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寶在他屁股後面垂頭喪氣地聽訓,本來已經對今年的升官不抱希望了,幸好謝喬川夠意思,每說一處都會順手幫她收拾了,因此他逛了一圈下來整個宮室反倒更加整潔。
四寶小心翼翼地道:“謝大人,謝大佬,謝哥,考評的事兒…”她現在已經不敢奢望甲等了,隻求謝喬川給她的丙等讓她及格。
謝喬川像是故意逗她,動作跟電影慢鏡頭似的,慢慢地提起筆,慢慢地落在紙上,慢慢地寫出了一個甲字。
四寶:“…”雖然結果好的出人意料,但她怎麼還是那麼想抽這貨呢!
她等謝喬川檢查完,兩人一並結伴回去,沒想到才檢查到一半,天上就洋洋灑灑地落下了雪花,她奇道:“今年的天氣可真怪,一個冬天也沒怎麼下雪,明明都要開春了,怎麼這時候竟下起雪來。”
她伸手接了片雪花,又抬頭看了看天:“看著還不小呢,咱們得早點回去了。”
謝喬川進宮之前常居在暖和湿潤的南方,攏共也沒見過幾場雪,放下手裡的差事欣賞了會兒雪景,聞言瞥著她:“你說不小就不小了?我覺著這雪下不長久。”
四寶懶得跟一條南方狗廢話,畢竟社會會教他做人的。
謝喬川果然被教做人了一把,等到檢查完了地面上已經積了半尺來高的雪,兩人都給凍的瑟瑟發抖,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司禮監走。
四寶對下雪的適應能力比他強的多了,眼見著兩人走入一處無人的夾道,她還有闲心悄咪咪地捏了一團雪在手裡,輕快地叫了聲:“小謝。”
謝喬川轉過頭看著她,她趁著他轉頭的當口,一把把雪拍到他脖子上。
謝喬川:“…”這個社會太復雜了,他需要靜一靜。
他先是被凍的一個激靈,然後才捂著脖子惱道:“你…”
四寶見他一副受驚的樣子,難免暗暗自責起來,高估了南方同志的承受能力,老老實實地把另一團雪塞進他手裡,誠懇道:“我錯了,你砸回來吧。”
謝喬川:“…”
他看著四寶撲閃的星星眼,這讓他怎麼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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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別假惺惺的了,趕緊走吧。”
四寶沒理會他的臭臉,走過去跟他勾肩搭背:“聽說愛笑的男孩子運氣好,來笑一個~”
“…”
“大腳~”
“…”
“腳腳~”
“閉嘴!”
第三十六章
四寶以逗謝喬川為樂,一路眉開眼笑地回了司禮監,等進了後面陸缜的書房,他幫她拂落肩頭的雪花,含笑問道:“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四寶心情正好,沒注意到他過分親密的動作,洋洋得意:“督主,我這回考評得了個甲等。”
陸缜唔了聲:“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你的品級也該往上升一升了。”
四寶喜不自勝,成安聽的連連翻白眼,就看督主對這小子的架勢,就算她升的再高也得留在司禮監給督主當長隨,有什麼樂呵的。
四寶傻樂了一會兒,見陸缜取了大氅過來,一副要出門的架勢,她見天色已經晚了,不由得奇道:“您還有事兒要辦?”
陸缜頷首,對她也沒什麼可瞞的:“還是上回三皇子提出的設立內書堂之事。”
四寶更奇怪了:“您不是說三皇子沒安好心嗎?”
陸缜隨意笑道:“他雖然沒安好心,但事情卻實打實對司禮監有好處,想法子推他出來擔責就是。”
四寶覺著自己又上了一課,點頭哦了聲,他卻不欲多說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正準備帶上雪笠出門,忽然轉頭笑問了句:“你想上學嗎?”
四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能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他一笑:“所以這事兒無論如何都要辦成了。”
四寶呆呆地看著他離開,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熱,忙回屋用涼水潑了把臉。
原本已經過了立春,這些日子氣候漸漸回暖,不知怎麼的,京裡又開始下起大雪來,還洋洋灑灑地下了兩天,地面都積起了厚厚的雪,有些主子體恤,就不讓底下人在這天氣出來辦事兒,有的刻薄些的,底下人也隻能罵一聲苦逼。
四寶好幾年沒瞧見這麼大的雪,瞧得心裡發痒,等到一日空闲了,就悄咪咪召集了一班狐朋狗友,到人最少的皇庫那邊打雪仗,還硬把謝喬川給拉上了。
謝喬川一見她又不幹正事就黑了臉,四寶搖頭道:“我這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在宮裡呆了幾年了,相熟的朋友卻沒幾個,玩一圈好歹多認幾個人,交心不交心的先不說,好歹多個朋友多條路啊。”
謝喬川微怔了怔,心裡一道熱流湧過。
四寶知道他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瞧不上太監的,不過這種心思也能理解,畢竟當了那麼多年世家公子。她於是著意拉著他往人堆兒湊。
謝喬川本來開始還覺著有些放不開,到後來漸漸得了趣,把原來看過的兵書上的一些兵法簡略運用到打雪仗裡,轉眼就把對面打的落花流水,狐朋狗友們勾肩搭背凱旋而歸。
有個黃門大概是玩的上癮了,快到司禮監的時候,捏起一團雪又衝著四寶扔了過來,四寶眼疾手快地躲開,沒想到陸缜才要抬步進司禮監,雪團好死不死地正衝著他飛了過去。
四寶:“…”
她會說她這回一點也沒有意外,反而有一種宿命般的感慨,想想看督主自打認識她以後,被火燒過,被她砸過,還被她背後念叨過,現在又要被雪球砸…督主,你好口年!
她瞎想歸瞎想,動作可一點不慢,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就要幫督主擋災。
以陸缜的眼力早看見雪球飛過來了,本來輕松就能躲開,結果眼看著四寶直衝過來,他隻好站在原地不動,把她接住了,兩人齊齊趔趄了幾步。
然後雪團吧唧一聲,砸到四寶的後腦勺上…
陸缜看著她被砸的開了雪花的腦袋,面色不由一沉,成安反應迅速地道:“還不快把這狗小子拖下去敲幾板子!”
四寶本來正呲牙揉著後腦勺,聞言驚了一驚,還以為陸缜是差點被砸心裡不爽。
他又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辯駁他的決定,隻得趁著他往進走的時候,扯著他的袖子小聲道:“督主,我們都是鬧著玩的…再說他也沒少挨我砸,算是給您報仇了。”
跟她玩一回就要挨板子,以後誰還敢跟她玩了!
陸缜不答,伸手幫她揉了揉腦袋,垂眸問道:“頭還疼嗎?”
四寶無所謂地把腦袋上的雪甩掉:“不疼啊,反正雪一會兒就化了,又不是用石頭砸的。”
陸缜看她一臉不走心的樣子,不由得挑了挑眉,又看了成安一眼,成安這才會意,去把那倒霉鬼從板子底下解救出來。
陸缜和四寶並排進了屋,屋裡都燒著地龍燃著爐子,一進去便覺著溫暖如春,他低頭這才看見她手指頭都凍的通紅,不覺擰眉問道:“你幹什麼去了?”
說完伸手包住她的手,他手指修長,手心溫暖,剛好能把她的小肉手包裹進去,驅散了涼氣。
作為一個身懷秘密的人,四寶格外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忍不住退了幾步抽回手,幹笑答道:“就是去當差,外邊天氣冷,一不小心就成這樣了。”
她總不能說她跟人出去瘋玩了吧。
陸缜狀似不經意地抽回手,淡然道:“下回出去多穿點。”
這下就很正常了,四寶忙不迭應了,不過她剛才打雪仗的時候被扔了一身的雪,這時候被火爐一烤都化了小半,她怕再待下去要不好,忙不迭地道:“督主,我先下去換身衣裳再回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