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度數都不低,因為苦澀的味道極重。
但也還好,沒有命苦。
不過說話似乎已經有了大舌頭。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都喝牛奶。」
江霽「撲哧「地笑出聲。
我站起身,想回去睡覺,身子一歪,好像被誰接住了一般,有一股清冽的苦橙香,跟那晚江霽在我身體裡裡外外留下的苦橙香一模一樣,讓人十分安心。
躺在床上時。
我已經快看不清彈幕的字了。
隻是殘存的意志還在告訴我,今天江霽會和沈音竹睡在一起,雖然不會有什麼實質性行為,但隻是皮膚的接觸都會讓我嫉妒到發狂。
所以我打開某音的後臺。
找到江霽的私信。
把以前的親密照全發給了他。
我仿佛聽見了江霽的笑聲。
他問我:「這次想要什麼?」
可能是醉得狠了,我明明沒有看見他回信,卻聽到了他的語音。
所以我也用語音回復。
Advertisement
【你也不想讓你青梅知道吧。
【江霽,今天會有人進你的房間,你能不能不要跟她睡覺?】
我覺得自己特別有禮貌。
「那我應該跟誰睡覺?」江霽慵懶的聲音裡有藏不住的笑意。
我打開襯衫的紐扣,露出優秀的溝壑。
內衣是紅色的,顯得我的皮膚更白。
我甜甜地對鏡頭笑,然後發給江霽。
【跟我睡,看到了嗎?我特別辣。】
江霽笑得不行,俯身湊近我。
溫熱的氣息幾乎要將我的耳朵染紅:「看到了,超正點的。」
我偏頭,就見到江霽帥得不行的笑顏。
酒全醒了。
我看著某音後臺的消息。
再看看被我威脅的正主。
有些人活著,其實已經死了。
我淚眼漣漣:「能不能不要跟別人說?」
江霽笑得很壞。
「小姐,你也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吧。」他拿著手機搖了搖。
「你想要什麼?」
江霽扔掉手機。
俯身吻住我的唇,指尖不停作亂。
「要你。」
我隻覺得自己軟成了一攤水,被江霽攪來攪去,迷失方向。
眼神失焦時,我看見彈幕上一片控訴。
【尼瑪怎麼黑屏了,有什麼是我們鹽選會員不能看的!】
【直播間你一定要誤入歧途啊!!!】
【有個小女孩疑似失去所有力氣和手段。】
【做!做!做!一做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不對啊,小說裡不是這麼寫的,明明是浴室 play(h)。】
【還有陽臺 play(高 h)、接吻(微 h)、女僕裝(角色扮演)、算賬(高 h)、項圈(微 h)、強制(高 h)。】
【氣得我今晚點外賣不用膨脹神券。】
【可能是習俗不一樣,我們這裡不會一親嘴就黑屏!】
【今晚我不會給任何人好臉色。】
【江霽,死小子你讓我演兩集。】
12
第二天。
我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
吃早餐的時候,顧燃和沈音竹十分沉默。
江霽和顧燃坐在一起。
我暗戳戳地用小腿蹭著他的。
江霽勾唇,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我敲了敲手機屏幕,示意他看微信。
我給他發了一條:【你想不想看一張照片?】
他打字:【想,什麼照片?】
【欲望與沉淪、精神禁錮、肉體歡愉、屬於你我的禁忌之地,歡迎來看 B——】
我大喘氣了一下:【市。】
顯然他沒看見後面那個字,由於顧燃還在身旁,隨時都能看見。
江霽失態地大喊一聲:「別發!」
他這一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他身上。
可我已經發了。
一隻小熊玩偶坐在床上,目光澄澈地看著鏡頭的照片。
歡迎來看 B 市——Bed。
想什麼呢?
彈幕一直在刷:
【骯髒的人看什麼都是骯髒的——致我自己。】
【周茉你敢耍老子。】
江霽氣笑了。
我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牛奶。
江霽旁若無人地手指扣著我的下巴,拇指幫我擦掉嘴唇上的奶漬。
「學壞了啊。」
我一下子沒適應過來。
我以為我們這種隻能當見不得光的地下情。
可江霽這動作就直接將我們的關系水靈靈地曝光了。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沈音竹。
她正安安靜靜地吃著面包片,像是沒什麼反應一般。
而顧燃,則擔心地看著沈音竹。
江霽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一會兒我跟我女朋友先走了,你們慢慢玩,這裡好像還有溫泉什麼的。」
沈音竹優雅地擦拭著嘴唇:「好的。」
顧燃也點頭。
在收拾行李時,我虛掩著門,等江霽來找我。
隻是我沒想到,先來的是沈音竹。
「我沒想到你會和江霽哥哥在一起。」
她此時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陽光可愛,取而代之的是陰鬱痛苦。
我的手指一頓:「其實你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江霽呢?」
幸福觸手可及,但人們總是對痛苦甘之如飴。
追逐江霽的過程,沈音竹明明很辛苦。
「你根本就不懂。」
她抓住我的手,眼裡有嫉妒,也有偏執。
「你不是很缺錢嗎?我可以給你錢,隻要你離江霽遠一點。」
我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是我隻要一想到離開江霽,我很難過,心痛到不能自已的那種難過。」
「你配嗎?」沈音竹尖叫道。
「你一開始跟我做好朋友,不就是為了接近江霽,他知道你這麼費盡心機嗎?他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嗎?他知道你那些齷齪事嗎?」
我腦海裡緊繃的弦似乎被她重重撥了一下。
「什麼事?你知道什麼?」
「你害怕了?你害怕就離開江霽啊。」
沈音竹此刻倒是冷靜了下來。
我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
直到一隻溫熱的大手與我十指相扣,才將我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冷徹底驅散。
江霽壓著眼,臉色肅穆。
「音竹,我從來都隻當你是朋友,大院裡所有人都對你好,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有些事情,你得自己想明白。」
13
回城的路上。
我很沉默,內心的害怕幾乎如同黑夜一般將我籠罩。
江霽騰出一隻手,握住我的。
他說:「別怕。」
他什麼都不知道。
我扯著嘴角,勉強地笑笑。
直到我把他帶到我的出租屋。
破舊的小屋,但被我收拾得很溫馨,我在陽臺種了一些雛菊,很好聞,還買了五顏六色的床具,看起來特別特別溫馨。
牆邊還有一箱旺仔牛奶,這是江霽給我五十萬後我懷揣著這筆巨款做的一次大手筆採購。
隻是微信似乎被人狂轟濫炸,破壞了這一刻的溫馨。
來自同學、老師、朋友的消息幾乎淹沒了我。
【茉茉,表白牆上說的是真的嗎?】
【那條帖子被許多人轉發了。】
【你真的跟那個中年老板睡了嗎?】
【跟我睡一覺我也給你錢怎麼樣,1000 夠不夠?不過看你表現可以再加。】
【周茉同學,周一來我這裡說明一下情況,這次事件的影響很惡劣。】
而表白牆被人四處轉發的帖子。
則有一個大大的標題:【美豔校花深夜上寶馬,老男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穿著長裙上了那輛寶馬的背影搖曳生姿,而側臉和正臉都十分明晰。
我幾乎被人釘死在恥辱柱上。
而現在的江霽,什麼都不知道,他正在撫摸小雛菊的花瓣。
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我吻向他,著急地捏著上衣下擺。
「寶貝別急。」江霽笑著調戲我。
我急促著呼吸,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情動。
我不停地顫抖,江霽似乎意識到什麼,抓住我的手腕。
正色道:「你怎麼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否認。
他的手腕用力,氣勢不容抗拒。
「說實話。」他瞥向我的手機,「還是要我自己看?」
我的眼眶似乎被蒙了一片霧色。
無論我怎麼自欺欺人,江霽還是會知道的不是嗎?
我將手機遞給了他,就像給予了他選擇權。
可我還是忍不住辯解。
「我確實是上了他的車,但是我跟他什麼都沒有,我最後跑出來了,我沒有那麼骯髒不堪。
「那時候我奶奶的醫療費沒有了,我的兼職幾乎要將我壓垮,他說包養我可以讓我解決生活的所有困難。
「是,我同意了,可是最後我又反悔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我沒有做到完全維護自己的自尊心,從我猶豫著答應那一刻,幾乎就將自己的人生判定了死局。
我確實是個不入流的惡毒女配。
骯髒、嫉妒、自私、綠茶,這些都是我。
而現在,我卻試圖在江霽面前維護我搖搖欲墜的自尊。
「你走吧,我本來就不是完美善良的人,我也不需要你勉強。
「你走吧,我的生長環境就那樣,你不能要求爛泥裡能長出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如果你期待的話,那是你的問題,因為期待也是一種微妙的暴力。
「你走吧,我由衷地動搖過,這一點我並不否認。」
可是說著說著,我十分哽咽。
可是周茉,明明每一句話都在趕他走,你的手為什麼還要攥緊他的衣袖?
我的手指顫動。
放手吧。
幾乎脫力一般,我松開了江霽的衣袖。
可下一秒,一隻大手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溫柔又堅定地拉進他的懷裡。
「我知道。」
我抬頭向他看去:「你知道?」
江霽輕吻我的額頭,「我知道,那天,我看見你在街邊大哭。
「我也知道,你動搖過,可是君子論跡不論心,那天看見你出來,我很開心。
「你不是小白花,我也不需要十全十美的愛人, 我愛你的全部,你或許自私、妒忌, 但你堅韌、生命力強。
「爛泥確實不能生長出嬌嫩的花朵,但是你把自己養成了一棵大樹。」
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幾乎在一瞬間爆發。
我埋在江霽的胸口。
痛哭出聲。
14
江霽可能永遠不知道。
他那天說「就算她綠茶又怎麼樣, 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時,對我有多大的震撼。
這意味著他接納我的所有不足, 卻依舊偏愛。
而這種偏愛向來是我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東西。
作者賦予我苦難、貧寒, 讓我生長成一個惡毒女配。
猶記得那天的場景。
似乎所有的經歷都在推著我答應那個無理的要求。
病重的奶奶、繁重的兼職。
觸手可及的就是一條輕松的捷徑。
可真的等到我走到酒店門口。
我想起多年的挑燈夜讀, 想起在每個寒冷的冬夜裡手中握緊的筆。
我考進了最高學府,走過一條滿是荊棘的道路。
捷徑才是毒藥,是瀕死之人的火柴。
所以我推開那個老男人。
一直往外跑, 一直跑。
直到跑不動地跌倒在地。
我才抱著膝蓋,在路邊痛哭出聲。
我想, 那是一次對劇情的背叛。
我自己拯救了自己。
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15
江霽和我一起告了活躍造謠的大號。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沈音竹親自登門向我道歉。
她的眼圈泛紅, 像隻兔子。
「對不起,我汙蔑了你。」
是由衷的。
我能感受到。
作者賦予了她優越的家境和正確的三觀。
「沒關系。」
我繼續說:「對不起,剛開始利用你接近江霽是我不對。」
沈音竹雙肩顫抖,忍不住哭了出來。
後來, 她在短視頻上做了澄清,還我清白。
隻不過, 餘生她也會做一個看著我和江霽幸福而痛苦自責的富家大小姐了。
真是可惜。
我依舊做著兼職、努力學習, 做年級第一, 拿獎學金。
不同的是。
每次回家, 江霽都變著花樣地等著我。
這一次, 是一隻黑色的項圈和狼耳朵。
我勾著他的脖子拍了一張照。
威脅道:「你也不想你的朋友們知道吧?」
江霽將我壓在床上。
咬著我的鎖骨。
「不想。」
「那給錢。」
江霽笑得不行:「那你能不能以萬為單位, 你第一次勒索就要五十塊,我人都傻了。」
提到黑歷史。
我掐著他的脖子。
「不許說了!」
他輕啄一口我的嘴唇,笑意盈盈。
「好的, 主人。」
彈幕:
【又黑屏了!】
【我的狼耳 play(高 h)(大哭)。】
(正文完)
番外:
我叫江霽。
我不是個好東西。
在大學第一眼見到周茉時, 我就把她和那個收破爛的小女孩聯系在了一起。
我當初為了教她開易拉罐,整整開了七罐。
她全部喝完了。
給小小的老子帶來了大大的震撼。
等我走上卡宴的時候。
看見那個瘦弱的身影居然分了一半空的易拉罐給一個老太太。
這世間多有不公。
有人物質富足,卻精神匱乏。
有人自顧不暇,卻依舊保有善意。
我開始注意她。
一開始, 隻是因為色相, 她確實好看,像開得嬌豔的玫瑰花。
所以在聽見別人竊竊私語, 說她上了一個土老板的車時。
我第一時間讓人去查那人的資料和他訂的酒店。
車開得飛快。
我竟然十分緊張。
我很奇怪,在這個最高學府,她是經歷了什麼才走到這裡。
而她是否會因為眼前的滿目瘡痍而放棄走來的路。
我沒有答案。
但事在人為。
我計算著時間, 在他們的住房信息登記後, 發了一條信息給那個男人。
算是威脅, 畢竟我有資本。
我惡劣地想,如果周茉向現實妥協,那就由我頂替那個男人的角色。
我家不會破產, 有周茉想攀附的資本。
可當我抬頭, 看見公交站臺裡痛哭的女孩時,我才發現我的手都在顫抖。
最後。
我趴在方向盤上,痛快地流了一滴眼淚。
她沒有放棄。
三天前,我與江霽荒唐一夜。
「(我」我想探究她的靈魂。
所以在我喝了不少酒,她送我回房間時。
我看著她拙劣地觸碰我的把戲。
半推半就、卻十分清醒地沉淪。
我沒有拒絕,甚至很喜歡。
甚至想一直這麼糾纏下去。
因為就像我一開始說的那樣。
我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