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解釋道「李將軍收養的義女，並非金金姑娘。聽說那姑娘之前還曾乘著六皇子的馬車進過宮。」

皇帝介意謝徵，就是因為李家女與他牽連，如今又牽扯到四皇子，看來李將軍野心不小啊。

朝堂上，皇帝不痛不痒的批評了就幾句四皇子和父親，便下了朝。

朝堂外，他已經派人將安王府和四皇子宅邸圍了。

皇帝，他可以做錯，可以不做明君，但他不允許任何人質疑他覬覦他的皇位。

從陶丞相之死，謝昀就能窺探幾分皇帝的疑心和自負了。才會回來後就自請做平民。

我和黎若愁都被從安王府好端端帶出來時，父親傻眼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籌劃了許久，竟敗在了兩個女兒身上。

28.

李家勾結皇子，意圖不軌，被查了。

其實皇帝一直不放心李家，他把謝徵安排在李家，也是想試探父親。皇帝始終疑心，因此一直未立太子，所以前世突發惡疾駕崩後才會引發奪位之爭。而父親早就囤積了兵力和兵器，才能在京城內剿滅叛軍，助力謝徵拿下皇位。

可是今生，在我的設計下，皇帝有了正大光明的機會去查李家，祛除自己的心頭大患，便是查不出什麼，我想他也會捏造出證據來把李家扳倒。

我早就給謝昀遞了消息，所以榮國公府很快便找到了父親私藏兵器的密室，證據確鑿，李府被抄家，父親被斬首，其餘人等流放。

母親哭得昏天黑地，扯著我的衣裳問我為什麼要如此害李家害父親。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我也很想問問她，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為何你從不護著我，為何我被人折磨時你拿旁人當女兒？

但我終究什麼都沒說，看著她嘶吼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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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歌一早就裝死，被拉去亂葬崗後榮國公派人救走了。

流放的路上，我按照和謝昀的約定，在馬頭橋時暈了過去。一般流放時有人體力不支暈倒，心善一些的官兵多會等等，等醒過來再趕上大部隊。榮國公提前打點好了負責官兵，在我暈了後便有人留下來看著我。

等人都走遠了，謝昀騎馬趕來，一記手刀打暈了官兵後，撈我上馬便朝著京外的一處莊子去了。

我是真的暈了，幾天沒吃東西，加上事情辦妥一半後一下子放松下來，便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躺在一張軟床上，入鼻是清雅的香味。

「醒啦，先喝點水。」睜眼迎上了謝徵通紅的布滿了血絲的雙眼。

他扶我起來，端來茶水喂我慢慢喝下。

「你在這兒好生養著，我得回京處理些事情，剩下的交給我。」

我搖搖頭「我要自己來做。」

謝昀沉默了許久後，突然說道「金金，我知道，你很苦。或許你覺得親手報仇才能解恨，但很多仇恨你靠的越近，就會越累。你好好休息，相信我，好嘛？我去處理。」

說完他沒給我拒絕的機會，轉身離去。

29.

我坐在床上發呆，這個屋子雖小，但卻雅致。

透過窗戶看外面，已經春天了，一片生機盎然。

我突然反應過來，謝昀剛剛說「親手報仇」…他，怎麼會知道我是為了報仇。

想到這裡，我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出門，卻被他安排照看我的人攔住了。

「公子吩咐過，要您休息，他很快就會回來。」

我在院子裡走了幾圈了冷靜了下來，現在我的身份是被流放的罪犯，此刻即便能回京，也是十分麻煩。

謝昀說的對，現在我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不給他添亂。

食不知味的過了三天後，謝昀回來了。

「金金，我給你帶了禮物。」他好像知道我這幾天過得很煎熬一樣，進門就拉著我的手奔了出去。

從馬車上掉下來了兩個麻袋，下人們打開後，我看到了謝徵和黎若愁。

「我把他們帶回來了，如果你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們才能放下，那便交給你。」謝昀遞過來一把長槍，是我從小舞的那把。

「你，你怎麼會…」我想問的實在太多了。

他那張平時冰冷的臉上綻放出了一片笑容「乖，先處理他們，我再告訴你。」

我握著長槍看著被堵了嘴的兩人，他們眼裡都是恨意。

我命人拿掉他們口中的東西後，謝徵先罵道「李金金，你個賤蹄子，原來你是他的人。沒想到我最終被你算計了。」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從未愛過我，我對於他隻有利用價值。

不等他再說什麼，我握緊長槍，狠狠的扎心他胸口。

噴濺而出的鮮血灑在了黎若愁的臉上，她驚恐的叫著「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你，你不要殺我。」

對啊，無冤無仇，甚至還是親姐妹，可這樣的人能讓她活著嗎？

不能。

她心裡滋生的那股對我的恨意，早就侵襲她全身。今日站在這裡的如果是她，跪在地上的是我，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

「或許無冤無仇吧，但是，那又怎樣呢？」

「我們是家人，我們是親姐妹啊。」到了這個時候，黎若愁突然想起來我們是姐妹了。

我輕笑了一聲「是嗎？可我早就不需要家人了。」說完我拔出插在謝徵胸口的長槍，刺進了黎若愁胸口。

我看著兩人在我面前慢慢失去呼吸，看著滿院子的鮮血，隻覺得滿足。

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春雨，我站在雨水裡，隻覺得暢快。

孩兒，我那未出世的孩兒，你瞧見了嘛？

娘親為你報仇了。

30.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夢中總能看到一個人影，他躲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看著我。

我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

後來我被扔進冬日湖水中，我拼命的拼命的想遊上去，但是骨頭裡的鐵釘讓我疼的使不上一絲絲力氣。

那個人影就是在這個時候跳進了水裡，朝著我遊來。

我伸出手，眼看就要夠得到他時，視線慢慢模糊，再也支撐不住了。

我好像聽到我肚子裡的孩子輕聲對我說「娘親，咱們今生無緣，來生再見吧。」

我漸漸昏迷了過去，我聽得到那個人影在喊我「金金，李金金，你醒醒！」

可我再也睜不開眼了，我好累，這一世我活的太累了。

我珍惜的每一個人，最後都負了我。

我努力的去爭，卻根本爭不過。

不算計的活著，真的好累啊。

我想起來那日我從屍體堆裡把謝徵背出來時，他說不會辜負我，會讓我一輩子享榮華富貴。

他做到了，他讓我做了貴妃。

可榮華富貴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一個溫暖的家，我在一旁舞槍，我愛的人在一旁守著我，父母懷裡抱著吱吱呀呀正在學說話的孩子，窗外是滿山的桃花，窗邊是潺潺流水。院子裡種了些喜歡的花，種了些愛吃的菜。

這樣的日子，才算做是日子。

31.

「麻煩您了。」

「不麻煩，若是公子想好了，那老臣也不便多說什麼。」

「想好了，皇長兄性子沉穩，愛民如子，又不似父皇那般多生猜忌。這幾年多虧了他暗中接濟我，我才能活得下去。他很適合做太子，父皇這個決定是對的。這個位子，我不與他爭。當初我說了要做平民，如今便好好做我的平民就是。勞煩國公爺跑這一趟。」

我被窗外的說話聲吵醒時，隻覺得有些累，感覺睡了很久很久。

「你醒啦？」謝昀有些驚喜的聲音傳來。

我點點頭「好累。」

他笑道「能不累嘛，你睡了四五天，嚇得我把國公府的郎中都請來了，還好你隻是乏了又淋了雨，才會睡這麼久。」

謝昀端來一碗水給我喝，甘甜可口，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這讓我整整昏迷了兩日。

「這這」「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謝昀嘆了口氣「李金金，你這一世活得如此聰明，把李家黎若愁和謝徵耍的團團轉，怎麼就想不到或許我也和你一樣呢？」

我長大了嘴巴，許久才說出了話「你，你也重生了？」

謝昀點點頭。

不對不對，即便是重生，又怎能知道我那麼多事。

謝昀仿佛看透我了一般「前世，我是真的想歸隱做平民，宮裡活著太累了。偶然間我在街上看到了你和謝徵，你圍著謝徵轉圈，跳過來蹦過去，歡脫的像隻小兔子。可謝徵臉上始終是淡淡的。」

「那時候我在想，為什麼同樣一張臉，那樣可愛的小兔子卻不在我身邊。」

「後來我多方打聽，才知道你是李家千金。我學了幾年功夫，輕功尤其厲害，所以我偷偷去過李府許多次，看你蕩秋千, 看你脫了鞋襪去捉魚，看你大口大口吃肉。金金你知道嘛, 在那之前，我沒有見過生命力這樣旺盛的女孩子，我以為我會永遠像在南國時那樣沉悶, 連笑都懶得。」

「金金，你治愈了我，是你把那個陰鬱的少年救過來的。」

「我本無意奪嫡，但謝徵他並不愛我, 我想成為皇帝, 從他手裡把你搶過來。可是後來, 你拼著命為他打下了江山，我隻能認輸。」

「成王敗寇，謝徵派人來殺我，但都被擋了回去, 為了躲避刺客，我不得不出京幾年。可是沒想到等我再次回京時, 聽到的卻是貴妃無德，行鐵釘之刑。我趕去宮裡時, 你已經被帶走了, 我一路追到湖邊, 把你救了出來，卻再也喚不醒你。」

謝昀說著, 眼淚大顆大顆的掉。

我從未想過，這樣一個男子會在我面前哭。

「那…」

「你是我活著唯一的意義了。你不在了, 我也死了。後來我抱著你，又跳進了湖中。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客棧的床上，我才知道, 我重生了。所以那天你來找我時，我高興壞了。我故意不和你說話，就是為了讓你多來幾次，我多見你幾次。」

難怪他會答應幫我。

「謝謝你。」我輕輕擁著謝昀說道。

謝昀揉了揉我的頭發，抱緊我又用力的嗅了嗅，攏了攏我額前的碎發後, 牽著我的手「走，帶你出去瞧瞧。」

打開院門, 是一片花圃, 花圃間搭著兩個秋千。

一條小溪從院子旁蜿蜒流過，一座小橋架在上面, 溪水流進了一片池塘。

過了橋是幾座山，正值春日，開滿了粉嫩嫩的桃花。

「金金，以後, 這兒就是你的家了。你可以脫了鞋襪去池塘撈魚, 可以在陽光好的日子裡打秋千。後院還有一片菜地，養了幾隻雞和羊，等它們長大了給你做燒肉吃。」

我看著這如畫的景致，突然眼裡進了風, 淚珠子一滴滴落下。

這是重生後我第一次哭，喜極而泣。

這一世，應該不會那麼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