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點頭。
「所以今晚要不要跟我回家過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的耳朵有些微微發紅,可是在
「不用了吧……」我下意識拒絕,「你家一家團聚,我去做什麼?」
「我……隻有一個人過節,」呂辰沉默了一會,「我父母因為疫情在國外,所以我住院期間他們都沒來。」
這個證據好有力度,我竟然無言以對。
「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過節?」他問我,姿態竟然罕見地很溫和。
我也不想一個人回去孤苦伶仃點外賣,想了想,點了點頭。
13
站在呂辰約的餐廳門口,我沉默了。
這家餐廳是全市最頂級的法式餐廳,我曾經預約過一次。
那是我和紀風七周年的時候。
那時候他已經有了名氣,事業蒸蒸日上,我也進了現在的公司,工作走向正軌,那一年,我以為接下來我們就能像童話裡的王子和公主,迎來幸福的結局了。
可我忘了。
就算醜小鴨最後能變成白天鵝,那也是因為它本身就是白天鵝。
那天,我提前預約了小提琴演奏,準備了花,訂了蛋糕,奶油裡面藏了我精心挑選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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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對鑽石對戒,我用自己的年終獎買的,戒指的內側用花體英文刻了我們倆名字的縮寫,款式我精心在櫃臺挑了好久。
既然紀風太忙了,那就由我來求婚吧!
我充滿了期望和想象,中午還特意給他發消息,確認晚上的行程。
他隻是回了個「嗯」,我卻按捺不住地滿心期待,就連同事都忍不住打趣我,「小江是有什麼喜事嗎?你看這臉蛋,紅撲撲跟蘋果似的。」
我一下班就興衝衝地跑了,六點鍾就到了餐廳,滿心期待地等他。
可他一直都沒有來。
七點,八點,九點……我給他發了無數條消息,沒有回。
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
服務生問了我好幾次要不要上菜,我都說再等等。
最後他們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說,他們快要打烊了,樂團也要下班了,問我能不能先上菜?
我點了頭。
樂團在我旁邊演奏,食客們紛紛側目,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覺得自己像一個小醜。
蛋糕上的動物奶油都化了。
七周年的漂亮字體也塌了下來,上面精美的花紋變成了一團惡心的黏稠物。
就像我那顆全心全意送出卻被人棄若敝履的真心。
直到菜都上齊了,放涼了,他依然沒有來。
直到隻剩下我一個顧客,服務生告訴我他們要打烊了,他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連說話的語氣都是溫柔又小心。
連陌生人都能有的善意……我的眼淚簡直要壓不住了。
我突然有些慌了起來。
我的戒指!
我的戒指還在裡面!
我先還是用勺子挖,可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我越找越是心慌,心中卻有個聲音越來越大。
別等了。
他不會來的。
後來我直接用手抓起蛋糕,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填,滿臉都是奶油蛋糕,借著這個掩護,我才敢痛快地流下眼淚來。
為什麼啊?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難道因為我喜歡他,就活該被這樣輕視侮辱嗎?
直到堅硬地鑽石硌痛了我的牙,我這才嗆咳出來,戒指上還帶著血。
然後,我開始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服務生慌了,趕緊給我端水,可未經允許他不敢觸碰我的身體,我趴在地上的時候,覺得自己悲慘得好像一條流浪狗。
我那麼犯賤。
第二天,他如同無事般回來,沒有任何解釋。
我也不敢問他,隻是將那對戒指隨手塞進了櫃子裡。
我走的時候那對戒指也沒找到,不知道去了哪裡。
想想還有點心疼,那麼多錢呢。
呂辰喊我的時候,我才從回憶裡醒過來。
「你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說,「我們換一家吧。」
然後他沒管旁邊一臉驚詫地服務生,徑直拉著我的手又上了車。
「可是這裡很難約……」我還在掙扎。
「大過節的,不是來讓你不高興的,」他輕描淡寫地說,「吃飯的地方那麼多,幹嘛一定要來這裡?」
14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我一開始就不該在餐廳面前傷春悲秋,誰知道現在呂辰竟然帶我來了本市最知名的情侶旋轉餐廳。
看著周圍一對對濃情蜜意的情侶。
以及我對面神態自若地老板。
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尷尬。
尤其在服務員把玫瑰花擺上來的時候。
我忍不住悄悄問呂辰,「今天是中秋節吧?」
呂辰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充分展現了他對我智商的懷疑。
「那為什麼會有玫瑰花?」我繼續小聲,「今天難道不是應該上月餅嗎?」
呂辰的表情更無語了。
「這裡是情侶餐廳,」他衝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仿佛一頭大白鯊,「你要再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我就把你從這裡,扔下去。」
好的老板,我閉嘴。
不過後來他大發慈悲,還是讓人上了兩個流心奶黃月餅。
雖然不知道他從哪弄來的,但是多半是鈔能力。
在不犯病的時候,呂辰的確是一個非常優質的約會對象,彬彬有禮,風度優雅,除了有時候會說一些聽了就讓人血壓飆升的話。
本來一切都很好,直到站上玻璃觀景平臺。
「為什麼你一直在發抖?」他有些迷惑地問。
「我恐高……」我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還能走嗎?」他問我。
我的牙齒「哐哐」作響。
呂辰:「……」
見我實在篩糠走不動路,他嘆了口氣,彎腰輕松把我一把抱起,走下了觀景平臺。
直到踩上實地,我的腿還在發軟。
呂辰黑著臉開車送我回家。
停在樓下的時候,他似乎想說什麼,可似乎察覺到我的抗拒,後來也隻是對我說。
「上去吧,早點休息。」
到家之後,我拉開窗簾,他的車果然還在樓下,衝他揮揮手,他的車燈閃了閃,這才緩緩開走了。
我愣了好一會。
紀風最開始在酒吧駐場的時候,為了掙錢時常需要喝酒,我曾經無數次深夜接醉醺醺的他回家。
可那時我也不過拿著一份每天從早到晚要站超過十四個小時的微薄工資。
一天下來幾乎要累死。
有一次遇見難得的大暴雨,我一腳踩空摔了一跤,高跟鞋跟斷了,膝蓋擦傷了一大片,腳踝也紅腫了起來。
我試探著結結巴巴給他打電話,我知道那天他剛好在家休息。
我剛說外面下大雨,想讓他來接我,可紀風卻用一句「他很忙」打發了我,隨即掛了電話。
我拎著自己穿了三年的高跟鞋,在暴雨中嚎啕大哭。
從那一天之後,我不再提任何讓他來接我的話。
現在想起來,失望大概就是這麼一點點積攢起來。
就像燃盡的香灰,終究到了雪崩的那一天。
原來有人注視著身後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我接到了紀風打來的電話。
我本來不想接,可他接連打了三個。
他似乎喝了酒,聲音有些含糊。
他問我,「江晚,你為什麼沒有來?」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嘆了口氣,「我不應該再去你們家。」
可他卻反復在堅持問,「你為什麼不來?」
很認真的樣子。
真奇怪,以前我在他家過中秋的時候,不也是我和紀阿姨一起做飯、看中秋晚會,他在旁邊愛答不理地玩他的手機嗎?
什麼時候我在和不在竟然這麼重要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聲音帶了點嘶啞。
「你不在家,我找不到胃藥,我的胃好痛。」
「江晚,你去哪了?」
……
我握緊了電話。
可他旁邊卻傳來了宋婉的聲音,「好啦,快去睡覺,你喝多了。」
接著,宋婉接過了電話,十分禮貌矜持,「抱歉打擾了,他喝多了打錯了電話。」
還在期待什麼呢?
我在心中嘲笑自己。
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不是嗎?
我默默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
我在紀阿姨的朋友圈看見了前一天她和宋婉的合照。
笑得是那麼的開心。
你看,沒有什麼人是無可取代的,對不對?
15
公司今年組織的團建是泡溫泉。
S 市周邊有不少溫泉,以前我一直想和紀風一起去,可他之前走的是愛豆路線,談戀愛是死罪,後來紅了之後更不用說,這種事情根本想都不要想。
和素人?
睡粉還是約 P?
這還是我第一次去泡溫泉呢!
我興高採烈帶著新買的泳衣趕到集合地點,卻發現大巴呢?
我司的大巴呢???
可我看了看,明明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啊?
然後就看見一輛邁巴赫慢條斯理開了過來,車窗緩緩搖下,露出呂辰那張足以去拍男模廣告的精英臉。
呂辰問我,「你怎麼在這?」
我悲憤莫名,如是這般一說。
「誰告訴你是九點的?」呂辰用眼皮夾了夾我,「昨晚通知改成了八點半。」
我:?
為什麼我沒看到群通知,什麼時候我被排擠了嗎?
幸虧呂辰大發慈悲,「上來吧,我帶你過去。」
我在車上給交好的同事發微信控訴他們的不講武德。
同事:「老板對你的心思,可能隻有你不知道了吧?」
我:?
「老板出了名的工作狂兼不近女色,我們之前一度懷疑他的取向,」同事控訴,「你知道你的到來讓老板的特助多有工作壓力嗎?」
「他每天都擔心自己失寵被解僱!」
然後他們竟然拉了個群!
「你以為老板誰都接受去醫院照顧他嗎?」
「隻有你這個笨蛋!」
「哪有那麼巧的……」
「行了別說了——」同事 C 急忙阻止。
……
總覺得有什麼劇情跳過了很多集,可我卻完全不知道。
我正盯著屏幕,面前突然被遞過來一個紙袋。
「路上隨便買的,別暈車吐在我車裡。」呂辰若無其事道,可為什麼他的耳廓有點微微發紅。
可那明明是我最愛吃的蛋糕店的限量蘋果派。
有些事情一旦被揭破,我的臉一點點紅了起來。
16
到了溫泉之後,這群牲口紛紛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可我卻總覺得,這些人的目光在我和呂辰身上打轉。
到了晚上燒烤趴的時候,牲口們果然開始動手了。
我司算是新媒體企業,年輕人佔了絕大多數,也正是因為如此,從上到下不做人的幾率極高。
隻見他們三五成群——開始玩起了大冒險。
轉酒瓶的絕對有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