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星原又有點拿不準她了,說:“那我讓人送資料來。”說著打了個電話給公司。
林深青氣笑了,一把奪過他手機掛斷:“幹嘛呀,我要走,你不會留?誰以前跟我說,如果我走了,他會難受?”
駕駛座的羅四小心肝一顫一顫,回頭想說,要不他回避一下吧,看見兩人這焦灼的對峙狀態,又沒能開得了口,隻好脖子一縮,整個人壓低壓低再壓低。
賀星原沉默下來。
林深青以為她已經把話挑明白了,片刻後卻等來他不鹹不淡的一問:“那我送你去住的地方,你想在淺水灣還是香庭?”
她眯著眼睛看了看他,撇過頭目視前方坐正身板:“香庭。”
羅四把車開到了香庭酒店。
酒店門前敞亮得像白天,數米高的噴泉開著花噴湧,十輛用來接待貴賓的勞斯萊斯排成一列弧形。
賀星原從後座下來的瞬間,林深青明顯感覺到,從保安到前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亮,鞠躬的姿勢虔誠到快要埋進地底下去。
她說:“看來平時不常來視察?”
“嗯,酒店這邊我哥來得比較多。”
林深青笑笑,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跟著接待走到前臺:“開間房。”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四位前臺小姐面上的不動聲色,是因為用盡了洪荒之力,壓抑下了內心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
其中一位接下了這個重擔,問她:“您好,請問需要什麼類型的房間?”
林深青託著腮,話是在跟前臺說,眼睛卻看著賀星原:“一張床兩個人睡的那種。”
賀星原鎮定自若,沒有發表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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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青遞上身份證和通行證,看他沒動,又說:“小賀總是有特權,可以不用登記麼?”
其實是的。按理,他帶來的人也可以不需要經過前臺這一步,可以跟著接待直接上樓。
但賀星原看她一眼,還是遞上了自己的身份證。
前臺像捧黃金一樣接了過來。
拿上房卡,林深青當先轉身離開。賀星原跟上她,攬過她的腰:“走反了,電梯在這邊。”
林深青低頭看了眼他的手:“這隻手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要宣示主權麼?”他反問。
“我要,你就給?”
“嗯。”
她再進一步問:“我要什麼,你都能給?”
賀星原卻沒有再作答。
電梯到二十三樓停下,林深青刷開了2316號房門。
賀星原照慣例先她一步進門,在房間裡打著轉檢查,若無其事的樣子倒像在回避她剛才的問題。
林深青把包掛上衣帽架,走到他面前停下,踮起腳勾住他脖子,歪著腦袋貼上他的唇。
賀星原僵了僵,手臂懸在半空,抱她也不是,推她也不是。
嘴唇相貼,可兩人卻誰都沒有動作。
一個在等待,一個在猶豫。
猶豫的結果是,賀星原垂眼看著她,皺了皺眉。
林深青松了手,退開了去。
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
她點點頭,示意好,拿起包轉身就走。
賀星原拉住了她。
她不回頭,使勁甩他手:“你他媽給我松手。”
賀星原把她拽回來,從正面死死抱進懷裡。
“神經病!”她推他,掐他,拿尖細的鞋跟毫不留情地踩他的鞋,“松手!”
賀星原不可能不疼,可渾身發顫還是不肯松手。
林深青折騰得冒汗,耗盡了力氣,喘著氣說:“你到底想幹嘛?”
不接納她,又不放開她。到底想幹嘛?
他不說話,林深青失去了最後的耐性,剛要給他鞋尖再來上一腳,忽然聽見他吸了吸氣。
帶著點鼻音。
她一愣,偏頭看了看他。
他把頭埋進她肩窩,不給她看。
然後她就發現,她肩上的衣服湿了。
林深青傻住了,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松懈了下來,怔怔地問:“怎麼了……”她推推他,“是不是我踩太狠了?我看看。”
他搖搖頭:“別動,等會兒。”
林深青一動不動地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五分鍾,或者八分鍾,賀星原才重新開口:“對不起,你給我點時間。
林深青的睫毛顫了顫:“給你時間考慮清楚麼?”
“不是。”
他不需要考慮,因為他一直都很清楚。
他隻是需要時間重振旗鼓。
他說:“以前跟你承諾過的事,我沒有一樣是做到的,所以我現在不敢隨便給你承諾。”
他跟她說,我會治好你,治好了以後,你不怕上天下海了,我帶你坐飛機,坐輪船,南極北極,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可是他沒有治好她。
他跟她說,月亮和星星,就該永遠在一起。
可是他們分開了。
他跟她說,你跟我在一起,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別人不信我,你要信我。
可是他傷害了她。
誓言這東西,說的人往往比聽的人更相信它是真的。
說出口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懷疑過他會做不到。
正因為這樣,回頭看去,那些信誓旦旦的場景才顯得更加好笑。
他的一往無前,已經在這場漫長的分離裡被摧毀消磨了。
可是如果他要重新愛她,他仍然想毫無保留,仍然想一往無前。
所以,他需要一點時間。
他說:“你等等我,我會盡力,試著告訴你‘你要什麼,我都能給’的。”
林深青才知道,他原來一直在糾結她剛才那隨口的一問。
她無所謂地“嘁”了一聲:“哦,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你移情別戀了呢。”
賀星原松開了她,搖搖頭示意沒有。
她嘆口氣:“屁大點事,居然跟我哭,丟人!”
“我……”
“坐下,脫鞋,給我看看腳殘廢了沒!”
賀星原摸摸鼻子,“哦”了一聲。
第37章
對於小老板進酒店不到二十分鍾, 就讓人送傷藥上樓這件事,前臺小姐們感到非常驚悚。
更驚悚的是,開門的是小老板帶來的女人,這說明,受傷的人是小老板。
房間裡,林深青拿著棉籤給賀星原上藥水。
賀星原本來說要自己來, 結果她不給,他隻好坐著不動了。
她一邊給他破皮的腳背上藥,一邊匪夷所思地自言自語:“高跟鞋好厲害啊。”
“是你厲害……”
她手上棉籤使勁一戳。
賀星原“嘶”了一聲, 不說話了。
林深青給一巴掌再塞糖, 朝他傷口輕輕吹了吹。
他一抖:“你……”
她抬眼看看他:“這麼不勝撩撥, 是兩年多都沒開葷麼?”
“我跟誰去開。”
“送上門的應該不少吧。”
林深青蹲在床沿想,褚楚這樣的女孩子是家教好,懂分寸,就算再喜歡賀星原, 最多也就是撒個嬌, 跟著哥哥蹭蹭跟他相處的機會,不至於胡來, 可是這個圈子裡,又不缺那種胡來的女人。
她一點都不懷疑,賀星原這張臉加上他的身份, 給女人帶來的誘惑力。
賀星原說:“還好。”
這種情境下, 男人說“還好”,就等於是“很多”了。
林深青看看他:“哦, 那定力不錯。”說著又覺得好玩似的,朝他傷口吹了口氣,看他沒有動靜,她不爽地說,“怎麼不抖了?”
“現在抖還來得及麼?”
林深青被他逗笑,起身收起了藥水和棉籤,又把包重新掛好。
賀星原看了眼她那隻夠裝個手機的包,問出了剛才就一直疑惑的問題:“你沒帶行李嗎?”
“沒有。”
一件都沒有。
三年前在那種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地方,他都能變戲法似的給她變出滿打的化妝品和衣物來,現在到了港城賀家的地界,還有什麼必要累死累活地搬行李嗎?
賀星原笑起來:“你沒想過,我們可能會不歡而散?”
是的,完全沒想過,所以剛才被他拒吻,她反應才這麼激烈。
不過就算真的不歡而散,她也知道他絕對會把她負責好。
畢竟一個被你罵走以後還會想方設法,默默給你在火車上弄來壽司的男人,根本沒可能在任何情況下棄你不顧。
其實林深青覺得,賀星原兩年多來一點沒沾染別的女人是挺了不起的,因為她好像真的沒那麼好。
但她沒對別的男人產生興趣,倒是不奇怪。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我覺得,如果你不喜歡我,那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別人讓你喜歡了。
她當時嗤之以鼻,說他歪理,可現在回想起來卻發現很對。
被他那樣愛過,還能為誰心動。
如果不跟他,她後半輩子可能注定要當孤家寡人了。林深青哀嘆著想。
賀星原問:“怎麼了?”
“哦,”她這才記起還沒回答他的問題,“生完病,心理活動好像比以前豐富了,時不時就會想岔開去。”
賀星原皺皺眉:“這也是藥物副作用麼?”
她覷覷他:“當然不是,你就當我往林妹妹的方向發展了一些好了。不過藥物副作用也確實沒完全消除。”
“現在還有什麼副作用?”
“內分泌還有點紊亂,月經不調什麼的,哦還有,我可能還湿不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