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對我很重要。」
「你的回答對我很重要。」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爭吵聲,裡頭夾雜林琴的哽咽:「我到底要忍到什麼時候?告訴我,我們還要這樣偷摸多久?」
我跟周錦溪互看了一眼。
他的房車停在坡地上,這裡樹叢茂密,確實是偷情的好去處。
車窗外,兩個人影在月下激烈糾纏。
林琴雙手菟絲花一樣攀附在方臣後背:「你是不是不舍得跟蘇絮分?」
「……怎麼可能。」
「寶貝,蘇絮不會籤婚前協議的。」
方臣喘著氣:「再給我點時間,單靠我們要在社會立足太難了,孤兒院裡我們還沒見夠嗎?」
「蘇絮隻是捷徑,你才是我的港灣。」
14
他們痴纏得難舍難分。
我隻覺惡心直衝頭頂,呼吸都不順了,起身時一陣頭暈,險些跌坐在周錦溪懷裡。
一開始,我拒絕過方臣的追求。
直到那次,市裡洪災倒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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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在教學樓停車場,水湧了進來,是方臣救了我。
在等待救援隊來時,他毫不猶豫的把我推到最高最安全的位置。
那一刻,我的心特別柔軟。
我想,我們可以試試。
此刻,我心底那最後的柔軟,也在真相照射下。
徹底消散無蹤。
15
周錦溪假裝看不到我的眼淚。
等我平復好心情,才說:「蘇絮,凌晨出來,我有個驚喜給你。」
我擦幹最後一點眼淚,答應了。
當晚,我調轉了方臣給我的牛奶。
他呼呼大睡,我才躡手躡腳鑽出帳篷。
周錦溪已經架好了觀星的望遠鏡。
今晚有流星雨。
星光從天際劃過,瞬間點亮黑夜,我被眼前浩瀚的一幕給震懾,感覺所有的不如意都在這一刻拋之腦後。
「周錦溪,這就是你這次來的理由嗎?」
「我這次來,是想追上我喜歡的星星。」
「曾經我跌倒過,失去了機會,現在我想再試試。」
星群閃爍,他握緊了我的手。
夜風呼嘯,可他掌心溫熱。
「蘇絮,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16
第二天,我跟周錦溪一路暢談。
方臣跟在後頭,好幾次加入話題失敗。
林琴敏銳捕捉到這點,她突然倡議去爬山,然後特別惋惜地看向周錦溪的雙腿:「可惜,周哥你的腿……」
我嗤笑:「你們去吧,我陪他。」
方臣有些不爽:「絮絮,你真不上去?呆下頭也不嫌悶?」
我冷靜指出:「是林琴想上,又不是我,我覺得下面風景更好,要不就別去。」
方臣看看我,又看看林琴,選擇上山。
我沒錯過林琴嘴角邊藏不住的得意。
我沒搭理,推著周錦溪到處拍照。
中途他鞋帶正好松了,絞進輪椅裡。
他示弱地看向我:「絮絮,你能幫我一下嗎?」
天氣冷,我手僵,系了兩次都松了。
周錦溪摸了摸我後腦勺:「絮絮,慢慢來,別急。」
他聲音醇厚,喊我名字時音調偏低,像羽毛過耳。
……就像那晚。
17
我猛地抬頭。
這一幕,被提早回來的方臣看個正著,
他勃然大怒,把登山棍砸地:「蘇絮,你幫別的男人系鞋帶?你當我死的是不是!眼裡還有沒有我!」
「還有你,周錦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瘸子還非要來露營打的什麼主意!」
「蘇絮,周錦溪就是殘廢,你也願意跪舔他是不是?你跟你家裡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喜歡攀附權貴!」
以前,我最怕他用這樣的口吻。
自輕自憐,自怨自艾。
他總說我爸媽哪句話別有深意,是在看不起他。
可在用我家資源時,他卻從不怕被人指點。
他好像篤定,我會低頭,一如過去。
可這次,我隻心平氣和地笑了。
「綁鞋帶而已,怎麼了呢?我樂意,你不也給林琴綁過?你說登山服厚,彎腰夠不著,大家幫個忙舉手之勞而已。」
「那不是一回事。」
「確實不是。」我譏諷:「你跟林琴有太多舉手之勞,跟我們確實不一樣。」
林琴眼眶瞬間紅了:「絮絮,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不來的。」
方臣也回過味,失笑:「我懂了,你在吃林琴的醋?我都說了她笨,沒野外經驗才幫忙,要不是看在她是你——」
「看在是我閨蜜的面上,才照顧她。」我替他把話說完,一字一句嘲諷:
「那,你把她照顧到床上去?」
「難道也是我的意思?」
18
一語驚起千層浪。
扔下這句話,我直接離開,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扔車上。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方臣幾步上前拽住我手臂:「蘇絮,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意思!」
我重重推開他:「字面意思,很難理解?」
然後我就這樣盯著他。
他隻心虛了那麼一瞬間,就調整好口氣:「是,我是瞞著你一些事,我跟林琴是很早認識,她隻是我在孤兒院認識的妹妹。
「她被領養後,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是孤兒院出來的,我們才沒告訴你。」
「你們是閨蜜,你連這點都不能體諒她麼?」
「我們鬥嘴,也是小時候的習慣,沒別的意思。」
方臣放低姿態,表示願意包容我的小心思:「你不喜歡,我就跟她保持距離,行不行?」
我隻覺惡心到了極致。
周錦溪提醒我該出發了。
方臣定定看著我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蘇絮,你早就攀上他,才要跟我分是不是?
「他一殘疾來參加露營,你早知道他想做什麼對吧?」
他發瘋一樣把行李全部扔下車,原本斯文的臉無比猙獰:「你們睡過麼?他一殘疾能滿足你嗎?」
事到如今,他還在百般找理由。
通過構陷別人來合理化自己的錯誤。
他從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反省,甚至信誓旦旦。
「蘇絮,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19
方臣把崔桐鄧珂叫出。
「我不會慣著她,不結婚,丟的她蘇絮的面子。」
「她非要把我跟林琴往壞處想,也沒辦法。」
「她不是要跟周錦溪一起麼,行,我看他一瘸子怎麼帶她回去……你們在笑什麼?」
回過神,他才發現朋友們表情微妙。
仿佛,在看跳梁小醜。
崔桐笑得都要直不起腰了:「師兄,別忙著一腳踏兩船,趕緊回頭看看吧,都後院失火了。」
方臣不明就裡打開手機,瞬間變了臉。
我在各平臺,圖文並茂發布:
「我與方臣先生婚禮取消,道德層面他出軌,法律層面他與林琴合謀對我下藥,對我的人身安全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所有證據我已全交給律師處理。
我在此鄭重聲明,我一定會追究到底。
一別兩清,我永不原諒。」
我已把他手機裡與林琴偷情記錄全部轉存。
證據太多,九宮格放不下,就多發幾條。
我想,大家都不會吝嗇這點吃瓜流量費的。
方臣所謂的開會出差、朋友聚會都是跟林琴廝混。
林琴現在住的房子,還是方臣用我拉的投資款買的。
她交給方臣安眠藥:「這款藥效特別帶勁兒,她會睡得跟死豬一樣。」
等我熟睡後,他們就肆無忌憚在我家中胡來。
林琴這兩年,一直陸續推薦我買保險,都帶巨額事故賠償,一旦我出事,最大受益者就是方臣。
就連這次露營,也是她一手促成。
我細思極恐,忍著不拆穿他們,默默收集證據,就是為了這一刻。
我要他們的陰謀明明白白敞在陽光下,要所有欺騙無所遁形!
方臣呆愣在那,臉色煞白,似乎是想解釋:「絮絮……」
「方臣,捷徑不是那麼好走的,每走一步,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現在你做好準備了嗎?」
事已至此,其餘幾人都要跟我走。
可要出發時,才發現車輪胎全被扎爆。
方臣神色慌張跑了出來。
「你們等等,琴琴好像失蹤了!」
20
林琴在朋友圈發了視頻定位。
是山林靠海的崖邊。
山風呼嘯,她一步步走向崖邊時,長發飛揚,悽婉落淚:
「我從小就沒爸媽,我在孤兒院唯一的指望,就是臣哥,我吃不飽的時候,是他把吃的分我一半,有年紀大的欺負我,搶我東西,也是臣哥幫我打走他們。」
「臣哥,我隻希望你過得好,我消失了,你會不會更幸福?」
方臣聽得紅了眼,心急如焚要進山尋人。
周錦溪看了眼天色:「今晚有黃色預警,下雨天山裡容易發生泥石流,貿然進去容易失溫,報警吧,進山搜索需要專業人士。」
方臣惱羞成怒:「現在都什麼時候,人命關天,還要等搜救隊?」
我心裡隱隱不安,跟周錦溪討論:「你說,一個想自殺的人,為什麼會把別人的輪胎扎爆?」
我們對視了一眼。
「你的意思,可能是他們自導自演?」
不排除,可畢竟是一條人命,崔桐鄧珂隻能進山。
我特意給兩人交代:「自己安全最重要,別逞強,天黑了必須回來。」
可夜深了,也沒人回。
越晚風越大,帳篷被吹得東倒西歪,我拿起手電筒去加固,忽地撇到一側竄出一個人影。
是林琴。
我腦子嗡得炸了。
怎麼會是她——
下一刻,我意識到怎麼回事,這是調虎離山,林琴壓根沒進山。
她做了假的定位!
21
林琴猙獰地撲向我。
不等我做出反應,她已經持刀捅了過來,刀尖猝不及防地劃破衣服,深深刺入肋骨中。
從未有過的疼痛貫穿身體。
我失力後仰,鮮血浸湿衣服,林琴瘋了一樣用照明燈砸我腦袋。
她的臉被憤怒嫉妒扭曲:「明明陪著他在孤兒院一路受苦挨餓的人是我,陪他度過人生最低谷的人也是我,憑什麼光明正大在他身邊的人會是你?」
「他一直對我保證,等轉移走你家財產,就跟我一起。」
「可是,我太了解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多半在騙我。」
「那我隻能,先讓你消失了。」
林琴把我拖拽到崖邊,夜風呼嘯,掙扎中手電筒掉進崖下,瞬間被黑暗吞沒。
我的身體半懸在崖外,稍有不慎我就要墜入深淵。
林琴居高臨下地看我狼狽求生,笑出聲:
「每年野外露營都會死人,而且今晚風那麼大,你會出事也很正常。」
「蘇絮,你一直都很幸運。」
「我給你下了烈性春藥,畢竟隻有照片那也太寡淡,要有視頻就好了……你平日不是很高傲嗎,等視頻被傳遍網絡,看你有什麼臉面?」
「鄧珂那個慫包臨陣脫逃,真可惜啊。」
「這次,你就沒這個運氣了。」
22
我絕望的閉上眼。
就在林琴一腳要碾住我手掌時,雨幕裡有道人影撲來。
林琴沒準備,被撞倒後沒掙扎幾下就倒地不起。
是周錦溪。
他走一步摔一跤,掙扎來到崖邊,用皮帶把自己一隻手固定栓在崖邊樹幹上,奮力朝我伸出手:「快抓住我!」
暴雨肆虐,打得人睜不開眼,尤其是肋骨處,疼得我眼前陣陣發黑。
不行,他拉不住我的。
「你會被帶下去!」我帶著哭腔。
「不會的,蘇絮!相信我這一次!」
這一刻,我想起當初周錦溪復建時的樣子。
滿身的熱汗,掌心的血痕,猙獰的肌肉……
不肯服輸的人。
我心一橫,拼勁最後一點力。
抓住他的手。
23
周錦溪牢牢抓住了我。
雨幕中射來幾道燈光,是救援隊趕來了,他們還在半路接到了方臣三人。
救護車上,我意識模糊地喃喃:「周錦溪……你能走了?」
「前兩個月,我的腿進行了手術,情況不錯,有機會康復,當然,站起來還是很費勁。」
周錦溪驚猶未定地握著我的手。
「為了生活自理,我每天都會做大量的訓練,所以我的手臂力量很強。」
「絮絮,抓住你的這一刻,我忽然覺得過去受的所有折磨,都值得了。」
我住院這些天,林琴被逮捕了。
證據確鑿,等待她的將是五年半的牢獄。
開庭前,方臣失魂落魄地蹲守在我家樓下。
他求我:「絮絮,能撤訴嗎?琴琴隻是一時想不開,她工作沒了,家裡也跟她斷絕了關系,如果進了牢房,那她這輩子也完了,她已經受到懲罰了,知錯了,你原諒她吧。」
懲罰?我的手捂在我被刺傷的地方。
仍在隱隱作痛。
「她這叫罪有應得,還有,什麼叫一時想不開?
警方在她包裡找到了別的作案工具,她的視頻是在前些日子準備好的,扎破車胎,利用定位引你們上山,再無聲無息殺掉我,把這一切當做意外,你把這叫想不開?別把人當傻子。」
「可你現在還好好的……」
我冷眼看他,心底毫無觸動。
「方臣,你別一副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的樣子,藥是你幫著下的,你既要又要才助長了林琴的瘋狂,放心,她坐牢,你也跑不掉,這幾年你挪用了公司款給林琴,我會委託律師聯系你的。」
半晌,他才艱難擠出:「絮絮,你以前不是那麼絕情的人。」
「那是因為我的忍耐,隻會給同樣尊重我的人。」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我今天答應陪周錦溪去醫院。
我雀躍的接通電話,方臣突然發問。
「你們在一起了?」
我沒回他,一邊講電話往外走:「好啊,那你要乖乖聽張醫生的話……」
以前周錦溪總逞強, 醫生拿他沒辦法。
現在倒好, 都知道來找我了。
陽光下, 方臣定定看我離開。
他的身影被寂寥拉長。
他怎麼想我, 與我又有什麼關系?
我早就不在乎了。
24
周錦溪恢復得很快。
從開始隻能幾分鍾, 到現在已經能牽著我的手, 在醫院慢慢散步。
他似笑非笑看我:「絮絮,什麼叫隻能幾分鍾。」
「哦, 口誤。」我忍俊不禁, 覺得他有些可愛:「看, 你今天又進步了,已經整整二十分鍾呢。」
周錦溪朝我張開雙臂:「那我需要一點獎勵。」
他站在樹下,長身玉立, 俊美逼人。
好像又回到讀書時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個子高, 我需要踮一下腳尖。
接吻時,我忽的想起了那晚。
趕走鄧珂後,周錦溪來看我情況。
藥效發作了。
我思緒漿糊一樣, 也壓根聽不清眼前的男人在說什麼,我隻覺渾身燥熱, 而對方的肌膚對我有無窮誘惑。
我貼向他, 親吻他,想擁有他。
周錦溪喉頭滾動,呼吸粗亂,他克制地推開我:
「蘇絮, 看清楚, 是我——」
冷風猛地灌了進來,我下意識地瑟縮,沒躲開。
「「他」我在裡頭不斷掙扎, 直到一身熱汗。
「沒事了,絮絮, 忍一忍。」
我有些怔怔, 委屈地咬住他手臂, 周錦溪忍痛,可任由我咬住。
昏睡過去前, 我聽到他溫柔的落下一聲
「絮絮,晚安。」
24
藥效作用下,我產生了幻覺。
所以第二天才周身虛脫, 渾身不自在。
如果不是周錦溪手腕上的牙印,那夜真像一場夢。
有時我好奇:「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呢?」
他說,他早想對我表白。
可那場車禍, 讓他失去了一切。
一直視他為驕傲的父親,連醫院都沒來過一趟。
反而忙著把情人娶回家, 讓私生子接手他的所有項目。
親戚朋友人情冷暖, 他體驗了遍。
「你來探病,我才發現你跟蘇辰在一起, 那一刻我真的沮喪到極點。」
可他有什麼立場去阻止呢?
後來, 他看到我訂婚的消息。
他腦子一熱, 答應了去做風險很高的手術。
「失敗了又怎麼樣呢,流星轉瞬即逝,機會也是。」
他側過頭, 親吻我的臉頰。
「幸好,我等到了,屬於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