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被她陰冷的一聲,笑得頭皮發麻, 復雜的眼神齊刷刷地投過來。
“別害怕, 我就是剛擺脫了一個禍害, 比較激動。”顧娆淡定地掃了一圈兒, “就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懂吧?”
說完她惦著一條腿, 側過身伸手去翻衣櫥裡的衣服。
“……”
恕她們眼拙, 劫後餘生的喜悅沒看出來, 蓄謀犯罪的陰險倒是挺像的。
顧娆並不是害怕顧淮之, 她隻是覺得麻煩。
其實, 實在不行她也就回家認錯裝可憐, 最糟糕的結果不過是被說教一頓關幾天……她很有經驗。
隻是顧娆跟自己哥哥鬥智鬥勇這些年, 基本每次都是她把顧淮之折磨得死去活來,按在地上揉搓,花樣都不帶重的。
顧淮之如果逮著機會了, 必然會往死裡報復。他想要的機會, 這麼多年都被她扼殺在搖籃裡了, 要是這次栽了, 一世英名盡毀, 太丟人了。
至於拉黑沈良州,她早就想這麼幹了。
沒隔多長時間,謝青缦茫然地接了個電話,然後略微訝異地把手機遞給顧娆,“找你的。”
“你掛我電話?”
難以置信和不爽的意味快要從屏幕裡溢出來了,顧娆基本可以想象沈良州半眯著眼惱怒的樣子。
“大驚小怪。”顧娆斂了斂眉,低聲揶揄地笑了笑,“我還拉黑了你。”
沈良州被她氣笑了,“我就在你宿舍樓下,有本事出來說。”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低沉的嗓音混著無可奈何的意味,“有點過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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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娆眉心跳了跳,“噔噔噔”走到陽臺邊兒,往下掃了一眼。
樓下漆黑一片,夜色如同墨染,隻有路燈周圍一圈兒亮著。但下面空蕩蕩,沒見到什麼人影,更遑論車子。
“诓我呢?”顧娆纖麗的眸子眯了眯,勾一勾唇角,“想回憶一遍嗎?比如現在——”
她劃拉兩下屏幕,面不改色地再次掛斷了電話,把他拖進了黑名單。
手機丟回給謝青缦時,對方表情稍怔,“你們鬧不愉快了?”
她掛電話拖黑名單的動作這麼一氣呵成,這得是什麼仇什麼怨啊,才能這麼不給面子。
“你錯了。”顧娆不以為意,“就沒愉快過。這是個以摧殘我幼小心靈為樂的禍害。”
還是個感情騙子。
說什麼在樓底下,博取同情。其實底下連個人影都沒有。騙子,騙小姑娘的招數一套一套的。
顧娆被威脅折磨了一晚上,怎麼算都挺丟臉。想想沈良州被拉黑時吃癟的表情,顧娆感覺挺解氣。
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她這輩子是不可能有了。
但是不擔心,是不存在的。
顧娆留了一盞橘黃的小燈,開了一瓶柚子味的梅酒,坐在床邊長籲短嘆。
“你……今晚沒事吧?”謝青缦被她一聲又一聲輕嘆折磨得神經衰弱,“你現在的表情……特像是失戀了。”
顧娆悽苦的模樣活像是受壓迫剝削的小白菜,生無可戀。
可聯系一下剛剛,謝青缦又覺得這特別像是失戀少女的模樣。掛電話、拖黑名單還有借酒消愁,這不是失戀人士幹的事嗎?
“不存在的,隻有我讓別人失戀的時候。”顧娆對這話嗤之以鼻。
霸氣了沒幾秒,她還是陷入憂愁。
“我就是回憶起年少不懂事,牙疼。”顧娆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劃拉著屏幕。長發如瀑,從一側傾泄而下,她垂了垂眼睑,有些無精打採。
去主動試探顧淮之未免心虛得太明顯了,可是不摸清楚了,她今晚估計睡不好覺。
也不知道顧淮之到底是沒看見,還是沉得住氣預備著一擊即中,她也沒見到他那邊有動靜。
顧娆盯得眼睛有些發酸,揉了揉眼睛,努力的說服自己顧淮之沒看到。
她關了燈,打算睡覺。
顧娆才剛剛躺下,手機屏幕亮起。她晃了一眼,是來自顧淮之的一張圖片。
“……”
顧娆抿了抿唇,他是能掐會算嗎?她剛剛放下的心又高高懸起。
老實說,顧娆一點兒都不想看消息。畢竟他們不怎麼聊天,上一次還是兩個月前,消息的最後看上去不太和善,是她留的一句,“你去死吧”。
顧淮之回了句“滾”。
這會兒顧淮之就給她發了張表情包,配字“哦,快來看這個小可憐”,要多賤有多賤。
但顧娆沒心情反唇相譏,她現在動搖了,她實在確定不了他發這張圖什麼意思,更不確定他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顧娆回了一串問號過去,卻像是石投大海,沒有回音。
對面一片死寂。
很好,她失眠了。
-
沈良州是被手機鈴聲驚醒的。
凌晨三點五十六分,鈴聲在狹窄的空間裡大作,吵得沈良州頭皮發麻。掃到顧娆的名字,他的視線頓了頓,沒有發作。
“喂?”他的嗓音裡還帶著初醒是的倦乏和沙啞。
通話另一端傳來了一個明快到尖銳的鋼琴音——是音節被重重敲下的聲音。
一段技巧無可挑剔、旋律優美的Croatian Rhapsody從電話裡源源不斷的湧到了耳邊。
很好聽,但很不合時宜。激昂高亢的鋼琴音在困倦時無異於催命曲。
沈良州徹底清醒了。
也可能是徹底懵了,他被這麼吵醒了,也沒發作。火氣消弭,整個人都淡淡的。
“你幹嘛?”他整個人都淡淡的,算是難得有這麼一次好脾氣了,還能耐著性子問她。
“失眠了。”顧娆輕嘆了一口氣。
顧娆因為一張圖,輾轉反側一晚上,睡得要多糟心有多糟心。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凌晨三點剛過她就清醒了。
然後她就再也沒睡著。
顧娆穿了衣服,一路溜達出宿舍區。路過琴房,她的惡作心起。
沈良州沉默了許久,約莫是在消化信息,或者平復自己的情緒,“然後呢?”
“然後,”顧娆纖眉微挑,“然後我這人比較壞,想想心裡不平衡,叫上你一起呀。”
“靠。”沈良州雙腿交疊陷在座椅裡,閉著眼摁了摁眉心。
手機屏幕的冷光在黑暗裡割開一道縫隙,灑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眉弓骨挺拔,襯得眸色深邃。
他其實有點炸。
他真低估了顧娆折騰的本事。顧淮之對這個妹妹的深惡痛絕不無道理,捉弄人的方式花樣百出,太欠收拾了。
“作死是吧?”沈良州冷笑了一聲。
“早點認清現實年輕人,”顧娆語重心長地對他進行教育,“事實證明,跟一個不太了解的人走太近,是自殘行為。”
“你還想說什麼?”沈良州壓著嗓音,臉色陰鬱得快要結冰了。
“我昨晚不是讓你做個人嗎?”顧娆促狹地笑了聲,聲音裡勾著點愉悅,“讓我求饒是有報應的。”
“很好。”沈良州眯了眯眼,將這兩個字咬得挺重。
“別這樣寶貝,氣大傷肝。”顧娆放柔的聲音酥軟入骨,仿佛就靠在他耳邊,呵氣如蘭。
對面傳來一聲笑,被她氣得。
“看來你也很不了解我。”沈良州眼是陰鬱得,唇是緊抿的,刻意壓低的嗓音性感至極,“我喜歡迎難而上,娆娆。”
他將這幾個字在唇舌間把玩了一圈兒,輕淡地吐出。直勾得人遐想連篇。
顧娆不清楚他是未曾察覺這話裡的情-色意味,還是原本就能面不改色地語出驚人,但有一點很明白,話題的走向有點危險。
“不好意思,我一點都不想了解。”
這次沈良州卻是不依不饒,笑得有些讓人骨肉皆寒。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等著,”沈良州的聲音溫和,半是玩笑半是我感謝,“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怎麼求我。”
“不勞費心。”
顧娆又急又快地掛掉了電話,不由得暗罵了一句“神經病”。他最後半帶笑意的話,聽得人心尖直顫。
到底有點心虛。
顧娆合上了琴蓋,拎起外套向樓下走。離夜盡天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
她剛剛下了樓,瞥見外面停了一輛車,一個颀長的人影長身而立,靠在車門外。
顧娆被眼前情景炸得不輕。
她跟沈良州四目相對,視線詭異得交織了很久,她半天回不過神。
“行啊,娆娆,你是真能耐啊。”沈良州靠在車門外,笑得有點涼。
顧娆完全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她好半天才磨出來一句,“你怎麼在這?”
他這得是什麼速度,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趕過來。
“你說呢?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了一晚上,你晾了我一宿,還換個地方折騰我?”
他之前電話裡並沒逗她,他是真在樓下,隻不過停在了拐角,她沒看到。打電話她又不接,這個點在樓下大喊大叫又太low。無可奈何,他決定用最老土的辦法,苦肉計。
然而他忘記了這是個極會作死的祖宗。
“……”顧娆張了張唇。
深邃的眸如星,挺拔的鼻梁如削。沈良州的眸色沉鬱,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情緒,但細看處格外洶湧。
顧娆覺得跟他繼續待在一起,是個很不明智的決定。直覺就在這裡很危險。
“我剛剛怎麼跟你說的來著?”沈良州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我就想看看,你要怎麼求我。”
“你想做什麼?”顧娆警惕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