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娆凝視著他離開的方向，略站了一會兒，她的眸色有些復雜。

　　沈良州這人，總能把逾矩的動作做得模稜兩可，把曖昧的態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在意識到性質微恙時，又挑不出錯處來。

　　他讓人拒絕不了。

　　在煙火點綴的夜空下，顧娆垂了垂視線，轉身往回走。

　　“晚安。”

　　-

　　顧娆回了宿舍，一翻消息，就見到了兩通未接來電。

　　徐臻打過來的，十多分鍾前。

　　緊隨著電話的是一條消息，很簡短，就四個字：［不必擔心。］

　　顧娆眉心跳了跳，又把電話撥了回去。

　　劇組官微第一時間不作解釋，而是跟著熱度落實了爆料消息，直接官宣。這種行為對劇組來說是吸熱度的好手段，但對顧娆來說不是好事。

　　自始至終，顧娆都相信這事兒不是徐臻的意思。不過徐臻都打電話過來了，她剛剛沒接電話，讓人誤會使性子就不好了。

　　電話撥出去就是佔線，顧娆編輯了條短信解釋，也不再多想。

　　徐臻那邊正忙。

　　他剛給顧娆發完消息，還來不及追究這次是誰自作主張，他今晚提到的喬安，把電話打進來了。

　　“你別管這事兒啊，徐大導演。”喬安上來就是沒頭沒尾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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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怕徐臻會不過來意思，喬安又補了一句，“不是把人推薦給我了嗎？那您不用忙，反正有熱度劇組不受損失。”

　　“诶，我手底下的人，我沒那麼齷齪。”徐臻直皺眉頭，落在地面的視線有些冷，“我還沒落魄到讓人拿一小姑娘開刀。”

　　徐臻是真對這些不屑一顧。他什麼也不缺，不指望在這行業裡暴富，若說“成名”，他也是注重作品。這種用噱頭博眼球的行為，實在太low。

　　“徐導，不是誰都跟您一樣高風亮節。”喬安嗤地一聲笑了，笑得挺刻薄。

　　她這話聽著別扭，實在不太像真心實意的誇贊。

　　不過喬安也沒打算跟他開玩笑，繼續道：“宋清和已經被黑了，這時候澄清沒效果，白被溜了一遍。所以你還是交給我吧。”

　　在一個恰當的時間點反轉，達到的效果必然會更好。一波三折的劇情帶來的不僅僅是戲劇性，還有最終一錘定音時的深刻。

　　徐臻正要答應，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眯了眯眼，“我說，你今天吃錯藥了？”

　　“嗯？”喬安沒聽出來他的弦外之音。

　　“你喬安能有做慈善的一天，真是難得。”徐臻毫不客氣地笑了一聲。

　　人確實是徐臻推薦過去的，可喬安和顧娆還不是藝人和經紀人的關系呢。這還沒籤約，喬安手底下不缺紅人，哪來的闲工夫為了一個沒籤約的新人忙上忙下？

　　“我喜歡未雨綢繆。”喬安不冷不淡地回復，“我的藝人不能有汙點。”

　　這話徐臻倒是信了幾分。喬安愛惜自己藝人的羽翼到了變態的地步，既然有這個念頭，她自然不能讓它夭折。

　　事實上，喬安說的隻是冰山一角。如果不是這個宋清和確實值得她忙上忙下，喬安打死都不會這麼闲。

　　事情的真相就是她的老板，沈良州，在明知道徐臻會處理的情況下，還是不放心。讓她以最好的方式解決這事。

　　拿人工資，替人辦事。

　　雖然喬安不齒沈良州這明目張膽地格外關照，可也沒什麼好說。

　　-

　　徐臻那邊自短信後就沒了動靜。

　　按理說徐臻應該很牢靠，可這次卻像是隻隨口一提，網上的罵聲不止，劇組也沒什麼動作。隻一篇很隨意的澄清，顧娆一下來又遭到了鋪天蓋地的質疑。

　　到了第二天一早，事情似乎還在繼續發酵。

　　不過顧娆壓根沒把多少精力往這上面放。

　　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妝容精致，踩著12釐米的高跟，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風風火火地朝著走過來，“您好，我叫喬安。”

　　喬安，徐臻在飯局上提到過的鐵腕經紀人，自己找過來了。

　　“宋小姐，有時間談談嗎？”喬安開門見山。

第23章 欲蓋彌彰

　　顧娆剛剛晨跑回來, 第三圈的時候，被喬安叫住了。

　　喬安坐在車內, 點了一支煙，雪白細長的香煙抵在唇邊, 煙頭的火星在霧蒙蒙的早晨一明一暗。

　　顧娆從她車邊經過了幾米之後, 喬安才叫住她。

　　“宋小姐。”

　　喬安將指間的煙掐滅, 拉開了車門向顧娆走過去, “有時間談談嗎？”

　　她並不是有意地審視。

　　喬安見過的藝人如過江之卿，她眼睛向來毒辣，有些人，你第一眼看過去，就會覺得他不火沒道理。

　　喬安這麼多年沒看走眼過, 她帶過的藝人, 無一例外，都是大紅大紫。混得好的是口碑流量雙收, 混不好了, 最差也是當紅。

　　她見顧娆第一面, 倒是比想象中更令人驚豔。她來之前看過顧娆飆戲片段, 這絕對是個好胚子, 就長相和身材而言, 典型的老天賞飯吃。而她的演技, 無異於錦上添花。

　　隻是喬安形容不出來,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你好。”顧娆點了點頭, 她的眸色清淺, 從她面上徐徐掠過，最後望進了她的眼底。

　　不是打招呼，這話的意思，是一種無聲地問詢。

　　顧娆一早就其實注意到她了，盡管她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視線也稱不上肆無忌憚。隻不過打量的視線無法讓人忽視。

　　不知道眼裡有多毒。

　　“我是喬安，DS傳媒經紀部的人。耽誤你一點時間，換個地方談？”十分公式化的自我介紹，連帶著口吻都公事公辦的嚴肅。

　　套裙將腰線掐得很好，即使是三十多歲，喬安依舊是風姿綽約，不過就這太過嚴肅的面相，讓人覺得老氣。

　　“可以。”清晨的涼風從衣領灌進去，顧娆捋了下額角凌亂的發絲，“趕時間嗎？如果可以給我十五分鍾，我換個衣服。”

　　喬安不是個慢性子，不過十幾分鍾也不是等不起，點了點頭，“行。”

　　顧娆從樓上下來。她動作夠迅速，衝了涼換了衣服，頭發吹得半幹，素顏。

　　喬安掃了一眼時間，不偏不倚，十五分鍾。這並非是抡不清的性子，反倒是個精致玩家。

　　籤約談得很順。

　　顧娆翻了翻合同，瀏覽得挺快。

　　“宋小姐，你還有什麼疑問需要我解答嗎？”

　　從某種程度而言，喬安不太願意耗費大量時間分析利弊，所以碰到個爽快人她十分樂意。可這個宋清和，也太爽快了點。

　　“有。”顧娆將手中的合同往前一推，“就這一條，‘甲方有權了解與本合約實施有關的乙方心理、生理變化、目前現狀、社會關系等資訊，並提出各種建議和相關安排’。延伸一下，是不是公司想要炒作的緋聞，我必須全部無條件服從？”

　　“是，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公司不會安排損害你利益的東西。”這問題藝人都愛問，放在往常，喬安大約會在心底笑笑，不過她還真有這個資本篤定自己的前路一片光明，“公司維護藝人的權益，宋小姐，包括這段時間的事件，我會接手。”

　　顧娆微微低著頭，唇角微翹。籤了哪個公司這事的收尾都要處理，不過她也沒戳破，握著籤字筆籤好名字，推了過去。

　　“我相信喬姐，合作愉快。”

　　喬安纖眉微挑，她總算明白過來，面前這個人帶來的不對勁到底是什麼了。

　　是她身上的清傲。

　　不是通俗意義上的傲慢與清高，而是一種骨子裡的冷淡，並非不屑一顧，而是她沒把這些東西當一回事兒。說白了，她不需要，所以看上去無欲無求。

　　這種人心理都蠻強大，刀槍不入，確實是好事。但它也可能演變成“不上進”，不求名不求利那就太致命了。

　　“宋小姐想要什麼？”喬安的視線從顧娆身上掠過，冷不丁地問了句。

　　顧娆微眯著眼，笑得人畜無害，就是十分玩味兒，“這問題可沒什麼意思。”

　　得，被一個小姑娘教訓了。

　　“這段時間別碰微博，《風聲鶴唳》的發布會後，我就能讓事件反轉。”喬安鬧騰不起來，頗有點無可奈何地意味，“公司很快會給你制定方案安排助理，你這段時間是自由的。”

　　“微博你們看著來，我不太需要這東西。”顧娆但是沒太當回事兒，掃了眼時間，撈起自己的外套和手包，“要是沒事了，我今早有課。”

　　“行。”喬安微微怔了幾秒，眼前是個妖精，像是修煉百年那種，她已經快忘記這個妖精還要上課了。

　　-

　　接下來的兩天，顧娆基本處於全網黑的狀態。喬安一天打了三個電話，生怕她受不了評論手滑。

　　事實證明，喬安想多了。

　　顧娆是真不太在意這玩意兒，後來索性都不登錄，翻一翻看著解悶。心態好得像個局外人。

　　陸薇婷可逮著機會冷嘲熱諷，不知道開了幾個小號玩命黑她，但因為之前的事，十分忌諱她，明面上沒表露什麼。

　　其實她就算說什麼，也被席瑾懟回去了，“黑紅也是紅，你不是連熱度都沒有嗎？”

　　和顧娆同樣在微博火了一把的是方靜音，《風聲鶴唳》的女二。

　　但方靜音不是黑紅。

　　隨著試鏡名單泄露的是某幾個女星試鏡時的路透視頻，其中女二方靜音頗受好評。她試的也是聶英寧，演技可圈可點。

　　其實在顧娆看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兒。

　　外形氣質上，方靜音跟聶英寧根本不搭，方靜音一直塑造文靜溫婉人設，無形中代入戲裡，駕馭不住聶英寧這種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蛇蠍美人。

　　演技上，方靜音很聰明，她挑的片段是聶英寧痛失至親悲傷時的一幕，很好得藏拙。

　　可要是再換個鏡頭，她的演技就有待商榷了。

　　新聞發布會當天，霍翊從燕京飛回來。原本打算從普通通道離開，接機人數讓他看得腦仁疼，用了個替身，改在了VIP通道。

　　霍翊進入會場之前，先遇到了顧娆，他注意到顧娆的視線一直放在自己臉上，原本的倦乏被驅散。

　　“我臉上是不是有東西？”霍翊微微皺眉，摸了一下臉頰，有點不自在。

　　“不是。”顧娆揚唇笑了笑，微微眯了眯眼，“我是在想，你這笑臉看上去很累，假。”

　　霍翊微微一怔，不可抑制地笑出來，“是笑得有點僵，不過沒這麼顯眼吧？”

　　臨安、燕京、淮海，他今天基本有一半的時間在飛機上，身心俱疲。再金剛不壞，身經百煉，他也有點兜不住了。

　　正說話間，有人跟著一塊進來了，“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