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安握著腰上的繩索站了起來,抹了把臉道:“沒事。沒站穩。”
黃城舒了口氣,說道:“小心一點。”
梁文安吸了口涼氣。都說秋寒入骨,不過在水裡泡了幾分鍾,四肢都凍得有些麻木了。她曲張了一下五指,活動活動關節。
黃城問道:“可以嗎?”
梁文安擺擺手表示可以。
喬兮將扶蘇打下河流的那一刻,心底的悔意就已經開始泛濫。腳步定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一顆石子,被她不小心踢入水裡,那輕微的悶聲過後,便順著長河,無聲無息地流去,像被狠狠敲打了一下,丟下佩劍,猛得扎入水裡。
她在河中間,開始順流跋涉,頭發湿做一團,抬起手抹開糊在眼睛上的水漬和亂發,艱難和慌張地四處巡視。隻是暗夜漆黑,除了樹影,什麼都看不見,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見。
趙扶蘇是一個好人。他寬厚,仁慈,博學,聰慧。他比胡亥更適合做皇帝。
喬兮靠近岸邊,一手搭著黃土,疲累的喘氣。低著頭,心不可抑制的猛跳。
她告訴自己,她後悔,不過是因為,不希望自己造成了無數人的悲劇。
恨,她的恨跟扶蘇無關。這是世道的悲哀。
卻有一個念頭,冒出來被壓下,再冒出來又被壓下。
喬兮搖搖頭,兩手撐著想要先上岸,一把比水還冰冷的劍,貼到了她的脖子上。
朱雀居高臨下地問道:“誰派你來的。”
喬兮嘲諷地勾起嘴角,沒有說話。
朱雀手中長劍一翻,劍鋒陷入她的皮肉。她說:“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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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說廢話。”喬兮的聲音因為虛弱有些沙啞:“憑你也想威脅我?”
朱雀說:“你敢動一下,我便殺了你。”
“卡!”黃城抓著喇叭喊道:“朱雀情緒不對。不要睡著了,打起精神來。你要表現出你的憤懑。”
周寧收回劍,點點頭。
統籌在一旁說道:“朱雀從小跟著公子扶蘇長大,喬兮暗殺扶蘇,是你的仇人。這種情況下,她要冷靜,但你不能被她帶偏了。”
周寧垂著頭表示理解。
梁文安小腹一陣抽痛,心底閃過不詳的預感,呲了一聲,捂著肚子又艱難地往河中間走去。
喬兮:“光說廢話,憑你也想威脅我?
“你敢動一下。”朱雀道:“我便殺了你!”
“卡!”黃城學著她的聲音喊道:“什麼殺了你!惡靈復仇嗎?脫戲了你知不知道!我讓你表現出你的憤懑不是讓你吼。你的情緒表達怎麼這麼匱乏?哪個老師教的你呢?啊!”
劇組都知道黃城喜歡罵人,隻是這部戲開拍以來基調都不大對。現在終於等到他發飆,不禁有種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統籌咳了一聲,對周寧說道:“你的憤怒要壓抑住。朱雀是一個很內斂的人,她喜歡扶蘇十幾年都沒有表露。就像個影子一樣。”
周寧有些怯怯地看了黃城一眼,點頭。
梁文安不知道周寧是有意還是無意。無意說明她的不敬業。有意就更蠢了。拖拖拉拉帶慢進度,倒霉的還是她自己。要真是拍不好,直接切換遠鏡頭,取消特寫,也可以蒙混過關。
“大爺的,這樣都拍不好。”黃城小聲地罵了一句,抓抓頭皮,一屁股坐了下來,對著雙手扒住河岸的梁文安問道:“梁老師,要不要休息一下?”
梁文安搖搖頭,她是真的虛弱了,說道:“不用了,還是速戰速決吧。我怕我上去就下不來了。”
黃城問:“不舒服嗎?”
梁文安別過臉,閉著眼睛說道:“不,挺舒服的。”
“第三條,action!”
喬兮:“光說廢話,憑你也想威脅我?
“你敢動一下。”朱雀繃著唇角,眼神狠戾,將聲音壓在喉間嘶吼:“我便殺了你。”
喬兮兩指捏住劍刃,往旁邊一彈,手肘撐地跳將而出。
撐了一次滑下去了。
再撐一次又滑下去了。
眾人:……
梁文安無奈,抬起一條腿,狼狽地翻了上來。像隻死魚一樣癱在地上,喘著粗氣道:“我不行了。跳不上來。”
小白楊從她背後給她推了起來,連忙用毛毯給她包住。
黃城說:“休息一下。先休息半小時,給她喝點熱水。”
小白楊給她解開腰上的扣子,問道:“能走嗎?”
梁文安舔舔嘴唇,點頭。最後是楊姐一起架著她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楊姐說:“你這情況不對啊,你怎麼樣了?”
梁文安的情況看起來的確很不好。她兩腳分開,彎著腰縮成了一團。腿部肌肉在痙攣一樣的發顫,額頭上已經不知道是水漬還是冷汗了。
梁文安說:“帶那什麼了嗎?”
小白楊抹了把她的額頭,懵道:“那什麼?”
楊姐說:“我帶了。”從包裡掏出一片,塞到她手裡,說道:“哎呀,水那麼冷呢。都是女人,這我看著都疼死了,要麼下次再拍?”
“都已經拍到一半了,下次再拍更冷。”梁文安說:“我就怕拍啊拍,水面上飄出一絲血腥,那我這輩子臉都沒地方放了。”
楊姐想象了一下,哭笑不得,看她那樣子,戳了戳道:“能站的起來不?”
梁文安伸出手道:“先給我來瓶熱水。”
小白楊跳了起來,摸摸口袋:“呀!熱水!我沒帶!”
梁文安:……
在一旁踹石子玩兒的徐琦同學聞言,抬頭說道:“我位置旁邊的小盒子裡,你的熱水。”
小白楊過去,果然翻出一個保溫杯。梁文安擰開倒了一杯,說道:“是你的熱水。”
徐琦哼了一聲,走遠了點。
作者有話要說: 黏貼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漏一段。。。
第12章 別扭
楊姐拎了化妝包過來,說道:“給你主子擦擦臉,我替她補個妝。”
“這黑燈瞎火的。”梁文安說:“醜才能上鏡啊。”
楊姐說:“喲,你這不要命的小妖精,還說呢?”她說道:“如果不亂整那些,拍出來其實也挺快的。”
小白楊抱膝,在一旁不滿道:“周寧她……”
“別說話。”梁文安按住她的手,悲道:“我想靜靜。”
上完廁所,梁文安又原地休息了一會兒,衝黃城打了個招呼,繼續開拍。
黃城對著周寧,拍手大聲喊道:“一次過!”梁文安跳水。
這次終於過了。
梁文安前後在水裡泡了一個多小時。
大概真是報應,這次親戚來的特別洶湧,有種千刀萬剐的痛感體驗,連帶著發起了低燒,直接就倒下了。
接下來一個星期都沒什麼戲份,原本想跟小白楊出去浪一浪,最後兩人隻能在賓館相親相愛的看了一星期的電視。
期間楊姐和劇組的其他朋友都來探望過一次。梁文安滿心期待,竟然沒能等到周寧。
她闲得沒事,決定開始著手發展新業務,經營自己的粉絲團。
於是她去申請了一個新官微,配合著小白楊填完資料,又轉載了一些冷笑話和實事熱點。睡覺的時候把手機放在了枕頭邊上,第二天睜開眼直接點刷新。
出現了一個粉絲。
梁文安不高興了。她一個眼刀削給了小白楊,嚇得小白楊一個哆嗦。
梁文安指著自己的名片問道:“這是不是你?”
小白楊迫於壓力,吞吞吐吐在一旁猶豫,梁文安大聲怒斥:“取關!快!”
小白楊不知所以,還是溫順的照做了。就見梁文安同志,穿著睡衣坐在床中間,開始申請新帳號。然後點到自己的官微裡,點了一個關注。
“沒人關注我哼。”梁文安摸摸鼻子,不屑道:“我就是自己的小天使。”
小白楊:……
梁文安大手一揮:“你可以接著粉我了。”
休息幾天之後,梁文安還剩下幾場武打戲。也是重頭戲。
一場是喬兮溜軍營,被蒙恬發現,受傷逃離。
一場是喬兮請君入瓮,在河邊伏擊趙扶蘇。
黃城原本是想看看她的功底,給她時間多練練,結果人直接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就在盤算著不如直接找個替身。
梁文安知道以後甚為不滿。替身?臥槽,除了床戲,本王不需要替身!
作為一個全面發展的好演員,武打戲根本不在話下。隻是現在身嬌體弱易推倒,沒有以前那麼好控制。
跟著武打老師對了兩場,武打老師表示:可以有可以有。
黃城表示:小梁同志很好嘛。
等戴上威亞飛上半空,久違的勒痛感襲來的時候,梁文安覺得,偷懶也沒什麼不好的嘛。
小白楊第一次看她上天,激動的全程手機跟拍。統籌看她在旁邊跑來跑去,叮囑道:“這個不能外傳的啊。”
小白楊說:“我造我造。”
徐琦跟著她一左一右的晃悠,嫩臉微紅。真可愛。
梁文安一個上午,飛檐走壁,上天竄地。身後是一排的“刺客”的高聲呼喊,腳下是易碎的青巖瓦礫,蹦跶來蹦跶去。
跟她對戲的蒙恬是一個有經驗的老演員,聽她哼哼哈嘿的自我配音,笑道:“打的很歡樂嘛。”
梁文安挑開他的挑,側過身軀貼近,回道:“被一群人喊打喊殺,感覺有點爽啊。”內心都有些洶湧澎湃了。
拍了幾次有點感覺,梁文安那些不到位的動作,在老司機的遮掩和帶動下混了過去。幾人湊在機子前面看。黃城說:“這一段可以的,加上配音就完美了。再多補幾個鏡頭。好了,休息休息。”
小白楊跟著她走到一遍,激動道:“好厲害的啊!飛起來的感覺怎麼樣?”
梁文安撸起袖子,再攤開手。上面全是烏青,虎口處被劍柄磨破了皮,整雙手紅通通的。小白楊嚇了一跳:“疼嗎?”
梁文安無語道:“你說呢?”
被威亞吊著飛來撞去,一不小心就會受傷。小白楊心痛道:“給你抹點紅花油。”
“算了。”梁文安說:“那味道太惡心了。拍完再說。”而且指不定還添一點地方。
小白楊踩著小碎步道:“那我去候著領盒飯!”
梁文安脫下鞋子對著拍了拍上面的沙土,說道:“大公子,早上沒你戲啊?”
徐琦縮著腦袋蹲在一旁:“我這叫隨大流。”
“哪來的大流啊。”梁文安好笑道:“別不承認嘛。”
徐琦長手一指:“喏!看那邊。”
梁文安扭頭,險些栽下去。
周寧和嚴行那兩個闲人,親親我我的在劇組刷什麼存在感?
梁文安問:“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飛來飛去的時候吧?”徐琦不確定道:“反正我是在你飛來飛去的時候看見他們的。”
梁文安腦海中不斷回復著飛來飛去這四個字。覺得腦子裡面長了一片草,暈頭轉向。
秋日的陽光不冷不烈,曬得人暖洋洋的。漫山的楓葉紅了一片黃了一片綠了一片。帶著沙土的混濁小溪向下奔馳。
梁文安摸摸額頭,文藝的沐浴著明媚而爽朗的日光,掏出手機給嚴行發短信。
梁文安問道:“金主,很闲哼?”
嚴行對著手機回道:“還行。”
“我以為你很忙,忙著做生意。”
“我現在就是。我在巡視我投資的項目。”
“我看不像。你這不是在泡小女人嗎?”
“我在跟小女子討論這次投資的表現詳情。”
小女子周寧湊過去嚶嚶問道:“嚴哥,你在和誰發短信?”
嚴行拿著手機往外一帶,不讓她看見,說道:“隱私。”他覺得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嫌棄地擺擺手道:“你去忙吧,我要做事了。”
周寧微愣,嚴行卻戒備地看著她,她隻好尷尬地一笑。站起來走開。
嚴行舉著爪機,得瑟的不行。哼,把控好距離,什麼樣的妖豔貨老子拿不下?
無視周寧三回頭的幽怨神情,他低頭看剛發來的消息,氣得險些把它砸到土裡。
梁文安說道:“謝金主成全!祝金主早生貴子!”
“你就是吃醋。”
“討好你一個,得罪全劇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