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娆扯了一下,依舊是紋絲不動。
顧娆手肘懸空地搭了一會兒,覺得手腕有些發麻,不太好受。她微微嘆了一口氣,扯了扯沈良州的襯衫。
沈良州似乎沒感覺到,目不轉睛地盯著銀幕,眼風都沒掃過來。
顧娆又戳了戳他的肩膀。
話剛滾到唇邊,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沈良州握住了她的右手,按在了扶手上。
他的手掌溫熱,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她微涼的指尖,扣在底下。
“你手能不能老實一點兒?”他的聲音依舊很輕。
顧娆從他的語調裡聽到了微嘆和無奈的意味,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冤,“明明是你壓到我衣服了……”
“而且——”顧娆眼神復雜地從他握著自己指尖的手上挪開。
這種被調-戲了還要看對方喊非禮的感覺,很微妙。
沈良州垂眸晃了一眼,這回她的袖子安然無恙地在一邊,他“哦”了一聲,不怎麼信。
顧娆輕哼了一聲,嗓間磨出來一句,“得了便宜還賣乖。”
沈良州眉梢微挑,“我佔便宜,從來不存在點到為止。”
刻意壓低的嗓音,夾帶著幾分不自知的性感和喑啞。
“……”
雖然聲音壓得很低,這場電影也沒幾個人,可到底場合不對。顧娆抿了抿唇,不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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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用醇厚的英文說著詩一樣的臺詞,像是流輝的溫軟古舊時光。電影院很安靜,隻有臺詞的聲音。
這樣的安靜就沒持續太久。
前排的人影晃動,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在黑暗裡無限放大。都不用看,聽都聽得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命。
也不知道是那對情侶這麼沒公德心,曖昧的聲音聽得顧娆有些頭皮發麻。
這要是在往常,她全然可以視若無睹,就是現在,說不上來的別扭。
銀幕上男女主角在擁吻,前排傳來壓抑地喘息聲,這麼一來,整個電影院看上去似乎隻有他們兩個人不太正常。
在十幾分鍾後,前排還沒有停息的意思。顧娆開始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看電影,真的是一個糟糕至極的決定。
尷尬得讓人渾身僵硬。
臨結束的時候,前排那對小情侶整理了一下衣服,女孩心虛地往四周望了望,視線觸到面色冷淡的顧娆,被嚇了一跳。
“看我做什麼……”女孩低聲抱怨了一句,突然想到什麼,伸手扯男友的領子,“不會是你前女友吧,這麼盯著我……”
女孩的男友被飛來橫禍炸得不輕,“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電影散了場,前面那對小情侶因為顧娆一個眼神,莫名其妙開始清舊賬。
顧娆覺得被折磨了一個多小時的身心都舒暢了,哼笑了一聲,“我覺得你的提議挺不錯。”
“嗯?”
“我們真的應該包一場電影。”顧娆咬了咬牙,“畢竟有些人,太沒公德心了。”
她可能要很久,都不會來電影院了。
“我還以為,你指的是後一句。”沈良州伸手去撈外套,不太在意地回了一句。
“什麼?”顧娆沒跟上他跳脫的思維。
沈良州偏了偏頭,姿態輕淡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跟我回家啊。”
第26章 趁人之危
顧娆抬了抬視線, 她纖細的手指虛攏,貼上了他的額頭,停了幾秒。
她的掌心溫熱, 指尖卻泛著涼。
“你不發燒啊。”顧娆的唇角微微上揚,微挑的眼尾線條婉轉風-流, “吾當之儂腦子瓦特了。”
顧娆剛學的滬上話,並不是多麼標準。
她的聲音很獨特,不是那種甜膩溫軟的口音,咬字清晰, 酥軟入骨的媚裡帶著清冽, 卻意外的好聽。
沈良州隻覺得心底像是被什麼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很輕, 很痒。
微妙的氣氛隻短短幾秒,顧娆抽回手, 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幾秒。
“怎麼了?”沈良州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餓了。”顧娆笑著聳聳肩,撩了一下滑落的長發, “不走嗎?”
“……”
“你想吃什麼?”顧娆思量了一下, 挺好心的詢問了一下他的意見。
畢竟一直是沈良州買單,而且對他一直陪自己吃辣, 顧娆有些心虛。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善解人意的。
顧娆快被自己的貼心感動了。
“隨你。”沈良州眼皮半掩著, 這會兒訝異她突然的良心發現, 晃了她一眼, “我比較挑。”
顧娆還蠻執著地盯了他幾秒。
“成吧。”沈良州似乎是信服了她的體貼, 上下嘴唇一碰, 嗓間掉落一串要求,“我不吃辣不吃苦,不吃香菜蔥姜蒜,不吃帶瓜字的,動物不要器官,菜隻吃嫩葉,肉隻吃無骨的,除了生蚝和三文魚,不吃生的——”
沈良州不是故意把話停在這兒,而是顧娆的面色在一點一點冷卻。
“怎麼?”
“沒事,我就是……覺得你在美食上少了很多樂趣。”顧娆依舊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雖然唇角扯得有點僵硬。
她在強烈地克制著自己把他捶死的衝動。
顧娆微微吸了一口氣,想要將自己的體貼和包容貫徹到底,試圖和他商量,“那我們吃西餐好了,去吃牛肉?”
“可以。”沈良州點了下頭,“牛肉我沒那麼挑剔,夏多布裡昂就可以。不過這片兒沒有吧?”
顧娆拿著包砸到了他胸口,面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你還是餓死吧。”
顧家向來富養女,捧到她眼前的絕對是最好的。顧娆自認講究多,不過也沒挑剔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她在國外生活的時間長,不在父母身邊,自由散漫,所以很多東西沒那麼多要求。
“我剛剛就說了隨你。”沈良州聳了聳肩,慢悠悠地眯了眯眼,就覺得有點無辜。
“閉嘴吧哥,”顧娆從盒子裡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塞進他的嘴裡,“你講究忒多,怎麼沒把你給餓死呢?”
說是這樣說,家世擺在那兒,再挑也有人隨著他的意思罷了。
沈良州眯了眯眼,舌尖勾著巧克力,咬了一口,悄無聲息地笑笑,“我不就順著你話說嗎?跟你吃飯我哪回挑過?”
確實是這麼個事兒,顧娆斂了斂眉,懶得跟他爭論,“還是按你來吧,我怕你餓死了碰瓷。”
沈良州低笑了一聲。
他挑地方講究,單看地段就金貴著呢。好地方常常是鬧中取靜,在一片商業區裡有這麼個靜謐地方才是難得,這裡私密性很好。隔兩條路是“酒吧一條街”,沒那麼頹靡,也有一些安靜的清吧,不過今晚不太一樣,似乎是有活動,氣氛被炒得很熱。
沈良州替顧娆拉開座椅,顧娆低眉掃了眼,沒落座,“你點菜就行,我去下洗手間。”
就片刻的功夫,顧娆再回來的時候,發現沈良州旁邊多了個人。
一個女人,挺精致的女人。
慄色的長發微卷,女人側臉看上去蠻漂亮,V領的修身裙很好得勾勒出事業線。她一手撐在桌面上,塗著蔻丹的指甲上有碎鑽,在燈光下晃人眼。
她在跟沈良州說著什麼,沈良州沒說話,眼皮也不抬,不耐煩的意味很濃。
顧娆住了腳步。
雖說有點不厚道,但是看戲也是一種樂趣。
邊上有吧臺,顧娆點了一杯酒,坐在高腳椅上興致勃勃地看戲。
沈良州心底的煩躁越來越甚。他沒太多耐心,不過出於家教和朋友情分,他也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面前這個女人,是生意場上一熟人的妹妹,他不太好說重話,不過不代表他有義務聽她喋喋不休。
“榮小姐。”沈良州頗有些冷淡地抬了抬眼,“我約了人。”
“誰啊?”那女人稍怔,像是沒看出來他的冷淡,笑眯眯地拉開沈良州對面的椅子,落了座,“讓我猜猜,男的還是女的?”
沈良州皺了皺眉,他有點不清楚這人是真沒眼力勁兒還是不當一回事,索性把話說得更加直白,“我女朋友。你坐的是她的位子,我不希望她誤會。”
“你是不是就想回絕我?”女人咬了咬唇,“感情不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嗎?”
沈良州放棄了溝通的念頭,晃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他奇怪顧娆怎麼還沒回來。
面前的女人還在喋喋不休。
【你在哪?】
【溫香軟玉在前,給你騰個地兒。貼不貼心?感不感動?】
沈良州抬了眼,不遠處顧娆散漫地坐在吧臺邊,挑了下高腳杯,撐著下巴對他眯眼笑了笑。
十足的樂見其成的做派。
沈良州眸色沉了沉,對面人的話一句沒聽進去,他低頭發消息。
“隔岸觀火有意思嗎?你打算見死不救?”
“成語學得不錯,但也不能掩蓋你渣男本質。”顧娆撐著下巴給他回消息,對他的話感到不恥,“有招蜂引蝶的本事就要負責啊沈總。”
似乎還嫌他的臉色不夠難看,顧娆又加了一句,“專注點,你這樣對人家妹子不禮貌。”
沈良州把原本已經輸入好的解釋刪了個幹淨,他還真跟這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沈良州捏著手機抬眸看她,深邃的眸子裡像是一幕秋水不起波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娆覺得這輕描淡寫的眸色裡,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再說一遍,榮小姐。”沈良州看完消息,耐性被耗得所剩無幾,他壓下心底的情緒,克制著面上的慍色,“我有女朋友了。”
“我不信。這就是拒絕我的託詞。”面前的女人用力握緊了水杯,壓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怕他過會兒跟自己沒完,顧娆挺想直接走人。
這種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心態是她常態,落井下石的事顧娆也沒少做。
顧娆是使壞的慣犯,在家把自己哥哥耍得團團轉,出門把別人坑得找不著北。她從來都是看到心情舒暢拍拍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