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霎時間笑了出來,點頭:“行,那我就承你吉言了。”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忽然間空氣安靜了下來,沉默幾秒,和悅低聲道:“等我這幾天有空了回去看看你。”
“哎,不用了,一點小事多麻煩”趙媛連忙拒絕,她就怕這樣。
“不麻煩,反正我現在也沒重要的事情,買張機票就可以了。”和悅安撫她,沒有露出一絲異樣,若無其事的岔開到其他話題。
晚上秋清安回來,通知她明天去試禮服,過兩日是趙老爺子的八十大壽,秋清安要帶她一起出席。
和悅答應了,但仍舊神色凝重,他察覺,頓了下,出聲問。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今天和我媽媽視頻,才得知她住院了。”和悅仰起臉看著他,明亮燈光打在她眼中,像是布著一層漂亮玻璃,她輕聲問。
“我能去看看她嗎?”
秋清安表情有一瞬間的怔住,又很快反應過來,垂眸靜靜打量著,片刻,才聽到他回答。
“可以。”還未等和悅眼裡綻出笑意,他又若無其事地補充了一句。
“等我這兩天忙完手上的事情,陪你一起過去。”
“順便拜訪一下阿姨。”
他嗓音如常的說,平和而坦然,但和悅心卻慢慢涼了下去。
——不管她這段時間是如何的自欺欺人粉飾太平,依舊改變不了他們如今關系畸形的事實,她被限制自由,剝奪了隻屬於自己的權利。
這些日子的親密相處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笑話,宛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讓她遍體生寒,頃刻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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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那籠中鳥,金絲雀,主人可以給予她無上寵愛,卻失去了最可貴的翅膀。
和悅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點點頭,蒼白著一張臉,慢慢後退。
莫名的,秋清安心裡湧起一陣恐慌,伸手去拉她,卻被和悅一把躲開。
“我先去洗個澡。”她低著頭說,腳步匆匆的轉身,急忙離開,背影都帶著幾分倉促無措。
這晚兩人依舊是擁在一起入睡,隻不過和悅背對著他,秋清安從後頭把她攬在身前,胸膛毫無間隙的貼著她的背脊,隔著薄薄的布料清晰地感知到彼此的體溫。
仿佛這樣就可以造成親密無間的假象。
第二天和悅被司機接了去試禮服,到底地方之後才發現秋清安也在那裡,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淺藍色的襯衫,袖口筆挺,上頭有一枚暗金色的袖扣,低調顯貴,氣勢十足。
店內人員都恭敬站在兩旁,正中間擺著一排排精致禮服,等候她的挑選。和悅被秋清安牽著手過去,目光掠過那些衣服,他臉上含了淡淡笑意。
“喜歡哪件?”
和悅沒有作聲,隻是手劃過那些布料,神色平靜,眼底毫無波動,大致把眼前的禮服都看了一遍,才在最末拎出一件,示意。
“就這件吧。”
她手裡的是一條中規中矩的裙子,米色,裹胸掐腰,裙擺及膝,上頭有細線繡了花紋,不仔細看難以發現。
旁邊有店員準備出聲,卻又在瞥見兩人臉色時頓住,最後默默站在那裡,毫無反應。
秋清安眸光微沉,裡頭隱隱湧動著不明情緒,他盯著和悅許久,移開眼,嗓音平淡。
“你喜歡就這件吧,帶她去試一下。”他朝旁邊一位店員揚了揚下巴,她連忙過來,從和悅手裡接過裙子,彎腰伸手。
“和小姐你好,這邊請。”
裙子款式簡單,一條拉鏈到底,後頭還有一個綁帶設計,店員手很快,幾分鍾就整理完成。
鏡子裡的人氣質內斂,雖然禮服裙不是特別搶眼出色,卻出乎意料的合身,把她襯得腰細腿長,五官生動。
和悅出去,秋清安目光落在她身上,停駐片刻,隻出聲問。
“喜歡嗎?”
“你呢?”和悅不答,反而詢問他的意見,秋清安才緩和一點的神色又漸漸冷了下去,在能被外人所察覺時,調整回來,不動聲色回視她。
“你要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和悅低眸輕笑了一聲,再次抬頭,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店員。
“那就這件吧,幫我定下來。”
兩人共乘一輛車,並排坐在後座,秋清安握著她的手放在膝上,漫不經心把玩。
“悅悅,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陳述句,話裡帶著不經意的篤定,和悅望著窗外,語氣淡淡。
“沒有。”
一時無話,車裡空氣安靜,須臾,他再次開口:“先送你回家,我待會還要去公司。”
“嗯,好。”
夜裡秋清安回來的很晚,和悅都上床了許久,閉著眼,仍然無法入睡。
聽到腳步聲,她沒回頭,浴室響動傳來,不知過了多久,旁邊被子被掀開。
熟悉的氣息帶著湿潤的水汽,秋清安極其自然的伸手攬過她,和悅一如往常般任由他抱著,然而下一秒,一隻手掌捧住她臉頰,和悅被迫仰起頭,剛睜眼,他的唇就覆蓋了下來。
這個吻深入而熱切,直抵她胸腔,和悅有些招架不住,手徒勞的擋在他身前,想要退縮。
秋清安察覺,手裡力道收得更緊,幾乎把她按揉在自己身上,要融進骨血裡。
抵抗漸失,和悅一點點沒了力氣,秋清安翻身將她壓在底下,伸手一揚,拉過被子蓋住兩人頭頂。
眼前一片黑暗,隻剩下彼此的喘息聲,漸消漸長,融入在這夜色中。
第57章
趙老的壽宴在兩天後, 設立在自家家中,京市一片寸土寸金的地, 有些年代歷史的三層舊式別墅建築,主廳寬敞,裡頭裝修得富麗堂皇。
今天來的人很多, 趙家在政商兩界多年來累積的人脈頗為雄厚, 觥籌交錯, 頭頂吊燈流光溢彩,有不少面孔都是電視新聞上出現過的。
言笑晏晏, 你來我往,場面十分融洽。
趙老爺子被周圍的人簇擁著,頭發花白,精神矍鑠, 不知說起了什麼, 開懷大笑,眼角皺起幾道深深的溝壑。
和悅挽著秋清安的手出席時, 周遭安靜了一瞬, 各個方向目光投過來, 通通都落在和和悅身上。
她視若無睹, 臉色如常的跟在秋清安身旁, 被他徑直帶到老人面前。
說話的人都停頓了下來, 盯著兩人,神情各異,眼中不乏打量, 趙老爺子坐在那裡,眸光銳利,像是蒼老的鷹,絲毫看不出他這個年齡的頹然。
“爺爺,這是和悅。”秋清安出聲介紹,眉眼冷靜,語氣淡然。
“你未來的孫媳婦。”
通知的口吻,在場所有人呼吸都停滯了。
趙家和蔣家要聯姻的消息圈子裡早有耳聞,原本兩家就合作眾多,生意聯系緊密,如果能再加上一層姻親關系,那就更加牢固了,不管哪一邊都可以更上一層樓。
本以為是板上釘釘的事,誰料突然殺出來這麼一個女人,看秋清安那樣也全然不像是開玩笑。
如今趙家被他一手把持,如果他說不,估計誰也改變不了這個決定。
更何況趙家孫子和他們家關系,也是眾所周知的秘辛,畢竟回來這些年,連姓氏都不願意更改,如今可是無人敢忤逆他。
眾人思緒紛雜,不約而同都把視線投向了趙老,他緊抓著輪椅扶手,目光盯著兩人,沉著臉,看不出喜怒。
須臾,在氣氛凝滯到極點的時候,他動了,手微微一松,看著的卻是和悅。
“過來,幫我推一下輪椅。”
“哦,好的。”和悅愣了幾秒,立即上前,旁邊有位助理似的男人靠邊,對她和善笑了笑。
“您要去哪?”和悅推著輪椅,微微躬身問,趙老輕哼一聲,頗為不滿。
“去正中間那個臺上,我要講話。”
“好的。”
和悅剛準備推他過去,秋清安立在原地,看著趙老。
“江州不是在那,為什麼要她給你推。”
“江州是江州,她是她!”趙老手裡拐杖重重敲地,冷哼。
“怎麼,我未來的孫媳婦推一下輪椅都不行?”
“行,當然行,我隻是隨便問問。”秋清安面不改色,側身讓開地方,和悅推著輪椅從他面前走過,一老一少的身影頗為和諧,當然也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
趙老在臺上致辭,感謝今日所有人的蒞臨捧場,和悅一直靜靜地站立在他身旁,同秋清安一起,在刺目耀眼的燈光下,接受著底下的目光洗禮。
從今天開始,她便是名正言順的,站在眾人眼中。
生日宴接近尾聲時,趙老爺子身體支撐不住,累了先回去休息,秋清安同一幹人等周旋,和悅踩著高跟鞋腳趾酸痛,找了個借口退場,在外頭花園尋了塊清淨角落坐下。
她俯身解開鞋子系帶,揉了揉小腿,剛看了幾眼月色,旁邊就多了個人,手裡端著塊小蛋糕。
“看你一整晚沒怎麼吃東西,隨便墊墊胃。”見她目光落在蛋糕上,趙方然補充似的解釋。
“你們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吃甜食吧。”
和悅仰頭看著他,秋清安的父親,一個俊秀安靜的男人,先前宴會上兩人碰過面,一同陪在趙老爺子身邊,但氣氛實在不算好,不管是趙老亦或是秋清安,都似乎有寒暄不完的人上前來打招呼,唯有他站在一旁,存在感有些過於低了。
大概是因為他的長相,和秋清安相似度極高,和悅對他反感不起來,笑了下,禮貌接過遞來的蛋糕,朝他頷首。
“謝謝。”
“這樣的場合是不是很累?”他順勢坐下,兩人並肩坐在長椅上,周遭光線黯淡,耳邊隻有樹葉被風吹動的簌簌聲,身後不遠處卻是燈火通明。
和悅點了下頭,“嗯,人好多,都不認識。”
“慢慢習慣就好了。”趙方然說,側過頭看她,嘴角有淡淡笑意。
“清安當年剛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適應,經常一個人躲起來。”他說完,看了眼四周,想起什麼。
“對了,他就喜歡呆在這個地方,一個人靜靜坐著。”
“這樣啊”和悅笑了笑,低下頭沒再說話。
“你們是很早就認識了吧?”趙方然又開口,和悅嗯了聲,“高三同班了半年。”
“難怪”他若有所思。
“他當初答應我願意回來,唯一的一個條件就是不能幹涉他的自由,尤其是婚姻。”
“所以到現在,我和他爺爺都不敢反對他的決定。”話音落地,趙方然連忙補充。
“當然,我們不是不喜歡你的意思,相反,我覺得有你在很好,那個孩子”他遲疑了下,眼中帶了點失落。
“他恨他爺爺,也討厭我,身邊沒有親人,交心的朋友也不多,能找到一個喜歡、可以相伴終生的人,我很為他感到開心。”
“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在意你,同你在一起時,比他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像個活生生的,真實的人。”
趙方然走了,隻剩下和悅一個人,她看著手裡那個瑪瑙紅的翡翠戒指,復古花紋,正中是一顆光滑水亮、鮮紅欲滴的紅玉石,四周一圈都鑲著碎鑽,帶著那個年代特有的韻味。
趙方然說這是秋清安的祖母留下來的,原本是想給他媽媽,後來出了那件事情,趙方然也心灰意冷,把這枚戒指藏了幾十年,現在終於找到歸屬,交到了她的手上。
思考著,身旁傳來腳步聲,秋清安久未見她,尋了過來,看和悅坐在那裡發呆,微沉了聲音。
“在想什麼?”
“剛才看見你父親。”和悅把手裡戒指交予給他,神色平常說:“這個是你奶奶的。”
秋清安沒動作,垂眸看了眼,又抬起:“既然給你了,那就是你的了。”
“那我暫時保管。”
和悅收起,秋清安定定盯著她,神情也沒有不悅,須臾,他朝她伸出手。
“走吧,結束了。”
“好。”和悅徑直站起來,忽略了面前的那隻手,秋清安眼底略過陰霾,手掌往下,緊扣住,把她牽牢。
“司機在外面等我們,待會路過祥記,要不要再吃點其他東西?”
“不用了,剛才吃了塊蛋糕。”
“嗯。”
沉浸在夜色下的小花園,兩人的背影漸漸走遠,直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