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寶忍不住拉著他的袖子問道:“他們怎麼就挑今天發作起來?還有那沈夙和秋姑姑,為何突然反了水?還有還有…”
陸缜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今天我正好不在,沈夙是為了送我一份大大的人情,讓我好能幫扶沈華採幫扶沈家,而秋姑姑是我安排在昭華宮裡的後手。你以為我隻給你黏上假傷口便算完事了嗎?”
四寶鬱結,她還以為秋姑姑真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氣震懾住了呢。
他說完又悠悠嘆了聲:“不過沈夙這事三皇子瞞的倒是緊,竟然半點風聲也沒露出來。”
四寶想到沈夙,亦是嘆息,人非草木,不管他是為了家族前程,還是真對長女有那麼一絲愧疚,現在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
不過她仍是心有餘悸:“要不是今天沈夙突然反水,隻怕皇上三皇子和顏娆他們就得逞了。”
陸缜摸了摸她的耳朵:“不會的,就算有這個把柄在他們手裡,難道他們就沒有把柄在我手裡嗎?顏娆和三皇子勾連結黨的證據不少,隻要這些一公開,皇上就算再怎麼寵愛顏娆,也不得不誅殺她以平息紛爭。”
四寶耳朵一動:“你打算用這個來威脅皇上?”
陸缜輕笑了聲:“脅迫就太難聽了,互相幫著遮掩罷了,不過幸好沒到要用這張底牌的份上。”所以他一直都顯得頗為從容,直到謝喬川出現他才變了臉色。
他說完又意味深長補了句:“再說她和三殿下,似乎也有些曖昧不清。”
四寶微微張嘴:“你說他們…他們好歹是名義上的母子啊!”
陸缜道:“兩人行事隱秘,東廠也沒有抓著什麼切實的把柄,不過越是如此便越可疑,若不是有這層幹系,顏娆憑什麼把賭注壓在他身上?”
她仔細分析了一下,覺著還真有些不對,元德帝比顏娆大了二十多歲,肯定是走在她前頭的,所以她現在越風光,皇上死後她就越悽慘,還不如提前找個年輕的依附,她對自己迷惑男人的本事素來自信得很,看看陸家的叔伯兄弟,再看看代王和元德帝,她也確實有這份能耐,難怪敢在三皇子身上放手一搏。
就算她以後有了孩子,爭儲是沒可能了,有這麼個兄長倚靠至少也能爭一塊富饒的封地。
四寶嘆了口氣,擺擺手:“不然你就真的和皇上徹底撕破臉皮了。”她又看了他一眼:“你留了這麼多後手,三皇子這次被罰也不算太冤。”
他慢悠悠地道:“三皇子剛愎自用這點倒是和皇上一模一樣,他手裡握著沈夙這張好牌卻一直不打,若是他不是今天突然發作,而是先悄悄和皇上通氣,趁我今日不在的時候直接將你拿下驗身,便是我也無力回天了。”
Advertisement
他說著不知想到什麼,偏頭淡笑著吩咐成安:“麗貴妃禁足這些日子好生招呼著,隻要暫時留她一命,旁的隨你們折騰,記住別讓人拿住了把柄。”
四寶想了想後果,也暗道一聲僥幸,她現在終於緩過神來,眯著眼睛細細把上午的事過了一遍,猶豫道:“你有沒有覺著皇上對你…似乎不像原來客氣了?”
原來元德帝遇見陸缜的事兒都會再三思量一番,絕不會想今日這般幫著三皇子和顏娆步步緊逼。
陸缜面色微沉。三皇子聰穎四皇子勇武,都是儲君的熱門人選,元德帝卻一直沒有立儲,旁人隻道元德帝難以抉擇,其實隻有他知道,元德帝壓根沒有立儲君的意思,他由得兩個兒子把朝堂攪的烏煙瘴氣也不是為了讓兩人分出高下來,究其根底,就是為了平衡,兩人鬧騰的越厲害,就隻會盯著彼此掐,彼此掐的越狠,他的皇位就坐的越穩當。
所以皇上防著他也是同樣的道理,是怕他妨礙江山社稷嗎?不是的,隻是為了讓他的皇位更牢固罷了,元德帝此人才幹隻能算得上中庸,獨獨把皇位看的牢固得很,就是死怕也不能放手。
他垂眸思忖片刻,忽然一笑:“隻盼著天佑福澤,讓皇上的身子能大安。”
四寶疑惑地偏頭看他:“你又賣關子。”
陸缜笑了笑:“到時候再跟你細說。”
四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好吧,你駕馭朝堂,我駕馭你就行了。”
陸缜:“…”他本來想好好罰一罰不聽話的小東西,但想了想他可不就是被她拿捏住了,不解氣地在她粉臉是捏了把。
他說完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又有些不痛快:“你方才就這麼直接跟著謝喬川走進去了?!你對他倒是信得緊吶?”
四寶想到這個朋友,又是嘆了口氣:“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若是真想害我,早就跟三皇子說了,既然沒說,可見並沒有存歹心,再說他的性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就算要算計你,也不會通過你身邊人這樣沒品的手段。”
陸缜覺著隻要謝喬川還在宮裡一日,他每天便如泡在醋缸裡一樣,禁不住道:“那是你沒見過他的陰私手段,忘了在南邊他是怎麼把你當炮仗炸了嗎?”
四寶:“…”
他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他很早就發現你的身份了?比我還早?”問完覺著自己既別扭又無趣,卻忍不住豎起耳朵等她的答案。
四寶在坦白交代和哄一哄眼前的醋缸之間糾結片刻,還是道:“不是,是你先發現的。”
家裡有個磨人的小妖精她也很為難的嗎!
陸缜斜睨她一眼:“說謊。”
四寶:“…你有完沒完!我不伺候了!”
經過這麼一打岔,四寶心裡的餘悸倒是散去不少,隻是還有些不安,忍不住靠在他胳膊上:“總是這麼提心吊膽的,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陸缜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遠望著屋脊上的鸱吻:“不遠了,再等一陣。”
四寶緊緊摟住他,兩人廝磨了一會兒才往司禮監走,到後面一處庭院,就見倚綠帶著十九皇子在玩鬧,見到陸缜和四寶忙起身見禮:“廠公,秉筆。”
十九皇子抱著球撲到她懷裡,奶聲奶氣地撒嬌道:“母妃,你陪我玩好不好?”
四寶問道:“娘娘怎麼這麼早把十九皇子帶出來了?”
倚綠摸了摸十九皇子發頂:“殿下早早就起床說想出來玩,我覺著他老在屋裡悶著也不好,幹脆趁著早上沒人把他帶出來走走。”
陸缜看在四寶的面子上隨意提點了句:“熙嫔最近還是小心些為好。”
倚綠一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打了個招呼便走了,四寶跟他感嘆道:“十九皇子還真是聰穎可愛,跟他那兄長一點都不像。”想想猥瑣不著調的十三皇子,再看看小可愛十九皇子,誰能相信兩人是一個媽生的呢?
陸缜再回頭看了眼十九皇子,唇邊泛起個琢磨不透的笑:“你喜歡這孩子?”
四寶被他問的莫名其妙,想了想才道:“十九皇子蠻可愛的,教養也不錯,誰會不喜歡?”
陸缜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咱們以後也生一個這樣的陪你玩?”
四寶:“…你可真能想诶。”
兩人終於回到了司禮監,這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四寶忽問道:“成安派去好幾撥人都被攔下了,你是怎麼回來的?”
陸缜道:“兵部那邊新上任的侍郎是個幹才,我們提早大半天就裝好了糧草,所以能早些回來。”
四寶一口氣終於長長地呼了出來,虛脫一般歪倒在椅子上,半晌才覺著肚子亂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拍了拍他的小腹:“餓不餓?我下兩碗酸湯面先點補點補。”
陸缜倒是沒覺著餓,隻是一靜下來就止不住地開始想謝喬川方才的得意嘴臉,淡淡道:“氣都氣飽了,哪裡顧得上飢飽?”
四寶沒好氣地衝他翻了個白眼,起身去了專門給他配的廚房,沒過多一時就端了兩碗熱乎乎的湯面上來,面是用濃雞湯下的,上面隻灑了小蔥和香菜,再淋上幾滴香油,不用太多佐料,一股子鮮香就撲面而來。
更何況還是四寶親手做的,陸缜聞著也覺著動了些食興,看了眼問道:“不是酸湯面嗎?醋呢?”
四寶抬眼看了看他,一本正經地道:“醋缸在我眼前坐著呢。”
第九十三章
陸缜乜了她一眼, 絲毫不以自己的醋勁為恥:“他當真沒碰你?”
四寶想到謝喬川說的話, 看著挑起的面條怔了會, 隨即搖頭道:“沒有,你別扯這個了。”
陸缜冷哼了聲:“這次暫先饒過他。”
四寶吹了吹熱氣吃完一根面條,連連感嘆道:“想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 覺著你是頂聰明威嚴的人, 現在活生生把自己釀成了一缸醋,你就不覺著羞愧嗎?”自打兩人好了之後,陸缜的謫仙人設就往崩壞的方向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