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喜歡西裝精英男。
我也不想談戀愛。
發覺程野的心思後,我直截了當地說了這件事。
那天,他直接驅車來到我家樓下。
「看窗外。」
程野手握著氣球,逐漸放飛。
我伸手抓住,看到了貼在氣球上的字。
「那就做我臨城第一個朋友,好不好。」
我們手握氣球的一端。
萬籟俱寂,月光孤零零照在樓下男人的身上。
他大概很緊張。
好像我遲疑的每一分每一秒,是在宣告他的死刑。
我將氣球固定在窗戶上。
發微信給他。
【你好啊,新朋友。】
程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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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收到晏靳北的消息是在兩個月後。他換了新手機給我發消息。
我拉黑了就繼續換,有一次無意間接通,對面也不說話。
我的耐心告罄。
「晏靳北,你能不能別來煩我了。」
他啞著聲音:「媽媽很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看看她?」
一提到晏伯母,我就心軟了一截。
這段時間,她偶爾會給我轉錢,大概是擔心我失業沒有保障。
見我不收,又開始給我轉一些養生健康的食譜。
記得剛來晏家時,她也是如此,換著法地給我做吃的。
我生病了,徹夜不眠照顧我的也是她。
我沒有辦法對她做得狠心,因此,連帶著討厭晏靳北,都無法做到決絕。
見我態度有軟化,他乘勝追擊:「或者我過去接你?」
「你和夏芝不是復合了嗎?」我打斷他。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瞬。
我冷笑:「你對你每任女朋友都是這樣?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
「晏靳北。」我深呼一口氣,「你不覺得你很賤嗎?」
這晚之後,晏靳北安靜了好久。
我以為我們之間的事就到此為止了,卻想到會見到祁琛,在這個四線的小城市裡。
我和程野剛從大學城出來。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我們面前。
那張臉露出來時,我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這是交了新男朋友?」
他嗤笑:「喂!兄弟,你知道她以前長什麼……」
話未說完,一旁的程野揮拳而去。
我嚇了一跳。
祁琛不甘示弱回了過去。
周圍有人報了警。
因為是互毆,最後雙人籤了和解協議便出來了。
祁琛一邊摸著臉上的傷,一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我走到他面前,拽住他的衣領。
「你有病?」
他玩味地看著我,突然就笑了:「就是有病,怎麼了。」
他伸手想碰我的手。
我連忙松開。
他轉而拍了拍衣領:「靳北和夏芝分手了,他還是忘不掉你。
「我怕短信傳達不到位,特地過來通知你。」
「誰知你啊!」他彎下腰,嘴角扯了一個大大的弧度,「不識好人心。」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他自覺無趣。
我抓住程野的手,他微微呆住,反應過來,握得更緊了。
我隻想趕緊離開這兒,沒有注意到身旁紅了耳朵的程野,還有一旁臉色驟冷的祁琛。
「喂。」祁琛再次叫住我,目光復雜幽深,「你和靳北復合唄!我保證不再罵你了。」
「有病!」
事隔幾個月,頭一次給晏靳北發消息。
【能不能管好你家的狗?】
9
許是太過於生氣。
晚上我竟難得夢到了高中時期的事。
壯實有力的身軀,走到哪裡,似乎都能成為別人議論的焦點。
少年的惡意有時候來得莫名其妙。
他們推搡著:「你敢跟她接吻嗎?」
「我去,你找抽是不是。」
「去跟她比比,你的大還是她的大。」
有一次,我上完洗手間回來。
一個女生的鞋帶散了,班裡搗蛋的男生就用揶揄的目光看著她衣領處露出的風光。
我至今都記得那種目光,惡心到頭皮發麻。
我走過去時,狠狠踩了那人一腳。
他生氣打我,拳頭被晏靳北擋住。
晏靳北握住那人的手,反手將他押在牆壁上,單手扣著他的臉。
他冷冷地道:「道歉。」
那天的陽光似乎都帶著淡淡的青草香。
心動來得那樣毫無預兆。
醒來時,枕頭已經被眼淚浸湿。
才凌晨兩點。
我起床倒了一杯水,忽然聽到門外有動靜。
打開門,就看見了晏靳北。
他的臉色略顯疲憊,靠著車門,地上是撒落的煙頭。
冷風吹得他臉蒼白,他看起來像是瘦了一圈。
見到我,他原本失焦的眼神逐漸清明。
下一秒,門再次合上。
我躺回床上,手機收到新的消息。
「祁琛的事抱歉,我跟他鬧掰了,他不會再來找你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補充了道:「我和夏芝分手了。」
10
晏靳北在臨城短暫定居了。
我每次下樓,他都是等在外面,晚上回去時,他也是站在那裡。
我沒有理他。
我媽也沒有理他。
「人要自尊自愛,但攔不住狗想看家護院。」
末了,她補充道:「還不是他的家。」
這段時間,我做得自媒體終於小有成色,可以漸漸接到一些小廣告了。
我和黎明明幹得更起勁了。
一天的時間幾乎掰來兩天用。
我風風火火地跑來跑去,絞盡腦汁想題材。
樂極生悲,沒看清路,被自行車不小心刮到了腿。
黎明明扶著我:「沒事吧?」
身旁的程野已經像風一樣跑走了。
他提著大包小包的藥,回來時,遭黎明明好一番打趣。
他呼吸還未平復,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我:「可以嗎?」
「什麼?」
「替你上藥。」
我到底還是沒有讓程野幫忙,就近找了個椅子,自己處理了。
拍攝提前結束,程野堅持要送我回去。
車慢得像烏龜在爬,他緊張地左看右看。
我沒有揭穿他。
平日半個小時的路程,他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到家。
下車後,他連忙下車替我打開了車門,手自然而然扶住我的手。
「謝謝。」
轉身時,腳步一頓。
晏靳北靠在牆上,目光直直地看過來。
他的臉色蒼白,嘴巴翕動。
腳步逼近。
程野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低下頭問:「是討厭的人嗎?」
「嗯。」
我無視般走過去,晏靳北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如死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瞬間清醒過來,松開了手。
他低頭看向我的腳:「上藥了嗎?」
得到的是無聲的沉默。
門在他面前再次合上,像之前的無數次那樣。
沒有任何回應。
關上門後,廚房裡傳來噼裡啪啦炒菜聲,我媽見到程野眼睛都亮了:「小野啊!留下來吃飯吧!」
他猶豫地看向我。
我點頭:「也不缺你這副碗筷。」
他很開心地笑了,嘴角還有隱隱的酒窩。
我問他:「你不好奇他是誰嗎?」
「猜到了。」他一邊換鞋一邊道,「但不重要。」
他貼近我:「你說討厭,那現在就是不重要的人。」
吃完飯,已經是九點。
月上枝頭。
我媽讓我送他下樓。
一打開門,我媽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
「這大晚上站在這裡嚇人呢!」
程野目光落在晏靳北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伯母再見。」
送他上車,我叮囑他路上小心。
手忽然被人拉住。
程野將我摟在了懷裡,很輕很輕。
他在我耳邊說道:「普通朋友的擁抱,可以嗎?」
「你已經先斬後奏了。」
「對不起。」
程野被人用力拽開,晏靳北拽著他的衣領,拳頭抬起。
像一隻發狂的野獸。
「晏靳北。」
他身體僵住,眼睛紅了。
我實在看不懂他的表情。
想要分開的是他,如今做出這副樣子的也是他。
程野笑得恣意又不屑,問我:「要報警嗎?」
晏靳北仍不死心:「他是誰?」
「你男朋友嗎?」
「晏靳北,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知道。」他變得無措,眼淚就那麼一顆顆落下來,模糊又凌亂地吐出幾個音節,「但我……後悔了,後悔了……小辛。」
「可是我不後悔。」我直截了當拒絕他,「我不後悔和你分開,也不會後悔離開北城,所以我也不可能會回頭。」
「我有沒有男朋友,是他還是別人,以後同誰結婚,都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因為,那個人不會是你。」
達摩克利斯之劍徹底落下,他眼神中的希冀徹底沒有了。
那一晚,晏靳北沒有再待在樓下。
很久很久後的某天夜裡,我收到晏靳北的短信。
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可以見上一面嗎?
【就當最後道個別。】
這一次,我回復了他:【可以。】
窗外下起了小雪,銀裝素裹。
不知不覺。
這一年,好像也要迎來了尾聲。
是結束,亦是開始。
11
同晏靳北約在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地上下了厚厚的積雪,環衛工人早起上工,我出來時馬路上隻留下車轍印。
人行道處的積雪還沒有鏟幹淨,表層結成了冰。
我上前踢了一腳,看起來堅硬的雪很快就散了,我撲哧一笑。
笑容又很快凝固,晏靳北站在不遠處,目光深深地看向我。
有那麼一瞬間,我像是回到了高中時期。
冬日下雪,我最喜歡的就是堆雪球,然後一腳踹飛。
晏靳北打開窗戶喊道:「媽讓你上來吃飯。」
「好嘞!」我笑著回過頭,然後轉身跑回了屋子。
我走過去時,晏靳北在我耳邊輕嘆:「我還以為真回到了從前。」
他苦澀彎起唇:「不過這次是為了分別。」
我們坐在兩端,我點了一杯咖啡,看了一眼時間:「我隻有一個小時。」
「日記本的事,很抱歉。」他坐了下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