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逐漸尷尬的時候,身後響起了梨清的聲音:「德全來了,地瓜吃不吃?」
我猛地抽回手:「德……德全說,說他吃!」
德全指尖微抖著把點心擺在桌上:「你……你……你愛吃的桂花糕跟綠豆糕。」
我:「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嚯嚯嚯嚯嚯嚯嚯!」梨清龇牙咧嘴地湊過來,「這烤地瓜燙手!」
梨清將滾燙的地瓜扔進德全懷裡,圍著德全嗅了嗅:「德全,你燻香啦ẗű̂ₛ?」
梨清沒眼力見地忽略了德全的黑臉,自顧自道:「也是,你們太監都喜歡燻點香。」
我忙伸手捂住梨清的嘴:「孩子小管不住嘴,不過這味道還挺好聞的哈,有品位!」
德全從懷裡掏出一堆荔枝:「是荔枝的果香!」
「德全,你把荔枝塞懷裡幹嗎?」
德全將剝好皮的烤地瓜遞給我:「最近宮裡不太平,你們雖說禁足也得小心些,明日我帶條狗來幫你們護院。」
梨清如搗蒜:「嗯嗯嗯,白桃下午跟奴婢八卦了兩個時辰說是後宮現在兵荒馬亂的。」
我回了回神,啃了口地瓜:「發生了何事?」
「陛下給靜妃跟戶部侍郎賜婚了!」
我更迷惘了:「梨清,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能聽懂,可連起來是幾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皇帝的嫔妃嫁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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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清一臉神秘道:「陛下選了百餘個朝臣之女進宮卻沒翻過牌子,隻嬌養起來就為了不讓朝臣聯姻,防止世家擰成一股繩,這回統一由陛下賜婚還能平衡前朝。
「現在已經有妃嫔給陛下塞銀子說有心上人了,求個好姻緣。」
梨清湊到我身邊,輕聲道:「要不要奴婢給陛下送點雞鴨啥的,給咱們也求個好姻緣。」
我敲了下梨清的腦門:「首先陛下應該不缺雞鴨。
「其次,這些去求陛下賜婚的應該都嫁不了想嫁的人,因為陛下多疑得防朝臣們結黨營私。
「最後,現在往前湊無非是從一個坑裡挪到另一個坑裡。」
梨清梗著脖子表示不服:「陛下還封了靜妃為郡主由太後送嫁,風光無限。」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小皇帝有點東西,恩威並施。」
梨清小雞啄米:「小姐,你說陛下這麼聰明跟咱們隔三差五地弄碗血供養著有關系嗎?」
我猛地把手裡的烤地瓜扔到德全懷裡,伸手捂住了梨清的嘴。
梨清:「嗚嗚嗚嗚……奴婢覺得……嗚嗚嗚嗚……跟咱們給的血有……嗚嗚嗚嗚……」
德全面不改色地啃了口我扔給他的地瓜,含糊道:「梨清說的什麼血?」
我尷尬地扯起嘴角:「梨清說的是陛下這麼聰明跟穿我們送的鞋有關系。」
「你們給陛下送鞋了?」
我猛猛點頭:「嗯,之前陛下壽辰,我雖說被禁足了但禮得到呀。」
德全兀坐沉思:「沒見什麼鞋呀,等去內務府瞧瞧。」
我擺擺手:「那多麻煩,等下回陛下壽宴,我再送鞋的時候給你看眼多省事。」
5
眼瞧著半年禁足就要解了,不知為何太後下了懿旨又要關我半年。
我氣得殺了一頭豬,三隻鴨,五隻雞,七條魚。
德全送來的狗德柱瞧著我滿手血,乖巧地縮在我的腳邊不敢吭聲。
「小姐,殺累了吧?」
梨清也輕聲輕語地問我:「要不要歇會兒啊?」
我揚起一個冷漠的微笑:「歇什麼歇,禁足半年又半年,有的是時候歇!」
我話音剛落,林玥帶著白桃翻牆進了院:「在外面就聽見你們豬嚎雞叫的,幹嗎呢?」
林玥看著滿院的屍體,腿一軟跌坐在地:「本宮今日也得死在這嗎?」
好幾炷香後,林玥左手拿著豬蹄,右手握著雞腿,眼裡瞧著鴨脖,嘴裡嘟嘟囔囔:「死嘴,快點嚼!」
我長舒一口氣:「來說說今日這頓烤肉的優點和長處!」
白桃咽下嘴裡的肉:「優點和長處不是一個意思嗎?」
梨清眼疾手快地扯下最後一個雞腿:「小姐這烤乳豬做得香脆可口,油而不膩!
「這荷葉雞鮮美多汁,五味俱全!」
我幽幽開口:「這麼說的話,我做的烤鴨不好吃?」
梨清咽了下口水:「小姐,要不等奴婢吃完了,您再捶我兩拳出氣?」
「你也別氣了。」林玥喝了口楊梅酒,「這次你嫡姐可沒時間使壞,是太後下的懿旨。」
「我嫡姐怎麼了?」
「聽說是勾引陛下不成被斥責罰跪了,比你還慘呢!」
林玥無奈地搖頭道:「你們這些個進宮的,哪個不是為了家族利益要緊傍陛下?」
「你們?」
「對啊,你們。」
林玥坦然地點頭:「本宮同你們不一樣,本宮可是真心喜歡陛下的,所以本宮就向太後建議繼續禁你的足,萬一陛下瞧見你,喜歡上你怎麼辦?
「本宮花了重金打聽說陛下喜歡好看的,本宮得防患未然。」
我:……
貴妃了不起啊!有錢了不起啊!
我看著林玥放在桌上的一沓伙食費:「了不起!」
林玥瀟灑表示小意思:「本宮瞧你也沒有想爭寵的心,你想不想出宮嫁人?你喜歡什麼樣的本宮幫你留意點。」
眼前晃過張熟悉的臉,我脫口而出:「長得好看的。」
林玥贊同點頭:「本宮也喜歡長的好看的,深宮日子難過再日日對著張豬頭豈不是更難了。」
「不過這花荷苑沒來過別人?」林玥話音一轉,「本宮上次影影綽綽瞧見了個熟悉的背影。」
「你看我這院裡的雞鴨狗都眼熟!」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請帶著豬鴨雞魚離開花荷苑。」
「能再帶兩個烤土豆嗎?」
林玥眉眼彎彎地等著我點了頭,忙把黑漆漆的烤土豆塞進袖中:「好慄知!你最好啦!」
我看著林玥拉著白桃費勁翻牆的背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梨清小心翼翼地探頭瞧了我眼:「小姐,你有心事?」
我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點了下頭:「梨清,不如我去求太後讓我嫁人吧?」
梨清給我斟了杯,還跟我碰了下杯:「那小姐想嫁給誰?」
「德全。」
梨清猛地嗆出了聲:「誰?德全?德全!」
「我的意思是德全來了。」
我舉起酒杯,敬向圓月:「去小廚房把我留的荷葉雞給他端來吧。」
梨清氣勢洶洶地起身,還朝著德全呲了下牙:「哼!」
德全臉上掛了個大大的問號:「?」
「挑釁你呢。」
我彎起嘴角,笑出聲:「梨清最近在練鐵頭功,準備等你搶讓荔枝酒的時候一頭槌鑿死你。」
「練吧,等她練成了,我找塊磁石扔院裡。」
我「嘁」了一聲:「破笑話!」
德全眼也沒抬從懷中掏出把匕首遞給我:「給你。」
我掂著手中輕巧的匕首:「你這是要跟我換匕首?我的匕首可是鑲了寶石的,不過換你的玄鐵的匕首倒是不虧。」
「咳咳咳咳咳!你!」
德全一口氣不上不下,朝我豎起大拇指:「根本難不倒你。」
我將我的匕首扔給德全後,順手給他斟了杯荔枝酒:「喏,ŧū́ₖ你帶來的荔枝釀的。」
德全淺嘗了口酒,還誇了句我的衣裳好看,襯我膚色。
「內務府不知為何送來了好多布匹,梨清連夜給我趕了兩件衣裳。」
我將匕首塞進靴筒裡,起身叉著腿做了個蹲起:「裡裙被梨清改成了襯褲,方便鋤地幹活。」
我朝著瞠目結舌的德全擺了下手:「你吃點東西,我先去刷豬了。
「今天當它們面殺了頭豬,嚇尿了好幾隻。」
德全起身握住了我的手臂:「我……我去吧,你別把裙子弄髒了。」
我看著德全匆匆離去的背影,暗戳戳地磨起後槽牙:「我豬圈裡的豬三天一刷,根本不臭!」
至於這麼早就憋氣把臉都憋紅了嘛!
6
被禁足的日子依舊不鹹不淡地過,可太平靜總會起點波瀾。
梨清騎在牆頭摘燈籠樹上的紅果的時候朝我猛猛揮手:「快!快!快!
「小姐!你快躲起來!大小姐好像是朝咱們院來啦!」
我翻了個白眼:「來就來吧,不就是比賤嘛!正好我被關了這麼久沒地方撒火!」
我大刀橫馬坐在凳子上:「是時候讓她感受我的賤法,讓她知道知道我也不是軟柿子!」
「劍法?」
梨清低頭瞧著我,滿聲驕傲:「小姐就是小姐,天天幹活還有時間學劍。」
賤這個事還用學啦?
看我操作就完事了。
慄妤倒是膽大,直接命人踢開了花荷苑被鎖的大門,可一開口卻是嘹亮的哭號。
「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這後宮沒一個好人!」
我被慄妤撲了個滿懷:「你是不知道,嗚嗚嗚,狗皇帝,嗚嗚嗚,他當眾罰我跪,嗚嗚嗚~」
我尷尬地攤著手:「所以你想說什麼?」
「今日我生辰。」慄妤哭得直抽抽,「我想吃面。」
暮色昏沉混著煙氣,慄妤嗦了一筷子面:「嗚嗚嗚嗚,爹說要我跟陛下替犯了錯長兄求情。」
「咱爹頭發沒多少,想法還挺多。」
我「切」了一聲:「自己不上進就琢磨靠女人,榨幹了你娘的價值,又琢磨我娘的命,拿這套綁架女兒們給他兒子謀路。」
慄妤茫然地瞧著我:「可爹說慄家好了,我們才能好呀。」
「你弄反了,是我們好了,慄家才會好。」
我看著慄妤更迷茫的眼神,嘆了口氣:「你覺得你那字認得還沒我全的長兄是塊當官的料嗎?」
慄妤搖了搖頭。
我咬緊牙關,繼續問道:「長兄對自己都不負責,你覺得他能好嗎?
「在爹的眼裡,隻有長兄才是慄家的人,剩下的我們都是長兄的墊腳石,你進宮這麼久,父親可問過你好不好?
「父親若是為你著想怎會把我也送進來?」
我煎了顆蛋放在慄妤的碗裡:「其實你也覺得不對了,來找我不過是想找個人肯定你的想法罷了。」
慄妤緩了半晌,紅了眼眶:「對啊!為何長兄不努力上進而要讓我用盡手段替長兄謀劃?
「我覺得父親也正是該努力的好年紀!我這就去求陛下把我賜婚給爹的死對頭與他割席!」
我豎起大拇指:「阿姐大義!」
慄妤看著把大門修好的梨清,風風火火地爬上牆頭。
臨跳的時候,慄妤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以前是我對不住你,這些你留著,我還能從父親手裡坑一筆。」
慄妤上下掃了我一眼:「不過你身體確實也好,隔三差五地放一次血,中氣比我還足。」
「陛下三天兩天地吃拿血蒸的紅棗糕也沒見身體比你好。」
我謙虛地擺手道:「哪是我的血,我院裡的鴨血、豬血、雞血,輪班給陛下送唄。」
梨清附和著點頭:「白瞎了能燙火鍋的鴨血,灌血腸的豬血,驅邪的雞血了。」
慄妤露出一個衷心的笑:「慄知,其實你比我適合這深宮,爹押錯寶了。」
我瞧著慄妤瀟灑揮手的背影正感慨時,角落裡傳來了一陣陣幹嘔聲。
我扭頭一瞧,德全不知何時騎在牆頭不斷地幹嘔:「你!我!」
「哕~」
我手忙腳亂地忙伸手去扶德全,可用力攥住他衣領的時候瞧見了一抹明黃。
我愣了下,疑惑問道:「晚上不就吃個烤乳豬嗎?
「怎麼還把御賜的黃馬褂穿來了?」
剛要伸手接下德全的梨清縮回了手,掉頭就跑:「等著!奴婢也去換身衣服!
「不信比不過這個死德全!」
7
梨清日日數數,算宮裡還有多少妃嫔沒被陛下賜婚以及我倆何時才能出門。
我百無聊賴地撅草,順嘴問梨清:「梨清啊,如果我說我想嫁個太監,你覺得如何?」
梨清專注數數,隻說:「那小姐嫁的太監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太監!」
片刻後,梨清猛地反應過來:「小姐說的莫不是德全吧?」
我笑笑沒說話。
「德全不行!」
梨清手都快搖出殘影了:「小姐要不選選別的太監吧!德全真不行!奴婢爭寵爭不過他啊!
「自從他給小姐送了香料、家禽、荔枝、糕點、匕首、紙鳶、魯班鎖、竹蜻蜓、九連環、推棗磨……奴婢再也沒吃過一塊完整的豬天梯了!」
梨清越哭越傷心的時候,林玥陰魂不散地又來了,開門見山地問我:「陛下來你這了?」
我搖頭:「陛下估計連我是哪號人都不知道吧?
「那怎麼把你送的那雙破鞋拿出來套上了?」
林玥瞧著我滿臉的迷茫,問道:「你沒騙我?難道說你這風水好?」
「我騙你作甚?我從進宮開始連這門都沒出過,上哪見陛下?」
林玥思索片刻,猛拍了下桌子:「你開個價吧,你這院子本宮買了,你換個地方住。」
我擺手:「馬上秋收了,這院子給我千金都不換!」
「五千兩!」
「成交!」
梨清激動地握著一大疊銀票,壓不住的喜色:「小姐,咱發達啦?」
梨清環了圈花荷苑:「不過奴婢還是有點舍不得,這院子小姐費了那麼多心血。」
「一程有一程的磨礪,一處有一處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