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青氣結得說不出話,最後一跺高跟鞋,炸毛似的“啊”了一聲:“你好煩啊――!”
賀星原黑了很久的臉終於露出了笑意,問她:“那現在怎麼辦?”
林深青怒道:“我怎麼知道,你愛叫姐就叫姐吧!”
“……”賀星原被氣愣了,“不是,我問現在去哪落腳,沒問現在我倆什麼關系。”
林深青沉痛地閉了閉眼:“我自己找個旅館,你趕緊回學校上課去。”
“上什麼課?”
“你這都跑出來一天了,學校不管你啊?”
賀星原掏出手機,給她看屏幕。
“幹什麼?”她冷冷地問。
“看見日期了嗎?今天九月三十號。”
“……”
賀星原笑得無奈:“你出門能不能長點心眼,一路從火車站過來,沒發現客流量大得離譜嗎?明天國慶節,我有七天假期。”
林深青抱著頭欲哭無淚。
完了,完了,跑路沒跑成,一不小心來了個雙人七日遊。
國家為什麼要在背後擺她這一道?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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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機不對, 什麼都不對。
這小城鎮本來就沒幾家旅館,問一家爆滿一家,兜兜轉轉終於找到剩了一間標間的,林深青已經沒精力再折騰。
她拖著快散架的身軀打開房門,被撲面而來的潮氣和腐木味嗆得一陣反胃,滿腦子隻有四個字:何苦來哉。
“你在這裡等會兒。”賀星原先她一步進門,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床鋪、門窗、浴室,然後才回頭說,“進來吧。”
林深青進去後瞄了一眼浴室盥洗臺上的用具, 看隻有最普通的牙刷套裝和沐浴套裝, 唉聲嘆氣:“不卸妝, 我臉會爛的。”
剛才她就說要去超市,他非說天氣太差了,先找間旅館。
“會讓你卸的。”賀星原語氣淡然,讓林深青覺得, 他根本不理解這件事的嚴重性。
她懶得再跟他理論, 想爛就爛吧,活該她撩騷撩到弟弟, 要這張美絕人寰的臉還有什麼用!
林深青倒頭躺下,因為太累了,也沒計較這床單有股陳舊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 迷迷糊糊間感到有人在推她。
她睜開眼,看見賀星原拎著幾個購物袋晃了晃:“你看看, 還缺不缺什麼,我再讓人買。”
袋子上熟悉的品牌標識讓林深青差點熱淚盈眶。她坐起來翻找一通,發現從卸妝到護膚到化妝,什麼都全了,而且還是她在家用慣了的產品。
“了不得,”她張圓了嘴看他,“你會變戲法嗎?”
賀星原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對啊。”
她被摸得渾身一僵,抱著購物袋奔進了浴室。
賀星原在她身後撓撓頭,嘆了口氣。
等洗漱完,兩人一人一張床躺了下來。
燈關上了,一切塵埃落定,林深青卻反而沒了睡意,來來回回輾轉反側。
賀星原起先安靜躺著,聽她翻身聽得一片清明,也忍不住動了動。
誰都睡不著,可誰都較著勁不說話,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最後妥協的還是賀星原。
“其實我回過縣城。”他突然說。
林深青沒接話。
“是兩年前剛考到航大的時候。那是我這麼多年第一次回大陸,縣城變化太大,老巷的房子都重修了,我差點找不著路,最後發現我們家那塊地蓋了新的樓房,換了住客。”
林深青還是沒說話,但翻了個身,把臉朝向了他聲音傳來的方向。
賀星原也側躺著面向她:“我想去看看爺爺,卻看見隔壁窗子緊閉,鐵門上也落了不少灰,問了附近的鄰居,才知道他搬去城裡了。”
是有這麼回事。林深青的生父滿世界鑽研釀酒工藝,國內長期隻有她和爺爺,她大學畢業後混得風生水起,就叫爺爺別住破縣城了,到城裡來享福。
起先林忠廷確實來了,可過不了半年又回了老家,因為跟她鬧翻了。
所以賀星原這一趟,去得不太巧。
“但其實如果我想找你,應該找得到。”賀星原皺了下眉頭,“隻是時間過去越久,越覺得沒了那個必要。就像你上次說的,找到了好像也沒什麼事。反正我記著你就好了。”
“為什麼記著我?”林深青終於開口。
“那你又為什麼記著我?”
“死小子,我先問的。”
“我不知道……”賀星原答,“可能是因為,從我出生那一天起,所有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都很快樂。後來我們分開了,我也不快樂了。”
他的人生,迄今為止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全都有她參與。她離開後,他完整的家庭破裂,他來到新的住所,卻依然漂泊無依,他過著富裕的生活,卻依然顛沛流離。
對他來說,“林深青”這三個字,是一個跟美好劃上等號的詞。這樣一種感情,絕對超越了友情,可延伸的方向又不是愛情。
應該說,在他們重逢之前,不是愛情。
“我說完了,”賀星原提醒她,“該你了。”
林深青很久沒答話,最後不屑地嗤笑一聲,卻笑出了哭腔。
賀星原掀開被子下床,在黑暗裡走到她床邊,摸到她眼角的淚花:“直接說你也是就好了,哭什麼,傻不傻?”
她的家庭也是從和他分離那天起分崩離析的。
他的答案又何嘗不是她的答案。
與其說是她沒有忘記他這個人,不如說是沒有忘記那段歲月吧。
賀星原隔著被子輕輕拍她:“現在你又有我了,一切都會重新好起來的。”
林深青像有了什麼著落,沉沉睡了過去,還以為這疲於奔命的一天到這兒就結束了。
可意外卻總是比明天先到。
好不容易進入夢鄉,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嘰嘰吱吱”的響動,她隨手去搡,結果摸到什麼毛絨絨的活物,叫她一個激靈跳起來,“啊”地一聲。
隔壁床的賀星原比她彈射得還快,一個箭步衝過來。
林深青像樹袋熊一樣跳到了他身上:“毛!毛!活的!”
賀星原一手抱穩她,一手去開燈,看到一根黑細的尾巴鑽進了床縫。
他松了口氣:“沒事,隻是老鼠。”
“怎麼‘隻是’老鼠呢?”她勾著他脖子驚魂未定,“難道不是‘居然是’老鼠嗎?”
賀星原笑了:“小時候老家就有,也沒見你嚇成這樣,越活越過去了麼?”
這句話配合這個姿勢,讓林深青回過神來,感覺到他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託著她的臀瓣,手指都掐進她肉裡,她立刻掙開他往下滑。
賀星原鬱悶地放開她:“我比老鼠還可怕?”
林深青心道那可不是麼,面上裝傻:“什麼呀?”
他沒揪著她不放,轉頭看了眼時間,說:“走吧,換個地方住。”
“大半夜的,去哪啊?”
*
在旅館樓下看到一輛貼著港城牌照的房車時,林深青再一次真切體會到了――有錢真好。
賀星原跟她解釋:“怕你亂跑沒地方住,我在火車上就叫人過來了。”
車子一個鍾頭前才到,看她睡得熟,所以他一開始沒叫她。
林深青鑽進房車,看著裡面幹淨的陳設點了點頭:“出息了啊,姐姐為你驕傲。”
賀星原對這自稱嘆了口氣,卻也沒急著跟她爭論,叫她趕緊上床休息。
林深青一頭陷進柔軟香甜的被褥裡,終於睡成了安穩覺,隻是這一覺太|安穩了,以至於她醒來後分不清南北東西,發現自己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前方是蜿蜒的山道。
開車的是賀星原。
她揉了揉眼:“我怎麼在這兒?”
“抱你到前面來的,”他開到了目的地,停車熄火,“行車的時候睡在床上不安全。”
林深青“哦”了聲,看著眼前高聳的獨棟別墅愣了愣:“這裡還有這麼好的洋房啊?”
“嗯,淺水灣很多這樣的房子,這間算小的。”
“?”
林深青發傻:“淺什麼灣?”
“淺水灣。”
“是我聽過的那個淺水灣嗎?”
“應該是吧?”賀星原笑。
要不是系著安全帶,林深青可能要從座位上跳起來了。
她瞠目看著他:“你帶我來港城了?這兒是你家?”
“嗯。”
跟賀星原在一起,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站會去到什麼地方。
睡一覺到了港城富豪聚集地,這種夢幻的事,也就隻有他能帶你完成。
別的男人說,我陪你去天涯海角,九成九就是說著好聽。
可如果賀星原說,我陪你去天涯海角,那你絲毫不用懷疑,會立刻看到天之涯海之角。
偏偏他的語氣依舊稀松平常:“下來吃早午飯。”
林深青跟他下了車。
賀星原介紹:“我嬸嬸他們住在另一邊。這間是爺爺留給我的私房,我很久沒來這兒住了,佣人還是連夜跟堂哥借的。”
哦,難怪他說這間算小的。
林深青打量著這座掩藏在一片蒼翠間的精致白洋房:“你這房子很適合金屋藏嬌啊。”
她依著本性脫口而出這一句,立馬就後悔了。
下一刻,果真看見前邊帶路的賀星原扭過頭笑了笑:“這不是來藏了麼?”
林深青大感不妙。
原本她想一覺起來就跟他分道揚鑣的,這下進了人家的地盤,跟西城隔了千山萬水,她沒車又坐不了飛機,逃也沒處逃。
真要在這裡孤男寡女住七天,什麼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該發生了吧?
她進到客廳,給自動關機的手機充上電,想到有個人也許救得了她,趁賀星原進廚房的時候,發出短信:「傅總,我被人綁架了。」
傅宵:「犯罪分子這麼敬業,都不過節嗎?」
林深青:「放假才有時間犯罪啊,你要是不想失去你的首席釀酒師,就趕緊來港城淺水灣救人。」
發完這條消息,賀星原回來了。
林深青坐在水晶桌前若無其事地拿起叉子吃飯,一頓夠得上米其林三星水準的午餐,吃得食不知味。
傅宵久久不回消息,賀星原更是岿然不動,陪她吃完午餐,又給她投喂飯後水果,接著帶她參觀了整個宅子,然後領她到頂樓的露臺喝下午茶。
好像真是來這兒包養她的。
眼看夜幕降臨,救兵不到,賀星原還帶她在露臺欄杆邊看風景,她沉不住氣了,問他:“你是打算把我關在這兒天天吃吃喝喝……麼?”
她隱去了“睡睡”這兩個字。
“你昨天太累了,今天先休息一天。”賀星原說,“明天開始治療。”
“?”林深青懵了。
“我跟何醫生商量了治療方案。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港城也許能幫你找回另一半缺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