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青一剎雙目清明,醉態不見,飛他一個眼刀子:“加詞加得過癮麼?”
“肯陪你演戲就不錯了,還嫌呢,縱觀整個金越,誰有我這種即興發揮的水平?”傅宵理理被她靠皺的西裝,“嘶”了一聲,“你還真跟那小子槓上了麼?看看他這進酒店出酒店的速度,就知道那方面不行啊。”
林深青哼一聲:“你懂個氮氣!”
傅宵點點頭說“行吧”,拿出手機:“既然這樣,不能白白浪費我的演出費,咱們聽聽後續。”說著給外邊司機打了個電話,開到免提,“老王,你開大燈瞅瞅,前腳剛出酒店的那對男女去哪了。”
“女的上了計程車,男的還在路邊。”
“在路邊幹嘛呢?”
“抽煙呢,傅總。”
“哦,你再看一會兒。”
老王即時匯報——
“抽第二根了。”
“他踹了一腳路邊的易拉罐,哦……好大力。”
“現在又改踢石頭了,傅總。”
“行了,掛了。”傅宵掐斷電話,看看林深青,“高興了嗎?”
林深青喜滋滋一笑:“富三代的腦子,還是可以理解理解的嘛。”
第9章
等賀星原離開,兩人才走出金越,隻是臨要上車,幾個酒莊老板又把傅宵拖了回去,說他這就走了,不夠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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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青胃沒好全,剛才又因為應酬需要喝了幾杯,不願意再陪他折騰,就讓司機先送她回家。
這個點市裡到處都堵,馬路上一溜排的車,車尾剎車燈一盞接一盞相繼亮起,刺得人眼窩發酸。
半個鍾頭的車程,開了一個多鍾頭才行進了三分之二。林深青人又犯了暈,在司機踩下第一百腳剎車的時候,酸水已經冒到喉嚨口。
還剩一段路,她受不住了,叫司機回去,披上風衣下了車,按照手機地圖確定白麓灣的方向,然後穿進了附近一片老小區。
小區裡的阿姨們正穿著紅舞裙,熱熱鬧鬧跳廣場舞。林深青嫌鬧騰,七繞八拐走到安靜的小路,整個人才活了過來。
隻是還沒呼吸幾口清爽的新鮮空氣,就接到了蘇滟的電話。
準確地說,是蘇滟打來的第三通電話。聒噪的廣場舞音樂蓋過了前兩通。
“終於接了……”蘇滟松了口氣,“你在哪,還跟傅宵在一塊兒嗎?”
“他應酬呢,我一個人在錦華苑。”她答完奇怪了,“你怎麼知道我剛才跟他在一塊兒啊?”
“賀星原說的,他被你拉黑了,聯系不上你。”蘇滟急急忙忙地說,“你在錦華苑做什麼?別亂走,去人多熱鬧的地方等我過來。”
林深青一頭霧水:“等你來幹什麼,跳廣場舞麼?”
“對,你就去廣場。”蘇滟發動了車子,“賀星原說有人跟蹤你,我不清楚具體情況,總之你千萬別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林深青還真在黑漆漆的地方。
這小區建成起碼十多年了,樓房外牆已經斑駁泛黃,樓裡的自行車車庫也都廢棄了,街上路燈十盞裡有三盞是忽明忽暗的。
但她聽見這話卻笑起來:“這是變著法子騙我放他出黑名單呢。他是神仙嗎?怎麼知道有人……”
她說到這裡猛地頓住,因為看見斜前方廢車庫的窗戶上閃過一道黑影。
她木然地接下去:“哦,你快到了是吧,我這兒靠近錦華苑東門。”說完頭也不敢回,立刻抬腳朝東走。
蘇滟明顯聽出不對勁:“你別嚇我啊,附近有沒有居民樓可以避的,不行就喊救命……”
林深青踩著高跟鞋走得飛快,心髒都快要蹦出嗓子眼,耳邊嗡嗡嗡地什麼聲音也聽不見,直到身後黑影離得越來越近,近到快貼上她後背,才大叫著拼命狂奔。
來人似乎也被她嚇了一跳,一把拉住她:“是我。”
林深青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
她愣愣扭過頭,確認了來人後,更加歇斯底裡地喊起來:“賀星原你有病啊——!”
“我……”賀星原懵了懵,“不是,我剛才叫你幾聲,你都沒聽到嗎?”
她甩開他的手,使勁推了他一把:“我聽你叫魂啊!你跟人打炮打爽了,闲得蛋疼來我這兒裝神弄鬼是吧!”
賀星原沉默下來,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冒上頭,到嘴邊的一句“我沒有”倏爾一轉:“你不也挺爽的麼?跟誰都能撒酒瘋。”
林深青被嚇出的眼淚還掛在眼角,聽見這話氣極反笑:“是呀,我愛跟誰撒跟誰撒,愛跟誰爽跟誰……”
她話說到一半,被車前燈刺得一晃眼,抬頭就見對面飛馳來一輛電瓶車。
穿紅舞裙的阿姨握著車把手一路狂飆,到了兩人跟前一個急剎:“小伙子找著人了?”
賀星原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林深青一抹眼角淚花,還沒搞清楚狀況。
阿姨又說:“找著就好,就是那倆流氓蹿得太快,阿姨們沒幫你逮著!”
“沒關系,麻煩您了。”
林深青回過味來,眨眨眼問:“啊,真有人跟蹤我,還是一雙?”
賀星原抿著嘴不說話。倒是阿姨相當誇張地比劃了一下:“可不是好大塊頭的一雙嗎?不過都叫這小伙子收拾了。哎那一拳拳帥得來喲,看得我們一群老阿姨都想回十七歲了……”
“……”
林深青看看賀星原,笑著附和:“是帥,是帥。”
*
目送阿姨騎著電瓶車離開後,兩人之間就陷入了尷尬。
一個氣著,一個虛著。
最後還是林深青一低頭,瞥見了他手背上猙獰的擦紅,開口打破僵局:“跟人動什麼手呀,不是要開飛機的麼,傷了怎麼辦啊?”
賀星原皮笑肉不笑:“反正我闲得蛋疼。”
林深青瞅瞅他晦暗的臉色,琢磨著錯怪了人家,該說點什麼,就見蘇滟到了,下車來問:“沒事吧都?怎麼回事啊到底?”
“唉,還不是太漂亮惹出的那點事。”林深青攏了攏風衣,剛要拉賀星原上車,突然聽見他手機響起來。
她在他接起之前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朱娆。
女的沒跑。
林深青正暗暗感慨這小子命犯桃花,老少通殺,賀星原卻對著手機陰惻惻地說了句:“我在金越警告過你了吧?”
一個尖銳的女聲隱隱從聽筒裡傳出:“我沒要對她做什麼,就是想找人跟到她家……”
林深青隱約明白過來,也不等他掛電話,就指著他手機問:“不是,等會兒,誰啊這是?剛才在金越的那個女人?”
賀星原點點頭,掛斷電話。
林深青給他氣樂了:“搞了半天是她要弄我?你女人什麼意思啊賀星原?”
賀星原皺皺眉:“回頭跟你解釋。”
“我現在就要解釋。”
他看了眼她身後居民樓:“現在不合適。”
蘇滟以為是嫌她礙事,立刻擺出投降姿勢:“我走人,車讓給你們。”
林深青也沒功夫跟她客套,拉開駕駛座車門,招呼賀星原:“來,上來解釋,立刻。”
賀星原坐上副駕駛座,看她抱著臂冷聲說:“說吧,怎麼回事。”
“她是我叔叔的小三,之前跟你說過的發件人。”
“……”
這開門見山的一句,愣是把林深青筆挺的腰杆壓彎了一截。
“這種醜聞傳出去,對香庭又是一筆影響,所以我一開始沒詳說。”
“哦,”她點點頭表示理解,“那她今晚這是?”
“她還執著於——你是我嬸嬸的共犯,可能打算恐嚇你。”
林深青呵呵一笑:“還挺社會的啊。”
“都是拿不上臺面的小把戲。”
一個毫無背景的坐臺小姐,原本根本不至於讓事態發展成這樣。
賀星原知道,今晚的意外錯在他。
朱娆一開始找上他,是認為在針對他嬸嬸和堂哥這件事上,和他存在共同利益。可他在金越的態度,卻讓她徹底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轉而打算自己動手。
賀星原明白這一點,並不是沒對朱娆留心眼,隻是看林深青和傅宵在一起,賭了口莫名其妙的氣,所以少了句提醒,又以為她會在酒店流連整夜,放松了警惕,導致發現不對勁時晚了一些。
林深青還沒想通:“可你叔叔都不在了,她還這麼賣力幹什麼?”
“因為她肚子裡有了,搞垮我嬸嬸和堂哥,才有機會分金湯水。”
雖然朱娆一直假惺惺以愛為名,沒跟賀星原坦白孩子的事,但她的馬腳露得太明顯了——真要沒有私心,為什麼等事故過去近一月了才來?
賀星原一查就發現,根本在於:她前陣子剛檢查出了身孕。
林深青嚇得捂上耳朵:“這麼勁爆的消息都告訴我,你要害我被滅口嗎?”
“是你非要我解釋的……”
“你不會隨便說幾句糊弄我?”
賀星原無話可說,目視前方點點頭:“行,怎麼都是我錯。”
林深青像聽不出他諷刺意味似的,還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那現在怎麼處理這姓朱的?”
“你想呢?”
“你不願意把事情鬧大,就不能把她交給警察,我怎麼想重要嗎?”
“這不是也有不鬧大的辦法麼?”
林深青沉默了一會兒,擺擺手:“算了吧,孩子是無辜的。你們搞豪門恩怨,我才不跟著造這個孽。”
*
林深青知道前因後果以後,反而對朱娆不那麼有所謂了。
倒是賀星原是個狠人,沒直接動孩子,卻打了個電話,把事捅到了朱家。
林深青從電話裡聽出,這是戶樸實人家,照朱家父母氣到嘔血的態度,朱娆當三兒懷上的孩子,絕對留不住。
這叫什麼來著?借刀殺人?
林深青突然覺得,這個弟弟真不好惹。
她喝了酒不能開車,解決完事情後,兩人交換了座位。
送她回家的路上,賀星原一路無話。
林深青想著人家累死累活一晚上,炮沒打成反遭她狗血淋頭一頓,也是委屈,在家門前下車後,看他沒有跟來的意思,主動說:“跟我進去處理手傷。”
“用不著。”
“怎麼用不著?”她剜他一眼,“男人的手是要幹大事的,能隨隨便便對待嗎?”
“……”
賀星原現在聽她說什麼都往歪處想,他心煩意亂,留下一句“我去還車”就踩下了油門,沒想到剛開出幾米,就聽後邊傳來林深青悽厲的慘叫。
賀星原猛一腳剎車,解了安全帶衝下去。
林深青花容失色地跑到他跟前,死死拽住他衣服,另一隻手指著電子門邊未拆封的快遞箱:“有炸|彈啊!”
“……”神他媽有炸|彈。
賀星原差點跳停的心髒緩緩回過勁,一把甩開她的手:“什麼玩笑能開,什麼玩笑不能開,沒點分寸?一分鍾不作就會死是不是?”
林深青毫無愧色:“誰叫你走那麼快,跟我回趟家怎麼了啊?”
他臉色鐵青地點點頭,拿起快遞箱,指著電子門:“行,開門,趕緊的。”
“?”
“進來拆炸|彈。”
林深青“哦”一聲,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