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娆快要吃完,沈良州突然握住了顧娆的手背,手上一用力,帶到自己這邊,同樣咬了一口。
顧娆張了張唇。
這動作實在像是,她喂他,他嫌拿不穩,才握住了她。
然而他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動作做得自然而然,這會兒已經送開她的手,“不好吃。”
顧娆面無表情地盯了他兩秒,高跟鞋直接碾了下去,“你可以不評價,你是不懂美食的樂趣的。”
沈良州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氣笑了,“下手沒輕重。我還沒一串烤串重要?”
“你為什麼要跟烤串比重要性?”顧娆問得理所當然。
“你這伶牙俐齒的是跟誰學的?”
顧娆沒回他這一句調侃,倒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沈良州抬了抬眼,詫異地看著她突然變了臉色,一個勁兒地長籲短嘆,“怎麼了,是不是上午小吃吃多了?”
顧娆的表情堪稱痛苦到扭曲,默默看著他,沒言語。
“我都跟你說了,路邊攤少吃一點,不衛生,你一句聽不進去,”沈良州皺了皺眉,緊張得不行,“今天別在外面折騰了,我跟你去醫院。”
顧娆唇角抻了抻,煞有介事地順勢拉住沈良州的手,像臨行送別的老母親,“我不是身體不舒服,是心理難受。”
沈良州眯了眯眼。
直覺自己的擔心,可能很多餘。
果不其然,顧娆翦水秋瞳般的眸子轉了轉,格外的我見猶憐,十足的白蓮花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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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新世紀有為青年,不在學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居然淪落成陪吃陪喝陪玩失足少女,”顧娆說得慷慨激昂,眸子裡閃著光,“你說,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第37章 凡胎豔骨
沈良州不為所動,略微無言地盯了她半晌, 拍了拍她握著自己左手的手背。他同樣一本正經地告訴她, “你好像搞錯了一點兒, 失足少女。”
“什麼?”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被他牽著鼻子走,顧娆還是忍不住問。
沈良州伸手,不輕不重地揪了揪她的臉頰, “有點常識,三-陪的最後一項是陪、睡。”
顧娆往後縮了一下,輕咳了一聲。
沈良州卻沒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
“包是我拎著, 賬單是我結的, 你就負責吃我的喝我的, 我又當pos機又當車夫,年度最慘、沒有之一。”沈良州冷笑, “而且我現在好像都沒做過什麼。”
連親一下,特單純的、蜻蜓點水的那種都沒有。
沈良州盯著她, 直接下定義, “你太小看自己了, 你可不是什麼失足少女, 你是騙錢又騙色的感情騙子。”
果然玩笑不是能亂開的,這話題越說走向越詭異。顧娆目光閃了閃,試圖轉個話鋒。
然後他突然靠近,“不過我心甘情願, 顧娆。”
顧娆稍怔。
“我樂意在你身上花心思, 因為我喜歡你。但你不用有顧慮, 你什麼都不用管,也不用思慮太多。”
他一字一頓,聲音很低,帶著不自知的性感。墨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進她的眸底,他很認真。
“我並不需要你為此付出點兒什麼。”
有什麼東西梗在了喉管裡,不是難受,是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大約是有些感動吧,可她又很清醒。
顧娆太了解自己了,因為耗得起,別人執著的東西她不太往心上放,所以感情和其他東西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無所謂。
“你其實不太了解我,就像我也不太了解你一樣。”顧娆輕聲笑了笑,搖了搖頭。
她不太理解沈良州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份喜歡來源於哪裡。先前她以為是自己帶給了他一點新鮮感,這股勁兒一過,她於他而言,跟其他人也沒什麼兩樣。現在,她好像真的有點信了他的話了。
然而她的感情觀,可能不正。
她是個可以因為一個念頭玩玩的人,玩得起也放得下,但絕不是個認真且深情的人。
顧娆頓了頓,蠻認真地盯著他,“我以前和你說過,有些人不適合終生。”
然而沈良州卻沒給她繼續說不合適的機會,眉梢微挑,“所以我才說你不用想太多。”
顧娆張了張唇。
“如果你真要考慮,就認真點兒,”沈良州低了低聲音,唇角勾一勾,“過幾天再說?”
她不知道他說話是否一直如此,像是小火慢燉,一點一點快要把人熬死,最後又偏偏滴水不漏,點到為止。
沈良州其實沒她想得那麼良善,他完全是另一般計較。
如果她就是愛玩,他樂意縱著她,小姑娘就該寵著,他有耐心等她開竅;
如果她心有所屬,也沒關系。
喜歡就搶。
最不濟,用點卑劣手段,鎖也鎖死在身邊。就算來日需要去請罪,這個人,他也要定了。
顧娆不知道怎麼回復,沈良州也沒在這問題上較真兒。
他轉了話鋒,“草場周圍有個餐館,羊羔肉做得不錯,要不要去嘗嘗?吃完飯我帶你去馬場。”
“嗯。”顧娆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在他面上停了幾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
“你之前晃了好幾眼了。”沈良州側過臉,知道她什麼意思,挑了下眉,“喜歡騎馬?”
“不是。”顧娆抿了抿唇。
見沈良州費解地盯著自己,顧娆遲疑了半天,磨出來一句,“我不會。”
沈良州忽地笑了一聲,這他真沒想到,畢竟顧娆先前瞟了好幾眼馬場,看著似乎很有興致。
他微微一哂,聽起來心情不錯,“挺好。”
“什麼叫挺好啊……”顧娆聲音陡然沾上鬱鬱之色,“不會有什麼,我學東西特別快好吧。”
“我不是這意思。”沈良州失笑,也沒解釋。
-
附近有個莊園,靠著葡萄園和草場,環境雅致,風光正好,娛樂設施一應俱全。顧娆的心思都在馬場,也沒在這裡多做逗留,吃完飯就扯著沈良州離開。
剛過拐角,烏泱泱一群人簇擁這一個往這邊走,有人冒冒失失地撞了顧娆一下。
也沒道歉,就抬頭煩躁地掃了一眼,眼神亮了。
他吹了一聲口哨,跟旁邊的人調侃,“這妞兒身材真是絕了,長得真特麼正。要不要去試試,說不上特好上手。”
完全不介意人沒走遠,肆無忌憚。
顧娆聽著不太舒服,不過也沒理會這種人的意思。沈良州微微蹙眉,按住了她的手,晃了他一眼。
他淡淡地,“你剛剛說什麼?”
說話的年輕人也不帶怵的,哼笑一聲,蠻挑釁地,“小爺剛剛說,你身邊那女的……”
話沒說完,其他人往這裡看過來,視線七七八八落到沈良州臉上,有人猛然變了臉色,“沈少。”
顧娆剛剛聽到有幾個人帶著京腔,還覺得奇怪,現在看來,是熟人。
領頭的視線被吸引過來,看到沈良州,臉色像是吃壞了東西一樣,難看至極。
“巧啊,這不是沈少嗎?”他態度看著挺客氣,話卻有點兒不是味兒,“沈少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威風不減。”
不是誇贊,尖銳的諷刺意味太濃了。
喧鬧的聲響戛然而止,隻有人在竊竊私語。
沈良州微微眯了眯眼,他還真沒忘記這號人物。他勾唇笑了笑,“周少,一別兩年,看來這地方不錯,你過得挺好。”
這話戳到他的痛處,周靖宇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壓抑著怒氣,沒動手。
沈良州他可太熟了,兩年前,他就是被沈良州給整到朔方的。
兩年,他被周家發配了整整兩年。好不容易得到機會,這幾天就能回燕京了,他再怎麼著,也得忍著。
周靖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色突然和緩了下來,笑了笑,“哥幾個在這裡做局,過會兒有場賽車,沈少要不要一起?”
“不麻煩,我還有事。”沈良州是真沒打算給他面子,揚了揚下巴,示意剛剛出言不遜的人,“我就等他給我朋友道歉呢。”
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剛剛聽了些什麼,半天都噤若寒蟬,這會兒聞言,臉色刷的白了。他客客氣氣地彎了彎腰,照著自己臉抽了一下,“我嘴上沒把門,別見怪。”
對自己下手也挺狠,沒敢糊弄。
顧娆感覺得到氛圍不對,低了低眉,“算了,我們走吧?”
沈良州嗯了一聲,他也不太想跟這群人打哈哈,見著都煩。
然而周靖宇不依不饒,“沈少這麼不給面子,是不是興致不高啊?兄弟我可是很想跟你比一場。”
沈良州不搭腔,他被落了臉,又補上一句,“別不是因為多了個便宜妹妹吧?”
這不是敘舊,是想來上眼藥的。
沈良州陡然抬了視線。
他冷淡的看著他,平淡的眸色裡壓著驚濤駭浪,像是冰塊落入威士忌,又冷又冽。狠厲陰鸷得駭人。
他這人平日裡看著挺冷清,但很客氣,可真這麼沒了一絲笑意地盯著你,你會覺得像被蠍子蟄了一口。
周靖宇心底沉了沉,話已經出口了,不過他也不覺得沈良州現在能把自己怎麼樣。
這個圈子有個好處,誰都不會把話挑明了,不到必要時刻,沒人會捅破窗戶紙。大打出手跌份兒,暗地裡怎麼動手整對方另說,明面上也可以彎彎繞繞,但絕不會把事弄絕了。
“你就想他跟你玩兒一局?”
顧娆一句話割裂了針鋒相對的氛圍。
沈良州捏了捏她的手,顧娆側過臉朝他笑了笑,“彩頭是什麼?玩完了我們就走了。”
顧娆是真等得有點兒煩了,偏偏這人跟狗皮膏藥似的,非要找茬。按理說她不該說話,不過沈良州那臉色,真說不上個“好”字來。
顧娆深諳沈良州的脾性,再這麼下去,非得出點事兒。
他習慣不顯山不露水地讓人栽跟鬥,可這時候,怎麼看都像是……
想直接讓人橫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