的東西,更何況熱量還這麼高……”
她又心虛了。
“別多想,這些事情誰也說不準,”季臨川說,“不過一場小小的意外,不必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