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撫過她肩頭:“你以後不想做什麼,不用耍小聰明,隻管告訴我便是了,隻要你不願意的,我絕不會逼著你做。”
四寶像是一直被撸毛的貓一樣,眼神都有些困頓了,唇邊溢出舒適的輕哼,嘴上含含糊糊:“你…”
後面兩個字陸缜沒聽清,隻隱約聽得‘真好’,也不敢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四寶本來快睡著了,沒想到一縷頭發被吹到鼻尖,搔的她打了個噴嚏,一下子撐起身子驚醒了,腦袋還撞到陸缜下巴上。
陸缜先沒管自己的下巴,仔細看過她額頭沒事之後才伸手揉了揉,無奈嘆道:“你這冒失毛糙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四寶似乎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語調嬌憨似在跟他撒嬌:“你那心眼多的都能當漏勺了,心思密的堪比面粉,我要是再跟你一樣,日子幹脆別過了,一粗一細才互補嗎,對不對?”
陸缜怔了怔,覺得心肝都被問的酥麻起來。四寶沒過一會兒眼神就清醒了,他再沒這待遇,見她皺著眉撥弄著一頭微微蓬亂的頭發,他見她笨手笨腳的,忍不住伸手道:“我來吧。”
四寶表情詭異地把犀角梳子遞給他,他動作很快地幫她梳了個蓬松烏亮的麻花辮,她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突然嘆了聲:“陸缜,你老實告訴我。”
陸缜挑眉問道:“什麼?”
四寶道:“你們東廠是不是看誰更像女人才收誰?”
柳秉筆和洪秀那種美妝達人就不說了,陸缜身為廠公也是盤發描眉樣樣精通,就來看起來最鋼鐵直的成安都能隨口報出十幾種上等胭脂水粉的名字。而她,一個正兒八經的女人,被這群神人活生生襯託成了一個直男!!難道這就是陸缜一直不讓她跟東廠有牽連的原因?!
陸缜:“…”
他本來想反駁的,但是一時竟找不出理由來,罕見地靜默了半晌才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四寶默默地瞅著他,怎麼覺著這話那麼沒有底氣呢?
兩人東拉西扯了幾句就到了晚上,四寶抽空溫了幾遍書才洗洗睡下,兩人這些日子基本都睡一個被窩,她見陸缜手裡捧著書本子正在認真看,睡在他身邊隨口問了句:“你看什麼呢?”
陸缜把書本內容亮給她,四寶看了眼臉就紅了,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成天看這個小心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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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回四寶誤吃春藥,他被折騰得半個時辰不得入巷,迫不得已在外泄了身之後,他就開始準備苦練技藝,研習各種道具春宮,為了以後做準備,等到兩人真正要成事的時候才不會發生上回那種…囧事。
於是他聽完隻淡淡地挑了下眉頭:“有你在。”
四寶拍了拍他的手:“我要睡了,你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陸缜溫柔笑道:“你睡吧。”
他答應的這麼痛快,四寶反而狐疑了起來,就聽他又道:“你自去睡,把你的肉體借我一用便可。”
四寶:“…”
他一手已經探了過來,折騰了許久之後,四寶大腿內側都被磨的生疼,恨不得讓搖著他的肩膀他要上趕緊上,省的搞這些花樣折騰人吶!
弄完之後她沉沉地睡了過去,沒想到半夜肚子卻突然發脹起來,她輕輕哎呦了聲,陸缜一下被驚醒了,挑亮了燭火問她:“你怎麼了?”難道他晚上太發興,不留神傷了她?
四寶本來睡的迷迷糊糊,醒來之後覺著肚子沒那麼痛了,面露迷茫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下午太累了?”
陸缜道:“我去叫太醫來。”
四寶嫌麻煩,一把扯住他:“不用,我躺一會兒就好,現在已經不難受了。”
陸缜見她氣色不錯,這才放下心來,兩人又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又收到一份請柬,這回卻是盤踞在江南的陳姓世家送來的,看樣子陳氏的面子不小,除了陸缜之外,好多盤踞在江南的世家都被請了去——當然這個陳家和京裡那個被他整垮臺的陳家沒有半分幹系。
四寶隨意看了眼赴宴日期:“既然是五天後才擺宴,為什麼這麼早就送來了?”她翻了眼賓客名單,見淮安沈家的人赫然在上面,不覺訝異:“淮安沈家?”
陸缜輕輕嗤了聲:“這幫世家自稱詩書傳家,專愛講究虛禮,提前好幾天請客,好讓賓主彼此都有準備。”他又頷首道:“淮安沈家在十年前已經舉家搬到江南了,不過混的也不是很如意,在南邊至多算是個二流世家。”
四寶搖頭道:“不過即使如此,也不是沈夙孑然一身能夠對付的了的。”
淮安沈家說到底隻是和沈夙有龃龉,四寶隨口問一句便罷了,隻是聽他說什麼詩書傳家心又提了起來:“規矩那麼大?我還是不去了吧,要是得罪人就不好了。”
陸缜本來並不一定要她去,不過聽她這話卻非要把她帶去了:“也隻有這群人才會死抱著千百年前的舊禮不放,你去了隻管敞開了吃喝,看哪個不開眼的敢多一句嘴。”
雖然他一副笑傲王侯的架勢,真到了赴宴那天四寶還是難免緊張,每個坐席都放好了蟹八件,每人面前都放了好幾隻螃蟹,她頓時傻眼了。
這個季節吃螃蟹其實挺正常的,但是她一般都是拿筷子撬開直接吃,哪裡會有這幫人這麼講究?這幫世家偏偏喜歡在細節處瞎講究,他們宴客的時候喜歡從細處觀察客人,說是能從飲食看出一個人的出身,更有刁鑽的專愛用這些繁禮刁難人,可是仔細想想,看出一個人的出身又能怎地?遇到位高權重的,哪怕是泥腿子出身呢,還不得乖乖管人叫爸爸。
四寶一邊皺眉看著螃蟹一邊腹誹,陸缜正在和人說話,她不方便插嘴詢問,一口不吃更是引人注目,隻好悄咪咪學著旁人拆蟹的動作,自己小心拆了起來,雖然極力模仿著旁人的動作,但剪蟹腿兒的時候難免有些笨拙,旁邊人的眼睛跟探照燈似的掃了過來。
四寶隻好費勁地繼續跟螃蟹較勁,好容易挑出一塊蟹肉,感動的差點沒流下眼淚,蘸了醋正要撩起面紗放進嘴裡,就聽旁邊輕輕一聲嗤笑:“提督夫人,那蟹臍是不能吃的,難道你不知道嗎?”說完又手指又輕輕一點:“你這剪子也用錯地方了。”
四寶抬頭去看,就是那個跟她死活看不對眼的馮姑娘正在掩嘴笑,狀極無辜。
若真是想提醒,在她犯錯之前說一句便可以了,這般明擺著是瞧她笑話,話音一落,桌上大半的人都用瞧熱鬧的目光看過來,其實這些人甚至包括馮姑娘自己,用蟹八件的時候都未必多麼熟練,不過看見個更不行的,心裡難免生出些優越感和看笑話的心態。
四寶自己倒是不覺著有什麼,主要怕陸缜連帶著被人取笑,一怒之下差點把螃蟹甩在馮姑娘臉上。
陸缜目光淡漠地掠過一圈,讓原本樂得的眾人不敢再抬頭,馮姑娘的臉都嚇得白了白,肩頭微顫。
他緩緩收回目光,碰也不碰那蟹八件,直接用筷子撬開蟹殼,不管什麼蟹腮蟹胃蟹心,能吃不能吃,一並擱在姜醋裡隨意沾了沾,又慢慢吃了,修長漂亮的手上都濺了不少汁水,就連精致的袖口都濺了幾滴。
他吃完之後轉而向陳家家主道謝,一派溫雅:“陽澄湖進來的上等母螃蟹最是鮮美,勞家主費心了。”
見到陸缜這般打臉做派,陳家家主隻能勉強笑了笑,皺眉看了眼馮姑娘,暗恨她多嘴多事害他難做。
他略一躊躇,幹脆把蟹八件也扔到一邊,用筷子撬螃蟹吃,朗聲笑道:“今日諸位賞臉前來,已經使我們陳家蓬荜生輝了,旁的事務必進行,吃喝更是不必拘著自己,率性而為便可。”
整個席面上陸缜和他一個身份最高一個輩分最大,兩人都做了表率,眾人哪裡還敢碰這蟹八件,一個個都用筷子開始撬螃蟹吃,笨手笨腳的樣子還不如四寶剛才,這下子誰也不敢再笑話誰了。
四寶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給自己倒了盞黃酒慢慢品了,怡然自得。
第八十章
作為陸缜的身邊人,四寶當然知道陸缜平時的飲食起居何等講究,簡直講究到令人發指的地步,蟹八件這種世家專用來顯氣度顯擺場的東西他當然不可能不會用。
陸缜慢條斯理地掏出塊白潔的帕子來,先幫她把手心濺的幾滴汁水擦掉了,又慢慢拭著自己的手指,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笑問了聲:“瞧什麼呢?”
四寶兩手攤開由得他擺弄,慢吞吞地道:“我是不是…又給你丟人了?”她說完有點懊惱:“早知道我就多看幾眼再下手了,多看幾眼沒準我就能學會了。”
陸缜搖了搖頭:“沒有又,你從來沒給我丟人過。”他頓了下又道:“規矩禮數還不是人定的?你又沒犯什麼大忌諱,不用這般耿耿於懷。”
四寶卻鑽了牛角尖,越想方才那場景越覺著不該出錯,忽然覺著手心一痒,陸缜撓了撓她手心,慢悠悠地道:“而且你想的太容易了,蟹八件也不是你看幾眼就能運用熟練的東西。我原來在京裡赴宴的時候,也被京裡的世家用蟹八件刁難過。”
四寶被轉移了注意力,興致勃勃地問道:“那你中招了嗎?”
陸缜搖頭:“我命人提早打聽了那天的菜色,提早練了幾天,不知道廢了多少隻螃蟹,成安沈寧他們吃的一見到螃蟹腿就打顫。”
四寶囧道:“真乃神人也。”
她笑夠之後怎麼都覺著不像真的,猶豫了一下,才把手覆到他手上,低聲道:“謝謝你。”
陸缜挑眉看她,她卻轉而捧著黃酒小口啜了起來。
經過這回下馬威之後,再沒人敢試探來試探去了,轉眼席面吃完,陳家還叫了戲班子來唱南戲,看戲的時候男女客人是分開坐的,女客都坐在二樓。這回沒人敢在四寶跟前生事,甚至還有幾人見她在陸缜跟前如此得臉上前來豐盈湊趣的,而馮姑娘一早就坐的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