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天還要去上班,她強迫自己睡著,還開始數羊。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後來她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幹脆用手肘撐著上半身微微探頭看向床上,果然季明崇正在自己奮力翻身,可無奈,他的身體還沒恢復好,隻上半身能使得出一點力氣,想翻過去,還沒成功又平躺下來。
他似乎有些懊惱。
雖然他也沒捶床,也沒說什麼,但她就是知道他這會兒是懊惱的。
不知怎的,她沒忍住,笑了起來,怕發出聲音,又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眼裡的笑意還是傾瀉而出。
季明崇聽力很好,之前呆過的一個世界裡,他是瞎子,因為看不到反而聽力絕佳,沒想到回到原世界後,他的聽力居然比昏迷前更好,因此阮素發出的聲音十分輕微,他仍然聽到了。
她睡覺很老實,從來不會磨牙打鼾或者說夢話,這會兒應該還沒睡著,並且還看到了他正跟烏龜一樣努力翻身,繼而忍俊不禁。
他無奈地問:“笑,什麼?”
阮素當然不會說,她悶著不出聲。
多肉植物們也沒睡著,聽到這兩個人的動靜,都開始小聲爭論起來——
“素素在笑什麼呢?是不是因為發現我長得更好了!”
“我猜……素素是在笑他像烏龜一樣,以前我見過的,烏龜就是這樣,想翻身又翻不過來就是他這樣子。”
躺在床上已經筋疲力盡、被區區翻身這一動作就被掏空身體的季明崇:“……”
良久,他也覺得自己大概、可能真的有點好笑,臉上也浮現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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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阮素醒來洗漱好後,季母就起床準備接過照顧季明崇的任務了,卻見阮素一臉喜色,便笑著問道:“怎麼這麼開心?”
阮素用力點頭,“媽,明崇他昨天晚上開口說話了,要不是太晚了,昨天我就將這個好消息說給您聽了!”
季母比阮素更高興,喜得不行,直念菩薩保佑。
現在季明崇就是季家的中心,他任何一點點身體上的好轉,都能讓這個家充滿喜色。
原本毛豆還賴在床上不肯起床,到了冬天,能在床上賴一分鍾那都是賺到,就算這會兒他已經清醒了,他還是不願意起床穿衣服,小腦袋瓜裡甚至在思考今天如果裝病的話,不去幼兒園的可能性大不大,後轉念一想,裝病搞不好要吃藥要打針,實在不劃算,正在做著心理建設時,他聽到奶奶跟嬸嬸在說話,不由得伸長了脖子,在聽到嬸嬸說叔叔能開口說話後,他顧不上賴床,也顧不上穿衣,直接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來衝出房間,還頂著一頭亂糟糟的卷發。
“嬸嬸,我叔叔能開口說話了??”
不等阮素回答,毛豆又跟小炮彈似的衝進了臥室。
季母一邊給毛豆拿睡袄一邊罵罵咧咧的跟著進了臥室:“凍不死你!感冒了別又哭!”
阮素在客廳裡,也能聽到臥室裡三個人在說話。毛豆說十句,季母說五句,季明崇回一句,這可不得了,聽到他回了話,毛豆一下子從十句飆升到二十句,季母說讓毛豆不要吵到季明崇,毛豆不服氣,嗆回去說她的聲音比他的更大!
她很想多聽一下,可她得去上班了,拿起包跟大衣準備出門,手剛放在門把手上,臥室裡又傳來聲音,分別是季母跟毛豆的——
“路上小心。”
“嬸嬸,走路不要玩手機噢!”
可能季明崇也說了什麼,不過她沒聽到。
她一邊含笑應著,一邊圍上圍巾出了門。
今天天氣很好,是個大晴天,阮素一路快步走到地鐵站,這會兒人還不是很多,隻是在地鐵站裡,她跟一個小姐撞了一下,還來不及道歉,隻見那位小姐急匆匆的撿起地上的東西就飛奔去了扶手電梯,這裡是換乘站,阮素想,她應該是急著換乘……
正準備等地鐵來時,阮素不經意地瞥見一旁的地上有一張紙。
她走過去撿了起來,想起剛才撞到的那位小姐好像就撿起了類似的紙張,這紙張顏色有些特別,她有印象。
紙張上畫著一套婚紗,很精致很特別,右下角還有著籤名,籤名都是龍飛鳳舞的,她還沒看出來寫的是什麼字。
這應該是一張設計稿。
設計稿有多重要,阮素還是知道的。想了想,她等的這一趟地鐵停了下來,她也沒上去,而是轉身上了樓,來到了服務臺,人海茫茫,她都不記得那個小姐長什麼樣子了,她也不可能不上班就在這裡等著。思來想去,就隻能將這張設計稿放在服務臺那裡了,如果那位小姐想起來自己有設計稿丟失了,肯定會過來找的。
她有個朋友從事的也是設計相關的行業,設計稿最怕丟失跟內容泄露,就這樣直接把設計稿放在服務臺被人看見,似乎也不合適,阮素從包裡找到一個文件袋,這是她用來裝培訓資料的,索性就用這文件袋裝設計稿。
地鐵工作人員也很熱心,有專門的失物認領處。看認領流程都很嚴謹,阮素也放心了,抬手一看,差點尖叫出聲,她馬上就要遲到了,也顧不上留下自己的姓名,趕緊跑去趕地鐵,每個月的全勤獎太香了,她實在不想放棄。
她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上班前一分鍾打卡成功。
馬雯跟在她後面打的卡,還故意逗她,“行了,三百塊全勤保住了。”
她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一路跑過來,身上都出了一些汗,“還好保住了……”
馬雯樂了,“這還好是三百塊,要是三千塊,你是不是每天都要提前一個小時來?”
她一本正經地反駁,“何止是提前一個小時來,我恨不得就在單位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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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素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時,阮父來到公司,還沒打開電腦,就接到了阮姑姑打來的電話。
“回家了?”阮父一邊開電腦一邊問,“家裡的那些長輩身體還好吧?”
阮姑姑前兩天回了老家主持修祖墳的事,兄妹倆之間的通話也多了起來。
阮父口中的長輩,說的也是同支的親戚。
真要論起來,阮父也算得上很勵志了,他當時是村裡唯一一個大學生,那會兒全村姓阮的人家都出了錢供他念大學,就指望他能有出息,他也沒有辜負這些人的期望,大學畢業後就學人經商,遇到了好幾個貴人,從一窮二白搖身變成今時今日的阮總。
“都挺好的,堂叔今年還要辦八十大壽,我包了兩萬塊的紅包。”
阮姑姑跟阮父念叨著這些家常,正在阮父準備掛電話時,阮姑姑的一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哥,你還記不記得鄰村的那個算命老太太,聽說她上個月走了。我就想起了一件事,當時算命老太太算的其實是素素的生辰八字吧?”
阮父所在的村裡,老人們都很信這一套,就是取名字都得找人算,極有講究,已經過世了的阮爺爺阮奶奶尤其信這一出,等阮母生了女兒後,拿到生辰八字就去找了算命老太太。
算命老太太在當地是有些名氣的,她一般不給人算,但一算就都是準的。看到阮爺爺阮奶奶給來的生辰八字,別的也不多說,隻說這女孩子早年是要吃些苦頭,不過將來一定大富大貴、貴不可言。
時隔這麼多年,阮姑姑本來都已經忘記這事了,現在回到老家聽到算命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又想起了這一樁,她在電話裡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當時給的生辰八字是素素的,不是蔓蔓的,對吧?”
阮素跟阮蔓是同一天出生,但出生時辰是不一樣的。
在不知道孩子被抱錯以前,所有人都以為那個生辰八字是阮蔓的。
後來阮素被認回阮家後,也沒人提起這事。
阮父聽了這話,也愣住了。
他本人早年是不太信那一套的,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可隨著在商海多年,跟不少富商都打交道,他也逐漸被影響,年紀越大,反而就開始信這些了,辦公室的發財樹要怎樣擺,家裡要怎樣裝修,都得請那些大師來算一算。
妹妹說的這件事,他也忘得差不多了,可現在再想想算命老太太算的,他也忍不住懷疑:那個大富大貴、貴不可言的命數其實是素素的吧?
可是,這可能嗎?
第32章
阮姑姑對阮蔓現在的成見不是一般的深。
原因無他,她先前想跟阮母借錢周轉,阮母卻說錢都給了阮蔓投資。現在誰都知道阮蔓跟林向東是一對,阮蔓投資的項目,不說賺得盆滿缽滿,至少是不會賠的,她便動了心思,主動跟阮蔓打了電話說自己也想投資那個項目,哪知道阮蔓這個白眼狼居然一口拒絕了她!
在阮姑姑看來,阮蔓實在是不知好歹。要不是陰差陽差她跟阮素調包了,哪裡還會有這樣好的人生,阮家可是好吃好喝的供了她二十多年,要不是阮家給她提供的條件,她能認識林向東?
既然對阮蔓有意見,阮姑姑也就毫無心理負擔的在阮父面前上眼藥了。
“哥,我知道你喜歡蔓蔓,這養了二十多年哪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就是在我心裡,她都要比素素更重一些呢。隻是一碼事歸一碼事,蔓蔓畢竟是養女,不是阮家的親生女兒,昨天晚上族裡的長輩還在說重新修族譜,這是頭等大事,堂叔的意思是,素素是咱們家的親生孩子,這族譜上肯定得加她,可蔓蔓隻是養女,該從族譜上把她去掉了。”
阮姑姑似乎怕阮父反對,又忙說:“堂叔很忌諱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聽說,說外人上了本家族譜,會影響子孫後代的運勢。哥,你覺得呢?”
族譜這事,之前誰都沒有在意。在現代社會,加個名去個名,也不是什麼大事。
阮父對阮蔓肯定是有感情的,就是家裡養條狗養了十幾年都會不舍,更不要說是養個孩子,前面二十年還以為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沒少投入父愛,這會兒收也是不能全部收回來的。
他有些猶豫。
阮姑姑很了解他,苦口婆心的勸他:“哥,這裡也沒外人,隻有咱們兄妹倆,我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覺得有用,就聽,沒用就當耳旁風,吹過也就散了別往心裡去。這親生的,跟不是親生的,差別大了,不說遠了,就是我們同村那個不能生養的白嬸,兩夫妻多好啊,收養了一個女孩子,不知道多精心的養著,結果那孩子大了,還是親近她的親生父母,就這次我回來都聽說了,姑娘有出息,第一時間就給她親父母做了房子。”
“你再看蔓蔓,我也不是說她不好,她之前火急火燎的把她那親生弟弟接過來給林向東當司機,怎麼就沒考慮一下她的表哥表弟?這當司機,說起來是不太好聽,可誰不知道,林向東現在手裡沒人,給他當司機,以後他真要飛起來了,這司機可就了不得了。她自己親弟弟聽說高中都沒讀完,家裡她這些表哥表弟可都是正經大學畢業,現在當司機,以後升為特助也不是不可能,從基層做起嘛。”阮姑姑越說越激動,“可你看看,她跟林向東在一起這麼久了,咱們阮家得到了哪怕一點點的好處嗎?沒有!”
阮姑姑還是點出了精髓。
不過林向東之所以還沒幫阮家幫到實處,一是因為他自己還在爭權,哪裡顧得上旁人,二則是先前他的確不太喜歡阮家一家子。
阮姑姑的話,阮父還是聽了進去。
他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也不至於連林向東並不待見自家看不出來。
阮姑姑又說:“哥,還是得拿捏好這個度,堂叔都說了,親生的才是真的,養女隻是養女,到底還是隔了一層,不是至親血緣。有時候,做得多了,說不定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養女隻能是養女,不是親生的。
阮父最後在電話裡,語氣平靜地說道:“那就讓堂叔在族譜裡將蔓蔓的名字去掉吧,這事不用說給別人聽。”
族譜裡去掉名字,這件事是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