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單身姑娘,這小川平日偶爾來我都不好說,過年還來,等下周圍鄰居誤會是你男朋友了。」
這點我倒是沒想到,隻是不知道怎麼答復溫時川。
拒絕似乎太不近人情了,他也有幫我不少忙。
我正苦惱,俞薇和我煲電話粥:「那你就告訴他,你男朋友要來,不介意就來吃飯。」
我笑了:「這麼突然,我去哪裡找個男朋友。」
「你找上次那個帥哥嘛,叫啥來著,裴……」
「裴珣。」
「對,裴珣。」
我被逗笑了:「他來了鄰居一樣誤會呀。」
俞薇衝著電話裡嚎了幾嗓子:「算了算了,你不開竅。」
還沒等到我回溫時川,他就發信息來說家裡有急事,得回去一趟。
媽媽出去上班,我在家躺了一周,一個人應付著吃了點東西。
這幾天蘭城有大新聞,落地了一個大集團的分公司,叫星禾集團。
聲勢浩大,開業的時候不少名流巨星都來了蘭城。
我追劇的女演員也來了,還辦了籤售會,俞薇最近很喜歡她,拜託我去幫她去要一張籤名照。
大清早就收拾好出發,打算先逛逛,下午直接去籤售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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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人山人海,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開業儀式中間的裴珣。
他退卻了記憶中的少年感,略顯沉穩,穿了身高黑色定西裝,神色冷淡,下臺又能遊刃有餘地和人交談。
我知道裴珣的適應Ṱŭₘ能力和學習能力很強。
幾個月而已,他已經開公司了。
看著他開業結束,他退去幕後。
我找地方吃了飯,去了籤售會,女演員氣質很好,很漂亮,說話溫柔。
我小聲地請問能不能幫加上朋友的名字,她耐心地答應了。
給俞薇拍過去的時候,她激動得不行。
出了商場我準備去坐地鐵,路過一條小巷前,看見裴珣低著頭站在路邊的豪車旁。
他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突然回頭,我一時不知該打招呼,還是當沒看見。
上次接吻的尷尬期後,幾個月沒見了。
裴珣上前朝著我遞過來一個東西。
是女演員的籤名照,上面是我的名字,祝福是天天開心。
「剛剛來見你在排隊籤名,隻要了你朋友的。」
我是挺想要的,不過現場人多,我也不想耽誤女演員的時間。
我接過:「謝謝。」
他緩聲:「桑月,我餓了,能不能帶我去吃飯?」
我:「?」
他們公司這麼大,都不給老板管飯嗎?
我帶著裴珣坐著豪車來了學校後門的小吃街。
這裡物美價廉,口味也不錯。
裴珣這次吃得不少,心情也不錯。
他自顧自地開口:「這段時間很忙,本來是想每周都想來蘭城,結果忙得一個月才能來一次。」
我吃著飯沒說話。
他還每個月來蘭城?
或許是公司開業的前期準備吧。
裴珣忽然壓低了聲音:「桑月,我為之前向你道歉。」
「之前?」
他抬眸神色沉了沉,輕聲:「那些所有讓你不適、讓你不安的日子。」
「我都道歉。」
我放下筷子,沉默了。
他把話題帶得有些沉重。
裴珣的呼吸微沉。
「我不知道怎麼和你相處,用我自己的方式偏執地對待你,是我的問題。
「對不起,桑月。」
對不起,桑月。
我想到過往,也知道裴珣他並不是在正常家庭下長大的。
他的父母互相厭惡。
兩個人之間的婚姻更像是合作。
想離又離不了,千絲萬縷的關系纏著。
裴珣小學時和人打架,就是別人罵他是沒人要的野種。
他偏執暴戾,我行我素。
但裴夫人對他一向是很寬容的,任何事都不會太多責罵於他。
或許是想從這些方面彌補裴珣。
隻是她常年除了工作便是旅行。
裴珣能見到她的日子並不算多,性子逐漸一發不可收拾。
我在裴珣家,確實享受到了超出原本生活的該有的,也因為他讀了全市最好的小學。
我可以為這些照顧他的生活。
但我也不願當他發泄的玩具。
我緩聲開口:「裴珣,有些傷害造成了,不是道歉就能抹掉的。」
裴珣稍稍一滯,他狹長的眼眸微紅,滑動喉結,緩聲:「對不起。」
我起身看向他。
「裴珣,道歉我接受了,你回去吧。
「以後別再來了。」
裴珣猛地起身攔在了我前面,眼神直直地看向我。
我不自覺嚇得退後。
裴珣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
半晌,他神色靜了下來,盯著我的眼眸緩緩湿潤,臉色蒼白,嗓音含了幾分乞求。
「那重新認識好不好?」
他說著慌亂地伸出手:「桑月,你好,我是裴珣。」
我還沒開口,被門口的服務員打斷。
問我們還吃嗎,他們看能不能收拾。
我越過裴珣的手走了出去。
結賬的時候發現,這次消費 328 元。
不知不覺我竟點了這麼多嗎?
我沒有再回頭,一路走回了家。
14
當天晚上我就病了,莫名燒了起來。
媽媽公司搬了地方,她給我點了藥。
藥很齊全,上面Ṱũ₂的字雖然潦草,很認真地寫了每日幾次。
我沒有再見過裴珣。
一切好像都慢慢步入正軌。
隻是裴珣的生意做得比我想的還要大,網上時常能看見他。
我沒關注太多。
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自己身上。
忙著學英語,忙著兼職,忙著計劃畢業後的安排。
大二下學期,溫時川說他要出國了。
家裡的安排,他可能得去一段時間。
我和俞薇還有溫時川一起吃了飯。
他出發前忽然笑了:「桑月,有些人還真是瘋子。」
我沒理解,還以為聽錯了。
溫時川淡說了聲沒什麼,叮囑我保重,便轉身上了車。
15
舒服又自在的日子總是很快。
春去秋來,我和媽媽都成長了不少。
大四開學前,媽媽已經升職到主管了,她說雖然職位不高,但這是她第一次得到同事的認可。
我們決定大大地慶祝一番。
媽媽問了我畢業後的計劃。
我說應該是留在蘭城,兼職時認識了一個老板,他給我推薦了本地一家大公司的人事。
媽媽聽到我說蘭城笑了:「挺好的,這麼些年,我也習慣蘭城了。」
「有你在,我時常會覺得蘭城就是我們的家。」
媽媽說完,有些猶猶豫豫地看向我問。
「桑月,你和裴珣怎麼樣了?」
我不以為意:「很久沒聯系了。」
「其實裴珣這孩子,也沒這麼壞,隻是沒有人教,經歷和生活與我們不同。
「但骨子裡還是善良的,裴家那條小狗就是他撿回來的,嘴裡嫌棄,又不忘叮囑我養著它。」
我沒說話。
媽媽說,當年我來蘭城報名後,其實她找裴珣聊過。
她不懂年輕人的這些事,卻隱約察覺到裴珣對我不一般,還有我的不安。
那次,她第一次以家長的身份和裴珣說,我和裴珣可能不太合適,家庭也好,性格也好,各方面都是。
她希望裴珣不要來蘭城找我,讓我能安心地在這邊讀完大學。
回憶起那天,媽媽說裴珣很沉默,沉默到,媽媽以為他沒有聽見。
很久後裴珣禮貌地回了句:「阿姨,我知道了,這些年辛苦你了。」
後面媽媽提著大包小包離開裴家,裴珣堅持讓司機送媽媽回去了,還買了很多東西,說帶給外公外婆。
我笑了笑:「那他還挺有禮貌的。」
媽媽看著我搖了搖頭,終是沒再說話。
16
大四開學的第二個月,裴珣的好兄弟杜浩來了蘭城。
還來了我們學校小吃街,發信息問我哪家最好吃。
我不忙就帶他去了。
他感慨,要看看讓裴珣幾年雷打不動的味道,到底怎麼樣。
我愣住了。
我們學校雖然離裴珣的公司不算遠,可一般工作的人應該會就近吃吧。
杜浩吃著飯,悶哼出聲:「桑月,你真的不理裴珣了啊?」
「高中我們都不懂事,經常調侃你,對不起啊。」
我笑笑:「沒事,都過去了。」
現在的我,很好。
杜浩鬱悶:「那你都能不在乎我們,為什麼不能原諒裴珣?」
我愣住了。
他繼續碎碎念:
「起碼你別不理他,哪怕當個普通朋友都好。
「你都不知道,裴珣為了來蘭城開公司,付出了多少,和他爸鬧得半年都沒說話。
「這公司本來要開去別的地方,裴珣非要來蘭城。為了資源、人脈,在各種聚會上陪酒,他能做的都做了。
「還想盡辦法和溫時川家搶項目,好不容易拿下又白送給溫家,理由就是要溫時川出國進修。」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問:「你是說溫時川出國,和裴珣有關?」
杜浩急了:
「桑月,這真不怪裴珣啊,溫時川這小子不是人。
「他知道裴珣早早計劃去落城大學,還為了你費盡心思地翻修附近別墅,結果慫恿你來了蘭城。
「你不知道高中因為溫時川給你校服穿,鬧得別人說你多難聽,他這麼聰明難道不知道對你的影響?偏偏那天要給你。
「後面還是裴珣去挨個找人,把吹口哨和嘴碎的人都狠揍了一頓才完事。」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裴珣回來的時候手上沾了血。
我沉默了。
杜浩嘆氣:「裴珣什麼都好,就是吃虧在不會說話,不會表達。」
「我實話和你說吧,當年他發朋友圈十指緊扣的手,不是校花的,是你的。」
17
我回去路上,隻覺得暈暈沉沉的。
唯一能想到我和裴珣獨處,他還能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拍照。
隻有他因為我請溫時川給我校服的事生氣,讓我一直做事,最後累得在他房間的沙發上睡著了。
他是不是有病!
我有些氣,還無語。
不光腦袋疼得厲害,還渾身乏力,到了樓下,看見媽媽從裴珣的車裡下來。
他手裡提著東西本來要上樓,看見我的後和媽媽道別離開了。
媽媽回家後,也有些心虛。
她小聲告訴我,是裴珣建議她可以先當文員,擺攤的話太辛苦。
不過工作不是裴珣,是裴夫人給她介紹的。
媽媽看我皺眉忙說:「升職都是你老媽自己努力來的,可不關他的事。」
「還有今天真的是偶遇,他看我東西太多才送我的。」
我嘆了口氣,工作的事我當然知道。
媽媽為了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我都看在眼裡。
隻是,裴珣還真是瞞著我做了不少事。
我不想再去想了。
媽媽扯了扯我的衣服:「ƭŭ̀ₜ桑月,媽媽也不是為裴珣說話,不過他這幾年的改變我都看在眼裡。」
「當然,你們年輕人的事, 我管不了,當媽媽的,隻希望你健康快樂。」
我笑了,抱了抱媽媽。
18
又過了半個月,我接到了杜浩的電話,大致意思是說裴珣病了, 問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我也不知怎麼就答應了。
到了裴珣的大平層後,杜浩給我開門就溜了。
裴珣穿著襯衣坐在書房開視頻會議, 一個接著一個。
時不時咳嗽ƭũ̂ₖ, 看著挺厲害的。
我等了快兩個小時,才看見裴珣神色厭倦地從書房出來。
他看見我, 發現杜浩不在。
隨後也明白了。
裴珣的聲音有些嘶啞:「來多久了?」
我輕聲:「兩個小時。」
他有些驚訝。
「這麼久?」
我單刀直入:「病了就休息一下,去醫院看看, 身體才是本錢。」
裴珣扯了扯唇角,神色疲憊:「事情太多,都堆一起了。」
「桑月, 我餓了, 一起吃飯嗎?」
我:「……晚點吧,我先送你去醫院。」
我起身等著裴珣去換衣服, 他朝著我緩緩走了過來,然後伸出手圈住我。
我沒動, 裴珣抱得更緊了,他啞了聲, 溫熱的淚滑過我的脖頸。
「桑月, 我真的餓了。」
我伸出手, 有些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背。
「好, 我們先去吃飯。
「然後帶你去醫院。」
從醫院回來, 裴珣握著我的手在車上睡著了。
他睡著的側臉顯得尤為乖,很是好看, 長長黑睫微微顫動,大約睡得不是很安穩。
司機說裴珣很久沒睡好了,常年失眠加上工作壓力, 一直在吃藥調整,不過好像效果不佳。
我伸出手, 輕柔地摸了摸裴珣的腦袋,他閉著眼,抬頭朝著我的手蹭了蹭。
這天之後,我們都沒有再提過往。
早上他送我出門前, 依舊是不安的。
問我,下課能一起吃飯嗎?
我忽然就釋懷地笑了,朝著裴珣伸出手。
「裴珣, 重新認識一下吧, 我是桑月。」
裴珣微愣地看著我,隨後握住:「桑月,我是裴珣。」
回學校後的第一件事,我去裴珣愛吃的那家店充了會員。
我想以後, 總是免不了要來吃的。
和裴珣,和媽媽。
或者,我們一起。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