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寶這才想起她來,忙道:“不勞側妃費心了,我自己會處理的。”她說完又給陸缜打補丁:“多虧了顏側妃幫忙搭救了。”
陸缜眯了眯眼,淡笑著道謝:“有勞側妃了。”
他叫人東廠的人接手把陳夫人拖了下去,又叫來她夫家的人問責,陳夫人夫君顫顫跪在他面前不住道歉,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休了那瘋婦。
這麼一鬧騰開光的吉時也被攪和了,隻好另擇日子再開光,眾人意興闌珊地散了。陸缜臉色越發淡,從馬車裡取了傷藥給她敷上,四寶縮了縮手:“我就這麼點傷,哪裡用得著大費周章的上藥,放兩天自然就好了。”
陸缜沒搭理她,仍舊拉著她的手給她上好了藥,四寶隨意找了個話題:“方才看您跟人商議什麼事呢?”
陸缜攢著眉心道:“三皇子和四皇子最近鬧騰的越發厲害,上上下下都不消停,連廠衛都驚動了,那人叫我過去討個主意。”
四寶小心問道:“您不想參合儲君之爭嗎?”
陸缜笑了笑,笑的從容悠遠,卻好似把乾坤天地都納入了掌中:“我已經參合了一回,這回…由著他們鬥出個結果來,他們鬥的越厲害,皇上要用到東廠的地方就越多。”當然能鬥個兩敗俱傷最好,就算到不了那個地步,他也會暗中添一把柴火。
四寶用標準的迷妹臉看著他,自信的男人最帥了!
他手勢輕柔地給她上藥,垂眸若有所思:“隻要在京裡,這事兒就難躲開,得想法子避一避才是。”他喜歡坐山觀虎鬥,卻不喜歡這把火燒在自己身上。
兩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兩人才回了提督府上,顏側妃身邊的侍婢突然過來,欠身恭敬報道:“提督,我們側妃方才不留神被那瘋婦推搡了一把,腳不慎崴了,她如今不方便叫大夫,還請您過去瞧瞧。”
陸缜垂眼,要是擱在平時,顏側妃別說是腳崴了,就是腿斷了跟他也沒關系,但如今人住在他這兒,她又說自己是為了‘救’四寶崴的腳,他再不過去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去瞧瞧側妃。”
四寶沒想那麼多,想著人家好歹也是為了救自己才崴的腳,低聲道:“都是奴才的不對,奴才也去瞧瞧側妃吧。”
陸缜點頭應了,侍婢有些訝異地看了四寶一眼,恭敬地彎下身子在前面帶路。
陸缜一路走到了西院,卻見顏側妃屋門是緊閉著的,他蹙了蹙眉,默了下才對四寶道;“你先在外面等上片刻,我瞧完了顏側妃就出來。”
他說完抬步邁了進去,顏側妃身穿素紗中衣橫臥在榻上,白嫩雙足輕輕往腳踏上一搭,風情畢現,妖娆無盡,跟這幾日端莊嫻雅的表現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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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的腔調也跟著變了,掩嘴痴痴笑了幾聲:“都督果然忙得很,非得人三催四請才過來。”
她這性情還是沒變,就算嫁人這麼多年也不可能從良了。
陸缜隨意撿了個椅子,一撩衣袍坐下:“我記著方才才出衝虛觀的時候側妃的腳還是好好的,怎麼一回來就崴了?”
顏側妃微微撐起身子,不緊不慢地把腿伸直了,伸到他靴邊,問的極曖昧:“聽說都督慧眼如炬慣能明辨是非,不如您湊近了看看,我這腳究竟是崴了還是沒崴吶?”
陸缜看也不看她,微微向後一仰,淡然道:“我是一介廢人,側妃這般做派就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顏側妃眼底五分挑逗五分風情,咯咯笑道:“真的假的?都督不妨解開衣袍讓我瞧瞧,萬一還有救呢?”
陸缜很清楚她並不是刻意勾引自己,而是天性如此,習慣罷了,隻漠然看著她不言語。
顏側妃在他的眼神下開始感覺到了壓力,將滿臉的風情一收,悠悠嘆道:“當初聽說你入宮的時候,我正在梳妝,手裡的靶鏡都給跌碎了,陸家的幾個弟兄裡,隻有你最讓我入眼入心,哎,可惜了。”
陸缜道:“側妃要是隻想敘舊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顏側妃暗生恚怒,神情忽又黯了下來,拿起旁邊的玳瑁梳子抿了抿鬢角:“你也知道再過上一陣,等皇上安排妥當我就要進宮了,皇上年紀漸大,這些年也再無所出,我能不能生出孩子來還不一定,這一入宮門深似海,我總得找個依仗才行,免得等我哪天容貌不在,轉眼就被皇上拋在腦後,落了個凋零深宮的下場。”
陸缜哂笑:“側妃才入京,三皇子就已經派了心腹來跟側妃聯絡過了,沒準側妃一進宮就要多一個孝順妥帖的好兒子,何愁沒有依仗?”
四皇子之所以能佔著上風,大半都是因為淑貴妃在宮裡幫他轉圜美言,隻要有人吹風,三分好處也能說成十分,旁的三分壞處也能被說成十二分,而三皇子欠缺的就是這點,所以顏側妃一被皇上接進宮他就有所行動了,這些陸缜事後都能查到。
儲君之爭,是越演越烈了。
顏側妃握著梳子的手一頓,眼底掠過一絲訝異,卻也大方承認了:“都督果然了得,我和三皇子那邊攏共沒說過幾句話,這都能查到。”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款款起身,薄薄中衣也遮不住豐盈窈窕的線條,她嫵媚笑道:“可是三皇子與我的關系,怎麼能跟你我比?”
陸缜神色分毫未動:“都已經說過了,側妃不必拋媚眼給瞎子看,別說我如今是個廢人,就算不是…”他眸光淡然,隨意扯了扯嘴角:“也對側妃沒有分毫心思,側妃大可放心。”
對於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自負美貌,自認能將男人玩於鼓掌之中的女人,沒什麼比這話更扎心了,顏側妃臉色微微一沉,又揚起豐唇:“你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呢?我跟你是一條心的,今天又救了你的心肝寶貝,就不能看在他的面上,對我通融一二?”
陸缜面不改色:“側妃說笑,她是我的人不假,不過也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能讓我改變主意。側妃要救她是你自己的事,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顏側妃見他淡然神色,不覺怔了怔,他已經起了身:“若側妃沒有什麼吩咐,我就先告辭了。”
……
四寶在外間等的百無聊賴,隻得暗暗觀察顏側妃的身邊人,這些大半是她從代王府帶來的心腹,隻有幾個是皇上怕她習慣不了京城生活特地派下來伺候她的,總之都十分眼生,侍婢佔的比例多,太監佔的比例少,顏側妃尋常好似也不怎麼愛帶太監出門,內宦隻在她院裡做些粗使活計。
她正無聊的時候,就見一個十七八的內宦端著茶點走了進來,乍一看有些眼熟,她還沒來記得多想,那個內宦已經抬起頭來,面上微露疑惑:“你是…沈靈修?”
四寶怔了下才反應過來,沈靈修是沈華採之前的名字,後來她頂替沈華採進宮就用的是這個名字,沈華採就改了名,她也改了名。
那麼這人是…四寶努力想了想才終於有點印象,這人是在她穿過來之前,沈折芳的同屋,兩人睡一張大通鋪的,她這什麼破運氣啊,出來串個門都能遇見熟人!她是真沒想到會遇見同鄉,畢竟閹割的死亡率本身就很高,再加上這年頭下面奴才的命根本不算命,進宮的十能存一二就不錯了,怎麼這麼倒霉偏讓她遇見一個同屋!
她回憶著回憶著心裡一慌,她自認是沒露出什麼馬腳的,但沈折芳當時年紀又小心裡又慌張,會不會…
不能亂想,不然越想越慌…四寶定了定神,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同樣露出一臉疑惑:“你是…?”
那人上下打量她幾眼,笑了笑道:“我是小馬啊,你不記得我了嗎?咱們當初可是睡一張床的。”
四寶不置可否地哦了聲,小馬又上下看著她身上衣服料子,還有腰間佩戴的玉墜,眼裡露出幾分貪婪和豔羨,很自來熟地道:“我當初被分配去了代王府,還是託了側妃的福才能回到京裡來,你是一直在京裡當差吧?瞧你這穿的用的,想必混的不錯吧?”
陸缜對底下人都十分大方,更何況是對她了,小馬好歹也在王府混過,自然是識貨的。
四寶給他看的心裡極不痛快,耐著性子恩了聲:“還湊活吧,勉強混口飯吃。”她頓了下又道:“我這穿用都是地攤上買的仿品,看著金貴,實際上不值幾個錢。”
小馬顯然不信,嘖嘖道:“扯這些幹什麼,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我還能連這點見識都沒有嗎?”又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又怪異地笑了笑:“我記得咱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你就…”
四寶手指在袖籠裡收緊了,卻恰好陸缜此時探望完顏側妃出來了,她起身隨意敷衍了幾句:“我要去跟著伺候了,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聊。”
小馬見她跟在陸督主身邊伺候的,面上更露出幾分驚喜,暗暗盤算著怎麼在其中混點好處,又開始努力回憶起兩人當年的事兒來,臉上不知不覺浮現出笑意…
要好處的事得盡快,免得夜長夢多啊。
第七十四章
小馬自覺得了能飛黃騰達的法門,興奮的差點打起擺子來,做活都做的心不在焉,差點把一盞茶潑在顏側妃衣裙上,他慌忙跪下求饒:“奴才該死,奴才方才見到一位故人太過高興這才忘了形,側妃饒命!”
顏側妃本來想把他拖下去敲幾板子的,聞言皺眉:“什麼故人讓你高興成這樣?”
小馬聲音漸低:“這人倒是沒什麼特別的,隻是他身上有不少古怪的地方…”
……
四寶一從西院出來心裡就開始忐忑,本來想跟陸缜說說呢,沒想到陸缜也忙個不住,一出來就轉頭吩咐道:“叫沈寧過來,我有些事兒要讓他去辦。”
成安轉眼把沈寧帶到他書房裡,陸缜便吩咐道:“上回皇上說要東廠接手監管南邊的生意,你去幫我安排一下,我回頭親自往南邊走一趟。”
沈寧愕然道:“您要親自過去?”
陸缜唔了聲:“最近京裡的天怕是要變了,咱們東廠還是先避避嫌好。”而且元德帝最近的頻頻試探也讓他很是厭煩,帶著四寶出去暫避鋒芒也好。
他揉了揉眉心:“不過該布置準備的你都知道,就算我不在京裡,你想必也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