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需要時間復習，而且我馬上大四了，要準備找實習什麼的，再說最近也不缺錢了，老是做家教對以後也沒什麼幫助……」
他聽著，眉毛放松了點，「以後也不做了？」
我點頭。
他盯我盯了半晌，「行。」
「家教不做就不做，做我女朋友吧。」
他話頭轉得太快，我聽蒙了。
冬日的陽光照在周寒星身上，他的眼眸裡像鍍上一層金光，像是藏著很多細小的星星。
他抿了抿嘴，表情是從未見過的認真，似乎，還有絲緊張。
我沒說話。
「就這反應？」他皺眉，開始不爽。
「不，不行……」我清了清嗓子，啞得要命。
「為什麼不行？」他像是震驚住了。
「我，是你家教，合同上有條約不能和家教對象有任何關系，我跟你交往屬於沒有職業道德……」
他氣笑，「你現在不是已經不幹了嗎？」
「可你是個高中生，不能早戀……」我不敢看他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在擔心這個？」他嗤笑，「我明年就會高考，然後跟你在一起，現在不動你，這樣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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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要逼我。
於是我努力抬頭，對他說：「在一起做什麼，我又不喜歡你。」
周寒星盯著我，下顎幾乎繃成一條線，眼神冷冷的，我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有點嚇人。
「你什麼意思，林棠？」
25
「你好好學習，好好生活，跟家裡別再鬧脾氣了，老師祝你生活快樂。」我拿出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的態度對他說。
「裝什麼老師啊，你是不是聽不懂我說話？」
「我說我喜歡你，林棠，你聽不懂嗎！」他突然很大聲，像是要崩潰了。
我轉身想走，我真的無法再看他了。
他堵在我面前，拉著我不讓我走，吸了吸氣，語氣突然放緩，「你是第一個堅持下來的老師。
「是第一個說我不是廢物，讓我不要自暴自棄的人。
「也是第一個為我哭的人。
「是唯一一個在我媽面前出現的女孩。
「現在……你要放棄我了？」
他聲音低沉甚至顯得有些哽咽，我從來沒見過他低頭，但現在他看起來為什麼那麼難過啊。
我忍不住哭了。
「不喜歡我嗎老師？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我說不出來。
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你家裡不會同意的，你還太小，又是那種家庭……」
他直勾勾盯著我，似乎在壓抑什麼，突然笑了。
「果然啊？我爸找你了？」
「他那麼人精，應該發現我喜歡上自己的家教老師了吧？那又怎樣，我喜歡上誰關他屁事！」
我好混亂，「別，這麼說……」
想要跟周寒星說很多很多，比如我無底洞的家庭，比如周棟跟我說的那些話，但最後隻剩下無力感。
「你還小，家裡也是為你好……」
砰的一聲，他的手砸到了石壁上，發出悶悶一聲。
「可是我不想變成我爸那樣的混蛋！」他突然吼道。
「明明喜歡卻要考慮權衡利弊，為了繼承家族財產而拋妻棄子的混蛋，我不想成為這樣的混蛋，你明不明白……」
「所以，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他盯著我，眼神很深，很深，像要把我看透。
又一次聽他說到自己家裡的往事，像是把自己的傷疤揭開，聽得我心髒難受地止不住。
但我卻隻能說對不起。
「你要走？」
說完他突然變得很冷靜，聲音變得波瀾不驚。
「你知道嗎，我媽走是因為我爸拋棄她，如果我爸不放手，我媽絕對不會是先放手的那個人。」
「林棠，你就這麼懦弱？」他在我身後冷笑。
26
那個冬天，很冷很冷的冬天。
我轉身走了。
走著眼淚就開始往下掉，我開始瘋狂地後悔。我真是懦弱啊，周寒星他爸拋棄過他一次，現在我要再拋棄他一次嗎？
手機振動，我媽給我發了好多消息噓寒問暖，又旁敲側擊地提我弟，說他這裡缺錢，那裡缺錢。
我突然感覺Ṭù₎，自己以前活得夠勉強的了，為什麼我不能為自己而活呢？
不管以後會怎樣，至少現在，我不想離開周寒星。
這個念頭像火花般在我腦子裡炸開。
然後我往回跑，不顧路上別人詫異的目光。
等我回到剛剛的地方，周寒星已經不在了。
我僵住。
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點點無力地坐下來，坐在地上嗚咽。
原來失去，是這種感受，像是很重要的東西被挖空了一塊。
再也無法復原。
27
時間過得很快。
我畢業了。
我工作了。
我升職了。
四年後，我已經是個熟練的職場女工了。
每天的工作都很滿，忙到人沒有什麼時間休息。
但每天聽到飛機的轟鳴聲時，我還是會微微抬頭，看潔白的機翼劃過藍天，想著這是去哪裡的班機，會不會抵達周寒星所在的國家。
其實那天後，我去周家找過周寒星。
周棟說，周寒星被他爸連夜送出了國讀書。
說他和他爸大吵一架，書房裡東西被乒乒乓乓砸了一地，吼聲震耳欲聾連小哈都快嚇死。
我問：「有沒有，什麼話留給我？」
周棟頓了幾秒，搖頭。
我訕訕地笑，聲音像不是自己的，「也是……」
他卻又意味深長地說：「林小姐是最了解少爺的人了，相信少爺吧，他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不懂他什麼意思。
但一天又一天，我再也沒見過周寒星。
這小屁孩大概是在花花世界迷失了吧。
外面聲色犬馬，美女如雲，他好像也沒什麼必要想起我。
想到就煩。
28
「棠棠姐，這個報告我弄完了，你看看滿不滿意？不滿意的話我再改！」
「棠棠姐，公司附近開了家甜品店據說很好吃，要不要去喝下午茶！」
「棠棠姐，這麼晚還在加班，我送你回家吧！」
最近，公司裡來了個小奶狗實習生，老板讓我帶。
每天棠棠姐前棠棠姐後的，鬧得我發慌。
人才大一，嫩得能掐出水。
同Ťṻₚ事整天八卦，說他一看到我眼睛就亮晶晶的，絕對是喜歡我。
「林棠，反正你也沒對象，要不就從了他唄？」
「對哎，小奶狗多有趣，年輕力大……」
？
我要發瘋。
鬧得我架不住，同意他送我回家。
到家門口的時候，我沒松口讓他送我上去，他倒是很得體地沒說什麼，很有分寸感。現在的年輕人，真會啊。
我在樓下感慨，突然聽見涼涼的聲音。
「老師喜好還真是專一啊，又泡男高中生了？」
？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下一秒，面前被高大的人影覆蓋。
聲音低沉了些，五官輪廓更加深刻，個子也長高了很多，本來就高我大半個頭，現在一個多頭了。
聲音似乎一瞬間哽在喉嚨，「周，周寒星？」
我有點發蒙，快無法呼吸。
但面前的人真的是，周寒星。
「話都說不出來了，被我抓包了？」他有些咬牙切齒。
「不，不是……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這麼晚，你住哪兒？你行李呢？你從那裡過來的？」錯愕之後，我變成話痨。
他挑挑眉，「還不請我上去，想讓我凍死？」
他好兇。
29
進了門有暖氣，暖和了點。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黑臉，「就這反應？我大老遠地跑回來，連個擁抱都沒有，還跟其他男的眉來眼去！？」
我臉紅，「我才沒有……」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周寒星說，他跟他爸定了個約定。
把他大少爺身份剝掉丟到國外，除了學費什麼也不給，讓他自生自滅。如果他能在五年內掙到足夠的數目，就證明他足夠強，有資格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
也有資格，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說這話時的周寒星語氣淡淡的。
我豎起耳朵，「什麼數目。」
他回：「一千萬。」
？
這就是大戶人家的小目標嗎？
我簡直要心肌梗死。
我緊張得要死，「那你掙到了？」
他朝我搖頭，「當然沒有，你當我開了掛？」
「那怎麼辦？」我好慌，開始掰著手指頭計算自己存的錢，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我這幾年也存了點錢，我們加一起看看吧……」
「再問問你爸，能不能分期之類的……」
他眯著眼森笑，「要女人錢，你還當我是男人嗎？」
「那怎麼辦？」我要哭了。
他卻淡定地走到沙發邊，懶洋洋地躺了下去。
「不用管，大不了我淨身出戶好了。我爸看我沒得治，應該會廢號重開吧，反正願意給他生孩子的女的多了去了。」
「姐姐，需要你養我了哦。」他朝我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我無語。
剛剛還說不要我的錢，現在又讓我養。
「有手有腳的，端盤子都能吃得上飯。」我撇嘴。
他眯眼，「不養我，你想養誰？養其他男高中生？」
「什麼男高中生，那不是……」我要被氣笑了。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來，好奇地問：「不是五年嗎，你怎麼四年就回來了？」
他爸把他丟出去，連生活費都沒有，那他是怎麼過來的？
突然，我瞄到他手上的繭。
我震驚地拽起來，看著那一重重深厚的繭，「這怎麼回事？」
他輕描淡寫，「沒什麼。」
「就是去念書但是沒錢，初來乍到，隻能去端盤子、洗碗之類的掙生活費。」
我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拽著他的手不讓他抽走。
「那，這是什麼？」他手臂還多了條傷疤。
「哦，去搬磚的時候被劃傷的。沒辦法，當時還沒有其他的技能，後面就好多了……哎，你別哭啊。」
他說得若無其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樣的痕跡代表什麼。
這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他可是周寒星，曾經無法無天的大少爺，居然真的去搬磚，還留了疤……
想到我眼淚就止不住。
30
「我爸以為我肯定幾天就忍不了會回去求情，呵，我才不是他那種人。
「我先讀了高中最後一年，大學有四年，我花三年把學分修完了。
「我想早點回來見你。」
他用手指幫我擦眼淚，手指粗粗的，他卻擦得很輕柔，「別哭了，這麼心疼我啊？」
「為什麼這麼驚訝，我不是讓周管家給你帶話了嗎，讓你等我。」
「什麼，我沒收到……」
他皺眉，「該死，他不會沒說吧？」
我想了想，周棟之前意味深長的模樣，明白了什麼。
「呃，也……說了吧。」這可能不隻是對周寒星的考驗，還有對我的。
不過周棟放了水，讓我相信周寒星。
「所以你爸那兒真沒事？」我還是很不敢相信。
「他關我屁事！現在證明了我不像他那麼無能，以後他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他反對也沒事。」我認真道，「我現在工資也不算低，隻要你不胡吃海喝，我們倆還是能養得起的。」
「而且你也是海歸，怎麼說我們倆也能好好過。」我開始盤算起以後的日子。
我再也不會猶疑了，隻要他不放手，我絕不會先放棄他。
周寒星卻懶洋洋地開始脫衣服。
「你，你幹嗎！」
「睡覺，不讓脫？」
他突然頓住，朝我勾起一個笑。
「過來，林老師。」
老師兩個字被他用那種語氣念出來，聽得我臉紅心跳。
「你你你，我還有工作要做……」
我想跑的，但是被他捉住了。
他捏著我的下巴低頭想吻下來，聲音低低的， 在這個夜晚顯得有些飄忽，「笨蛋，還這麼笨！」
我瞬間就想起了四年前的夜晚。
閉眼時，唇邊快要觸碰但卻沒有觸碰的克制。周寒星，骨子裡還是個純情小屁孩呀。
但……我果然還是想多了。
那晚後半夜的星空很燦爛，而我盯著周寒星，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你是我的星星。」
耀眼的、美麗的，觸不可及，卻主動來到我身邊的美好的星星。
他抓著我的手，也在我耳邊說：
「你也是我的星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