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寶懶得理他陰陽怪氣的酸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捧著賬本子繼續往司禮監走,等到了交賬的地方,她怕兩人不懂規矩冒犯了什麼人,幹脆讓兩人在原地等著,自己過去對賬。
等對完帳回來,惜月不知道跟憐花說著什麼,說的吐沫橫飛好不開心:“說什麼督主給的玉佩,我呸!我看也就是地攤上十來文一個的白石頭,真沒看出哪兒好來著,我不過就說一句,瞧他嘚瑟的樣子。”
四寶養氣功夫再到位也被這背後嚼人舌根的貨色氣的說不出話來,她上前一步拎著他耳朵往上一提,連連冷笑道:“說什麼啊說的這麼開心?讓我也聽聽!”
惜月嚇得怪叫一聲,四寶重重啐他:“我的事兒用不著你信,督主就是喜歡我喜歡的夢裡都喊我的名字,你又能…”
她話才說了一半,後邊就傳來一聲熟悉的輕笑,四寶頓時傻眼了。
第二十章
陸缜的腳步聲漸漸近了,眼神深邃,表情莫測:“說啊,怎麼不說了?”
四寶:“…QAQ”
‘啪嘰’她又跪了,她這幾天跪著的比她這些年跪的還要多。
惜月本來不知道來人是誰,先是怔了怔,但見這謫仙相貌,再看這排場氣度,轉瞬也明白過來了,心裡先是驚豔一時,然後眼帶興奮地等著瞧好戲。
四寶:“…督主,我錯了。QAQ”
一般情況下,她這話足夠被拉出去剁碎了喂狗的,陸缜倒是不至於這麼兇殘,不過心裡也沒高興到哪裡去。
他本來是想晾著她的,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心頭微漾,挑了挑眉:“你錯哪兒了?”
四寶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我哪兒都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宰相肚裡能撐船,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陸缜看她樣子就知道她沒用力氣,眼風掃過去:“起來回話。”
四寶拍了拍身上的灰,以光速站了起來,嘿嘿傻笑湊在督主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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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輪到惜月傻眼了,責罵呢?打板子呢?用板子打臉呢?杖斃呢?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陸缜就聽到‘督主夢裡都說喜歡我’那一句,不過雖然離得遠,但也能看見兩人是在起爭執,他目光落在惜月身上的時候就沒這麼和緩了,漠然道:“這個…”
四寶跟他也處了有些日子了,見他這神色就知道他是準備處置人了,咬了咬牙,一個箭步衝上去賞了惜月一巴掌:“你小子好大的狗膽,驚擾了督主還不快賠罪?”
要不是她動手,若是陸缜下令處置,隻怕這蠢蛋命都沒了,倒不是她聖母心泛濫,隻是惜月是她帶的人,因為不懂規矩被督主罰了,豈不是顯得她很無能?再說這廝雖然嘴賤,但也罪不至死。
惜月被打傻了,似乎想不到她當著督主的面兒也敢如此猖狂,倒是憐花瞧出些門道來,忙壓著他連連叩頭。
陸缜橫了她一眼,到底是沒多過問,任由惜月把頭都磕青了一塊,他對著四寶道:“你跟我過來。”
四寶一肚子苦水跟著他走了,惜月卻不敢擅自走了,又跪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有人放行這才敢起身。
她跟在督主身後,心裡忐忑,雖然她這幾天沒少作死,但真的都是事出有因啊!
陸缜拉開帽椅輕松坐下,悠然道:“是不是我這幾次都沒罰你,讓你覺著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沒事兒了?”
四寶會說她最近還真有點這個感覺嗎…當然這話絕對不能說的,就是半點也不能表露出來,她一彎腰就要道:“奴才不敢,今天實在是…”
陸缜沒等她說完,就站起身繞過桌案站在她面前,又伸手拿捏住她下巴輕輕抬起來,玉雕一般的手指在她下巴上來回撫弄,自語一般的輕聲道:“該怎麼罰你好呢?”
四寶明知道不合時宜,還是因為他這個近乎調戲的動作紅了臉,差點回一句您怎麼罰都行,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抖M…
陸缜就見她的臉莫名其妙地又紅了,手指不覺一頓,也覺得有些不自在,收回了手輕笑一聲道:“既然你說我喜歡你喜歡的夢裡都喊你名字,正好我今晚上不出宮,就由你來守夜,看我晚上到底有沒有叫你的名字,要是沒有…”他後半句沒說出來,不過那眼神就比什麼威脅都更有效了。
明明是這小斷袖喜歡他喜歡的輾轉反側說夢話吧,瞧瞧這臉紅的勁兒就不正常,倒還有臉扯到他身上!
四寶臉更紅了:“…”那句話真是個誤會,督主你聽我解釋啊!TAT
但是這麼一想,守夜雖然很辛苦,總比打板子罰做苦力要強多了,四寶又高興起來,督主果然還是沒舍得罰她嘿嘿嘿嘿。
今兒個是元宵節,陸缜沒騰出空兒來料理她,到了傍晚便出去陪宴了,他這回沒帶四寶,才入了承乾宮,迎面就見著十三皇子一臉憤憤地走了出來,等進了宮裡,見元德帝同樣也是滿臉怒容。
陸缜加快幾步,上前欠身行禮,又扶住他勸道:“聖上您的身子關系著江山社稷,千萬別為了旁的事兒氣壞了龍體,讓眾臣百姓惶惶無依。”
他甚至沒問什麼事兒,他清楚元德帝的性子,就是不問他也會說的。
果然元德帝聽他一番勸慰,神色和緩了幾分,還是連連嘆道:“朕雖不敢自比先祖德行,但自問在兒女教育上也是盡了十分心力的,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孽障來!”
陸缜心裡一沉,有些不妙的預感,卻仍是不方便發問,隻溫言道:“聖上慈藹,有目共睹。”
元德帝緊緊皺著眉:“你不知道這混賬東西如何荒唐!他平日要宮裡伺候的宮婢侍寢也就罷了,如今竟尋摸到宮中伺候的太監身上,前兒不知怎麼的看上一個內官監的一個從七品太監,和嫔不允他討人,他竟跑來問朕要人了,簡直混賬!”
十三皇子倒不是斷袖,隻是貪鮮兒好色罷了,隻要長得好,宮女太監都不忌諱,而且他未必就對四寶多麼一往情深非他不可了,隻是和嫔越是攔著他,他就越想要,就是這樣也夠讓元德帝火冒三丈的了。
陸缜面色立刻就冷了幾分,眼神陰冷沉鬱,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恢復了正常,仍是那副從容有禮的模樣,元德帝面色冷肅:“那太監好像叫四,四什麼?他…”
元德帝不缺兒子,十三皇子身份不高脾氣不小,平素更不討他喜歡,但畢竟是親生的,就是在厭煩不喜,他出了錯兒第一反應還是先找那個帶壞他兒子的人。
陸缜知道他心思,對著他一笑:“皇上說的這人臣倒是有些印象,記憶中話不算多,做事兒也勤懇本分,就是生的扎眼了些,卻也沒有把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本事,臣本想著趁過年把他品階往上升一升的。”
督主不愧是督主,說起謊來眼神都不變一下,他難得對一個人評價如此之高,既然聽他這麼說,元德帝剛起的殺心便散去了,嘆道:“這麼瞧來,老十三真是太不成器,也是朕這些年疏於管教的緣故。”
陸缜自不能順著說,佯作思忖,淺笑道:“臣記得十六殿下已經能把詩經倒背如流,十殿下和十四殿下亦是學問出眾,聖上仁厚慈藹,殿下們俱都是昆山寶玉,聖上當以身體為重,實不必太過憂心。”
所以說元德帝提拔宦官也不是沒有緣由的,這番既能達到目的,又能讓他高興的話,就不是朝堂上那些自詡剛正不阿的酸儒能說出來的。
元德帝想到幾個兒子,面色更加緩和,對比著想到十三皇子,對他的厭煩之心更重,擺擺手直接吩咐下去,將他禁了足,令他好生學習,不得再生事端。
到底是元宵節宴,元德帝也不好一直苦大仇深的,又牢騷了幾句這才走到正殿去宣布開宴。
一場宴會下來敬酒的人頗多,他多喝了幾盞,難免有些脾胃不適,等到宮宴散了,他坐上步輦揉著額角回了司禮監。
四寶一邊和司禮監的人聊天打屁一邊等他回來,他直到深夜才回來,玉面上薄薄緋紅,似乎是多用了幾盞酒,更顯得豔色無邊。
四寶見他攢著眉心,估摸著他應該是吃多了酒身上不舒坦,忙到廚下令人下了碗熱湯圓用託盤端過來:“才做好的玫瑰豆沙餡的湯圓,督主您趁熱吃。”
陸缜面色好看了許多,就是他不大愛用甜的,但吃了兩個之後也覺著甚是暖胃舒心,通身的酒氣消散了不少,放下勺子抬眼看著她:“你用過晚膳了嗎?”
四寶跟人吹牛都吹忘了,不過她一怔之下立刻抓住機會表忠心:“您不回來,我哪有心思用晚膳?”
陸缜一哂,吩咐成安:“讓廚下再做一碗上來。”
轉眼一碗湯圓便得,四寶也不怎麼愛吃甜的,不過司禮監廚房的東西,大概是為了照顧陸缜的口味,做的不是很甜,卻十分軟糯清香,她也熱騰騰地吃了一碗。
他沒把今兒皇上發怒的事兒告訴她,既然事兒已經了了,十三皇子也被禁足,實在沒必要讓她擔驚受怕的。
他見她吃完,隨意問起今兒早上的事兒來了。
四寶忙三言兩語澄清完了,又意猶未盡地補充一句:“那廝居然說您送我的玉佩是假貨,這我怎麼能忍呢,自然要上前和他理論,所以…”
陸缜揚了揚下巴:“所以我晚上做夢都在叫你的名字?”
四寶:“…”= =能不提這茬了嗎!簡直黑歷史啊!
他見她一臉憋屈,轉眼心情又好了幾分,淺淺欠伸:“這便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