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季母身旁的幼兒園老師突然說道:“君霆奶奶,我一開始還以為阮小姐是君霆的媽媽,後來見她這樣年輕,又覺得不像。”
因為幼兒園老師提到了阮素,季母這才下意識地將視線放在了阮素身上,她正在給孩子們分披薩。
阮素瘦了一些,有時候季母都忍不住在想,如果這個女孩子的好真的是偽裝出來的,那她也太厲害了。
阮素在家裡,從來沒有刻意去討好誰,她也從未露出委屈的神情,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好像……她在這個家已經生活了很久很久,早已成為了一份子。
毛豆生日過後,季家又恢復了之前的節奏,這天阮素買菜下班回來,見季母坐在沙發上忙活,一經詢問,才知道她竟然從工廠接了活計!
阮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季母仍然神色淡淡的說道:“闲著也是闲著,這是隔壁王奶奶介紹的,這活不難,就是疊包裝盒。”
這也就是阮素這幾個月的努力有了效果,不然放在從前,季母根本不會跟她解釋這麼多。
“家裡沒錢了嗎?”阮素壓下內心的酸澀問道。
季母說:“疊一個三毛錢,我一天闲下來的時間可以疊一百個。”
她語氣淡然,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阮素算了一下,一個三毛錢,一百個也才三十塊啊!
她知道季母平常在家也不清闲,每兩個小時就要給季明崇翻身,還得定時定點的給他喂流質食物,現在居然還要跟廠裡接這種活……
“我有錢的。”阮素看她,“我每個月工資足夠一家人開銷,至於明崇的護理費用,我也有存款足夠供他。”
“你那些錢就存著。”季母也有自己的堅持,“我做得動就做一點,做不動了也不會勉強,錢雖然少,可也能補貼生活,至於你,阮素,我之前說的仍然有效,你要是願意留在這裡,我不趕你,你什麼時候想走了,我也不留,你還年輕,日子還很長,自己手裡留點錢不是壞事。”
阮素心下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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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一直覺得,這世界上大部分都是以真心換真心,季母現在對她仍然稱不上熱絡,但比之前要好很多。現在季母沒有把她當成家人,所以才不願意用她的錢,她相信,總有一天季母會接受的,在季母沒有接受之前,她還是不要去做破壞現有規矩的事了。
阮素沒有再試圖反駁季母,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就當做自己已經聽進去了。
季家的情況並沒有非常糟糕,至少阮素看得出來,季母手裡還是有一些存款可以維持生活的,毛豆的親媽每年也會支付一筆可觀的撫養費,季母都以毛豆的名義開了卡給他存著……這個家正在平緩的向前走著,就連阮素也不自覺地開始祈禱,祈禱奇跡出現,季明崇如果能醒過來,這個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好起來了。
阮素進了房間,趁著房間還曬得到一點太陽,她推著季明崇沐浴在陽光下,拿起今天在體檢中心拿的報紙,一臉生無可戀的念了起來。
體檢中心的雜志跟報紙有很多,她一般都拿財經報紙。
對她這個外行人來說,這財經報紙無聊枯燥得可怕……還是花花綠綠的娛樂圈版面更吸引人啊。
可無奈,她打聽到的關於季明崇的喜好裡,沒有一點跟娛樂圈沾邊。
他喜歡打高爾夫,喜歡擊劍,喜歡攀巖。
他過去還是人們口中的商界天才。
她想,他應該是對財經報紙的內容感興趣的,於是平日裡,她除了跟他聊些生活上的小事,就是給他念這些財經新聞了,有時候她也會搜尋一些笑話來講給他聽。
“歐美股市遭遇‘大失血’,從周線來看,美大三股指上周均跌……”
房間裡,年輕女人的聲音輕柔,如果這會兒有人看到,這也是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
男人躺在一邊,女人坐在他身旁,正拿著一份報紙,陽光照射進屋子裡,在這深秋的午後,顯得屋子裡都暖和了幾分。
阮素對財經這一塊不是很了解,有時候念著念著,斷句的方式都不對。
她念著那些專業名詞,感覺自己舌頭都快打結了,過了片刻,她認命地放下報紙,身體不自覺地往季明崇湊近,一臉痛苦地說:“頭好疼,這些東西太枯燥了,怎麼會有人喜歡看這種報紙啊,太不可思議了……”
季母站在門口,她聽著阮素小聲的抱怨,臉上也難得的浮現出笑意。
第12章
現代科技解放生活,阮素在冬至來臨之前,為季家添置了掃地拖地機器人以及洗碗機,不知不覺,她來季家已經快四個月了,這四個月裡,她感覺時間像是被按了加速鍵,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換上了厚厚的棉服。
在這邊,冬至也是團圓的日子。從那天回門以後,阮素就再也沒有回過阮家,阮父阮母拿她也沒有辦法。
這天,阮素剛下班,還沒走進樓道裡,就接到了阮母打來的電話。
電話裡,阮母語氣小心:“素素,過兩天就是冬至了,你回來吃頓飯吧,你爸爸也好久沒看到你了。”
阮母有時候也很煩惱,如果早幾年找到女兒就好了,至少不會這麼生疏。
即便是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如果缺席了幾年,關系都無法修補,更何況,她缺席的不是幾年,而是近二十年。她還記得,素素剛回來阮家的時候,她都不會喊她媽媽。二十歲的素素,已經不是一條連衣裙、一個玩具熊能夠打動的了。還沒等她好好修補這母女關系,素素就被迫頂替了婚約。
其實她心裡也很清楚,她虧欠女兒的是什麼。
她跟丈夫在一起多年,阮家的利益以及榮辱永遠都是排在首位的。當初蔓蔓不想要這一樁婚約,丈夫之所以沒有反對,是因為季明崇基本上沒有蘇醒的可能,就算醒了,季家已經敗了,他無權無錢怎麼可能回到原來的樣子……季明崇已經是一顆廢子了,素素沒有回來之前,阮家沒得選擇,她回來之後,從兩個女兒中選一個嫁去季家,權衡利弊,素素嫁到季家更好。
果然,沒多久以後,蔓蔓就跟林向東在一起了。
等到蔓蔓嫁到林家,那麼阮家就多了一層保險,也多了助力。
她跟丈夫難道不知道虧欠了親生女兒嗎,當然知道……但真要補償,那也得等到阮家回到從前之後。她都想好了,最多等兩三年,她就主動跟季母說,把素素帶回來,到時候素素也還年輕,仍然可以過幸福的生活。
阮素走進樓道,對著電話那頭的阮母說道:“我那天可能沒時間。”頓了頓,她又說,“阮蔓那天也回去吧?”
阮母下意識地忽略了後面一句話,皺緊眉頭問道:“你沒時間?不是每天很早就下班嗎?”
不等阮素說什麼,阮母又道:“我聽說季家都沒保姆,現在你那婆婆是不是什麼事都丟給你做?”
“沒有。”阮素說的是實話,她在季家自然是不清闲的,但季母也不是什麼事都讓她做。
阮素見馬上就要到家了,便不再多說,“媽,我改天再給你打電話,我現在還有事。”
阮母隻好掛了電話,一看時間,就知道女兒已經下班了,女兒究竟在忙什麼,她是知道的。她越想越氣,竟是連晚飯都不願意吃了,直接上樓回房躺著。
與此同時,阮素上了幾級臺階,抬起頭看了一眼樓道裡的燈,昨天晚上她下樓扔垃圾就發現了,這樓道燈也是忽明忽滅,忽好忽壞,現在入了冬,天黑得早,天亮得晚,這燈泡要是突然壞了很容易摔倒了。她倒好,還年輕,可季母都一把年紀了,這要是燈壞了踩空了,摔了一跤那就是大事了。
思及此,阮素也不再耽誤時間,轉道又去了小區外面,請了人將樓道裡的燈泡給換了,這才安心。
阮蔓今天回來,剛進家門,就聽到阿姨說阮母晚上沒吃飯,她便上樓進了臥室,果然看到阮母坐在床邊唉聲嘆氣的。
阮蔓都不用猜,就知道阮母是為了阮素在心煩意亂。
果然,阮母見她過來,便拉著她說道:“季家太破太小了,我想了想,素素住在那裡肯定不舒服,要不我幹脆給她租一個大房子,再給她找一個保姆,這樣她日子也能輕松些。”
同樣的話,上輩子阮蔓也從阮母這裡聽過。
她有一種很微妙的心理。明明她心裡清楚地知道,阮素是阮母的親生女兒,阮母對她多有照顧也是應該的,可她就是很不爽。內心裡,她覺得阮母不該這樣,不該對她跟對阮素一樣好。她是養在阮母身邊長大的,怎麼能跟阮素一樣?
“還是別添亂了。”阮蔓說,“季伯母可不會答應,之前家裡不是說出錢讓季明崇住在療養院嗎,她都沒答應,現在怎麼可能答應搬出來。”
上輩子她也想換一個更明亮更豪華的房子,可哪知,季母根本就沒答應,她倒是想一個人住啊,可她那會兒還沒死心,還盯著季母手裡的東西,便隻好咬牙繼續住在那個破房子裡。
這輩子難道季母就能搬出來住?怎麼可能。
阮母聽了也是一連怒色:“那我女兒嫁過去就給季家當護工?簡直欺人太甚!”
她就是想著這一件事,才吃不下飯的。
越想越氣,連帶著對一旁穿著鮮豔、一臉好氣色的阮蔓也遷怒了。
不過也隻是心裡遷怒,嘴上也沒說什麼。
阮蔓很無語,“那您想怎麼樣?”
阮母思忖了片刻,“可以不搬,但我要給素素請一個保姆,不然季家一家老小都讓素素伺候嗎?我女兒可不是給她季家為奴為婢的。”
“我勸您不要摻和季家的事。”阮蔓想起阮素那天的話,也陰陽怪氣起來,“素素可是說了,讓我們都不要管她的事,這是她的原話。”
阮母氣悶:“那是她的氣話,你不要跟她計較。”
阮蔓心裡更氣,可也不得不勸著:“好,我不說這話了,我跟您分析一下正經事,要是季伯母覺得我們家瞎摻和,還遷怒素素怎麼辦?還有,素素才嫁過去多久,四個月都沒有,正是獲取季伯母信任的時候,您突然摻和一下,也許就……難道您相信季伯母手裡真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在阮蔓的勸說之下,阮母果然就歇了這個心思。
可是阮蔓心裡並沒有多好過,尤其是想起阮素當時說的話,她就來氣。
她並不相信阮素在季家多麼辛苦,上輩子她呆在季家,房子光線是差了點,也破了點,可季母沒讓她做飯也沒讓她打掃衛生,估計是怕她亂翻家裡東西。她不得不承認,季母對阮素比對她好多了,那季母就更不可能讓阮素做什麼了……
如果季母出了點什麼事,阮素才是真真正正的辛苦。
這個念頭從阮蔓心裡閃過,她立馬抓住,頓時就產生了一個計劃。
她記得上輩子也是大冬天的時候,季母一大清早起床去買菜,結果樓道裡燈壞了,她一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都骨折了……那會兒她擔心季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她做,實在是怕辛苦,就以工作要出差為由離開了一段時間,等季母好起來後,她才回來的。
算算時間,季母應該就這段時間要摔跤了吧?
要是阮素咬咬牙去照顧季母,那累死她都是應該的,要是阮素跟她一樣跑路,那季母跟毛豆還會對她這樣好嗎?看阮素還敢不敢對她擺出一種“我比你高尚得多”的樣子!
哪知道阮蔓等啊等啊等啊,等了好長時間,也沒等到季母從樓上摔下來的好消息。
她不由得在想,會不會是她的重生改變了這些事情,畢竟什麼事都是有蝴蝶效應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太糟糕了。
山不來找我,我就去找山,阮蔓想了想,她自己是不可能去做這種事的,便幹脆讓她弟去破壞樓道裡的燈。
這個弟弟自然不姓阮,是跟她有血緣關系的親弟弟,原本親生父母一家窮困潦倒,個個都沒什麼見識,她為了不讓親生父母作妖,便讓這個弟弟來了這邊,弟弟沒什麼學歷,也沒什麼本事,現在跟在林向東身邊當司機。她對這個弟弟還算放心,知道他願意為自己做那些事,也相信他的嘴巴很嚴實。
果然弟弟章建一聽,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要幫她辦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