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發現不對勁,驅散那群乞丐,秦氏和岑心玥已經不見了。
顧震聲手中的信便是那群綁匪送來的勒索信。
他們揚言,若是顧家敢報官,便等著收屍。
顧子淵說完,才問我:「你今日去哪裡了?」
我紅著眼眶道:「婆婆和姐姐不肯帶我去法華寺,我便想著自己找個廟為你祈福,早知道我應該厚著臉皮跟過去的。」
顧子淵駁道:「你說什麼傻話?你要是跟著一起,如今就是三個人出事了。」
他如釋重負一般:「幸好你沒去。」
說話間,顧震聲那邊已經定下主意。
「不能交贖金。」
「也不能報官。」
14.
當晚,顧家父子大吵了一架。
綁匪勒索十萬兩白銀,顧震聲雖然拿的出來,但他怎麼可能舍得?
一個人老珠黃的妻子,一個剛過門不久的兒媳婦。
兩個女人,就想要走他半生辛勞所得,做夢。
他也不想報官,誰知道秦氏和岑心玥在綁匪窩裡遭遇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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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官,豈不是讓全城的人看他顧震聲的笑話。
「這事全怪江玥行事招搖,搞得如此大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顧家有錢似的。你娘也一樣,我看她就是活該。」
「爹,你怎麼能這麼說?娘和阿玥也是為了我,為了我們顧家。」
「那就更不能交贖金了,這分明是有人想掏空我們顧家,玩這種伎倆,我才是祖師爺,他們還嫩著呢。」
「那難道就不管娘和阿玥的性命了嗎?」
「不管又如何,天底下女人多的是,沒了這個還有下一個。大不了你把江寧抬為正妻,也算是她們姐妹一場的情分。」
顧子淵看著父親,大失所望。
他原以為自己的父母是恩愛夫妻,以為父親這麼多年連個妾氏也沒有,是因為心中隻有母親。
沒想到卻連這點錢都舍不得。
顧震聲大笑起來:「你以為我不想?你去問問你娘,當年害死我多少個小妾?
「我是不想把顧家祖宗十八代攢下來的福份都折沒了,才決定從此不納妾的。
「我容忍她這麼多年,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就算是不贖她,她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顧子淵一聽,轉身便奪門而出。
顧震聲知道這個兒子的心性,跟在後頭追出來,吼道:「你也不用想著報官,我早跟府衙打好招呼了,這件事他們不會管!」
顧子淵雙眼通紅,回身看向父親,滿臉悲痛。
「不必勞煩你了,我自己會去救她們。」
15.
衙門果然拒絕了顧子淵的求救。
那封勒索信在顧震聲手中,沒有勒索信,衙門便不斷推搪,讓顧子淵不要拿報案開玩笑。
顧子淵又去找了顧家商行的掌櫃們。
可沒有顧震聲的許可,掌櫃們哪敢把錢交出去。
顧子淵四處碰壁,最後隻能去了江家。
他沒有想到,我早已在江家等著他。
我將一個盒子推到他面前。
顧子淵愣了下才打開,瞬間傻了眼。
盒子裡頭躺著幾大疊銀票,粗略估計,至少有兩萬兩。
他詫異地看向我。
我低聲說:
「江家沒有顧家的財力,我爹湊來湊去,也隻有這麼多了。
「我想,匪徒是求財,也不願意空手而歸吧。
「不管如何,先帶著這些錢去救婆婆和姐姐,能救一個是一個。」
顧子淵握住我的手,眼裡盈滿淚水,久久說不出話來。
隔天,顧子淵直接從江家出發去交贖金。
江伯父堅持要陪他一起去:「我經商多年,也認識一些道上的人,關鍵時候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顧子淵心亂如麻,自然同意。
兩人走後,我也從江家出發。
留宿娘家一晚,就是為了方便今天出門。
我帶著竹影和蘭香乘上馬車,抄另一條道出城,一路往法華寺的方向而去。
16.
顧子淵去的地方,不會有什麼綁匪在等他。
劫走秦氏和岑心玥的人,也不是真的綁匪。
是江伯父從城外僱的一群乞丐。
這些人常年吃不飽穿不暖,靠著跟別人搶食過活,反倒有不怕死的勁頭。
江伯父承諾他們,隻要把秦氏和岑心玥劫走,便許他們每人一間瓦房,幾畝良田。
他們一聽,自然是拼了命地去做。
就算顧家報官,誰又會想到,綁人的是真正的乞丐呢。
衙門隻會往山匪和顧家的競爭對手處追查,斷不會查到乞丐頭上
秦氏和岑心玥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離開法華寺所在的那座山。
顧子淵去的卻是另一個地方,到了那,會有字條提示他放下贖金。
而我要做的,是「收錢放人」。
隻不過,錢不夠,人自然也不可能完整。
17.
遮住眼睛的布條被扯開的瞬間,岑心玥如遭雷擊,神魂俱喪。
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比被綁後見到我出現在她面前更糟的處境了。
因為她意識到,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她驚恐地看著我,試圖求饒,可嘴裡早已被塞了木頭,說不出話來。
隻能不住地往後挪動。
我俯視著她,像在看一隻蝼蟻。
「現在知道害怕了?之前下毒的時候,你不是很有勇氣嗎?」
我舉起鐵棍,一棍揮在她的左腿上。
她登時嘴裡溢出哀嚎,幾乎痛暈過去。
「江伯父查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結果的事,你進顧家一個月就弄清楚了?」
我再次舉起鐵棍,一棍揮在她另一條腿上。
這次她挪不了了,隻能躺在地上抽動身體。
「爹娘生你養你,你為一個男人背叛他們?
「我和你相依為命十幾年,敵不過顧子淵的一夜溫柔?
「蘭香伺候你十年,你連她被春桃欺凌都不知道,她渾身是傷全是拜你所賜。」
每說一句,我便揮下一棍。
等到說完時,岑心玥已經四肢盡斷,疼暈了過去。
我用水潑醒她,取下她口中的木頭,她一睜開眼竟還狂妄叫囂:
「岑心寧,你敢這麼對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夫君馬上就會找到我,他一定會把你千刀萬剐。
「我等著看你死無葬身之地。」
還差一張嘴。
我拔出短刀,在她張口的瞬間插了進去,刀柄一轉,切斷了她的舌頭。
隨後從灶臺下取出一塊木炭,塞進她嘴裡。
濃煙從她嘴裡逸散出來,混著血液,黑紅黑紅的,還怪好看。
18.
那天,顧子淵等到了秦氏和岑心玥被送回去。
結果卻比見到她們的屍體還要難過。
秦氏被戳瞎眼睛,削去雙耳,雖然還能聽見些許聲音,可又能如何?
她風光了大半輩子,前呼後擁,晚年卻隻能活在一片黑暗中,去哪都得由人攙扶。
岑心玥就更慘了。
四肢骨頭被打碎,舌頭被割去,喉嚨被火炭灼燒過,即便治好,也是個隻能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廢物了。
唯一慶幸的是,除了這些外傷,她們並沒有遭遇其他侵害。
顧震聲見此情形,怨懟兒子:「你不救她們,任她們死了倒還痛快。如今她們這個樣子,簡直生不如死。」
顧子淵怒而反問:「若你願意早拿出十萬兩贖金,娘和阿玥會變成這樣嗎?」
綁匪送回來的信裡說的明明白白,既然交不夠錢,就得付出一些代價。
說明她們原本是可以安然無恙回來的。
顧震聲反駁不出來,氣得拍桌離開。
當晚,顧子淵看完秦氏,又去了岑心玥房裡。
我剛喂岑心玥喝下大夫給的藥,她依然昏迷著沒有醒來。
顧子淵坐在床畔,用手帕細細地幫她擦去汗珠。
他毫無嫌棄之色,哪怕岑心玥此時早已不復花容月貌,臉頰紅腫,雙唇焦黑,他依舊隻有心疼。
「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阿玥就好。」
我沒有說話,放下藥碗,正打算離開,顧子淵又突然叫住了我。
「阿寧,你姐姐出了這樣的事,我隻想照顧她,讓她趕緊好起來,望你諒解。」
我懂他的意思。
岑心玥變成這樣,以後不可能再服侍他了。
一般人順理成章就會直接去小妾房裡了。
但他卻想先照顧岑心玥,不願在這種時候貪戀男歡女愛。
他能如此想,可見是個真正的君子。
「夫君放心,我明白的。我也會好好照顧姐姐的,秋闱在即,你萬要專注才是。」
顧子淵松了口氣,展開笑容,點了點頭。
從房間出來,我內心慢慢生出一絲悲涼。
姐姐啊姐姐,你若沒有變節該多好。
倘若你能一心一意為爹娘報仇,我不是不能成全你和顧子淵的。
他是個好人,我從來沒打算把仇恨牽連到他身上。
我也盼望你得到一個好歸宿。
可惜,你自己生生掐斷了這條路。
與人無尤。
19.
秦氏多年來幫顧震聲打理生意,如今驟然失明失聰,顧震聲肩上的擔子重了不少。
他又素來多疑,不肯完全放權給底下的大掌櫃,隻能每天忙得團團轉。
對顧家的生意,我從不好奇打聽,也不過問一句。
隻一心打理好家事,照顧秦氏和岑心玥,讓顧子淵可以無後顧之憂地讀書。
顧家出了事,自然有些下人趁機渾水摸魚,我一一揪了出來,發落出府。
偷懶耍滑的,也絕不輕饒。
一句話,有我在,絕不會讓顧家出任何亂子。
顧震聲一個月後才得以喘口氣休息,過問府裡這些日子的情況。
當他看到整理得井井有條的賬本,還有敲打得規規矩矩的下人,不禁對我刮目相看。
從前岑心玥也幫著秦氏料理家事,但為了體現自己的孝心,往往是做什麼都要問秦氏。
與其說是打理家事,倒不如說是個給秦氏打下手的。
顧震聲沒想到,我卻一個人便操持起了整個家。
我不敢居功,說竹影和蘭香幫了我許多,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們自己拿主意的。
顧震聲連連點頭:「親家公親家母將你們教得很好。」
頓了頓,他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問我:「你想不想學做生意?」
我一臉愕然:「我?」
顧震聲點頭:「既然竹影和蘭香能幫你打理家事,你就把府裡的事交給她們。從明天起,你到顧家商鋪幫忙。」
20.
顧震聲將秦氏負責的幾家商鋪交給我打理。
這些商鋪都有掌櫃看著,沒什麼大事一般不需要我拿主意。
顧震聲讓我先學著看賬,若有大事拿不定主意,再去問他便是。
商鋪那些掌櫃見我取代了秦氏的位置,對我畢恭畢敬,唯命是從,甚至有一絲懼怕。
想來秦氏從前對他們必定極為苛刻。
我一改秦氏往日的作風,給與他們充分的信任,即便他們犯錯,隻要不是什麼大錯,我便一力承擔。
再加上我凡事親力親為,不辭辛苦。
沒多久,這些掌櫃對我的態度便從畏懼轉為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