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娆被她逗笑了, 也不戳破, 單手撐著下巴,舒展眉心勾起笑意,“不過很榮幸,因為你是第一個說我脾氣好的人。”
喬安先前直言,她太過尖峰直刺,容易得罪人,冷淡點是清傲、耿直點是沒眼色,稍不謹慎就會討人嫌。不收斂點,早晚碰釘子。
顧娆聽進去了,不過沒打算照著她說的方式改,畢竟什麼東西都很難偽裝一輩子。
尤其是人設。
隻要性格上沒有大問題,與其日後出事,不如一開始就別玩艹人設這一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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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環節裡布達拉宮,古格王國等旅遊景點必不可少,第二環節“尋寶”進行得如火如荼。昭陽寺向來被稱為烏斯藏的中心寺,澄澈透明的天幕下,瑪尼堆林立,五彩經幡和經筒隨風轉動。朝聖者們一路虔誠地磕長頭,穿著簡單對襟長褂的藏民在叩拜,香火味很濃。
任務要求在寺廟外環廊開寶箱猜謎題,最後倒計時十分鍾,在寺廟內取回寶物。
佟鈺和宋伊一向來不太愉快,互相埋怨的狀態僵持不下。不得不說,人要是看著對方不順眼,又都絕不讓步,演技再高超也演不出來和睦的假象。
關系不快可以作為矛盾點和節目效果,但是沒有一絲一縷的緩和,並不是節目組期待的。導演都站不住了,關機後親自上場調和了。
顧娆跟鄭嵐一組,進展順利得多。
“猜字謎可不是我的強項。”鄭嵐把箱子拖了上來,鬱悶至極地敲了敲,然後視線就別有意味地落在了顧娆身上。
“妹子~”鄭嵐打了個響指,拖長了聲音,意味分明,“這個重擔……懂吧?”
“別看我!”顧娆伸手做投降狀,“不懂!小學渣瑟瑟發抖。”
藝術領域顧娆絕對是天賦異稟,所有導師心目中的上帝寵兒,顧娆成功地演繹了“一學就會,一做完美”。不過,應試教育裡面的大部分內容,她十竅通了九竅,基本一竅不通。
“行的吧,知道中國學生演技最高超的時刻嗎?那就是裝作聽懂和會做的時候。”鄭嵐深吸一口氣,拆了第一個竹簡,“大不了我們就表演一個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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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了一眼字,鄭嵐笑容逐漸凝固。
“蟬噪鴉棲,大作寫就?”鄭嵐頭疼得撂回了箱子裡,生無可戀地嘆了一句。“我怎麼突然有一種被語文支配的恐懼?”
“這個我會。”顧娆長籲了一口氣,拿著小地圖在上面勾了勾,“相對而言,語文可對我太友好了。”
“‘蟬噪鴉棲’出自《紅樓夢》廣陵懷古第五首,也是字謎,謎底柳樹;‘大作寫就’也就是文成;合起來就是文成柳。”顧娆一邊翻著竹簡,一邊往地圖上劃拉,“咱們剛剛不是還聽了文成公主的故事嗎?”
顧娆愉快又流暢地解說完,鄭嵐突然沉默了下來。
顧娆半蹲在地上,迷茫地抬頭,“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對?”
“我覺得,我們兩人之間出了個叛徒。”鄭嵐面色凝重,一字一頓地說道。
“嗯?”顧娆有點反應不過來。
“說好了一起做學渣,一轉臉就背叛-組織。”鄭嵐在心底憤憤不平,面無表情地看著顧娆,“清和同-志,你這個小叛徒。”
這可不是哪裡不對,是顧娆說的她都不知道啊!拆開聽哪個她都懂,合起來她全都沒聽說過。
這是學渣該有的姿態嗎?
“我也就這點東西還拿得出手了,被理科支配的日子才是最難熬的。”顧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佯作愧疚,“其實我們還是一條戰線的。”
“呵,女人!”鄭嵐嗤之以鼻,“快拉倒吧,你這種學生,就是老師的貼心小棉袄,同學的眼中釘小混蛋。”
“別這樣,你要知道,親密的搭檔總是互補的。”顧娆一本正經地忽悠到,“雖然我平時很笨,但是關鍵時刻,為了你,我願意。”
鄭嵐被她嚴肅地表情騙到,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冷笑著開始撸袖子,“你嵐姐聽著怎麼那麼想打人呢?”
“姐妹情深啊。”顧娆撒腿就跑,“攝影師朋友,我昨天還請你吃零食呢,不救人?”
攝影師左右晃了一下鏡頭,愛莫能助。
“對你這麼皮的妹妹,家暴了解一下?”
兩人玩起來雖然不正經,但是效率很高。顧娆負責猜謎題,鄭嵐負責動手。河裡撈寶箱、過獨木橋、攀巖……徹底印證了女人帥氣來沒男的什麼事兒。
另一組還在艱難得推進任務,顧娆這邊差不多結束了。
佟鈺和宋伊一鐵青著臉達成了友好戰線。她們最後的和解,有一半成分是因為鏡頭,另一半就是被顧娆和鄭嵐的狀態刺激的。
“我們的A組已經順利達成目標,她們將享受美食紅酒,專車護送提前出發。”
重頭戲仍然是公益活動。前期旅遊區活動環節結束,下一個環節就向預訂學校出發。地點在一個貧困的山區。這裡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兒童,小學校辦得格外艱難,支教老師走了一波又一波,因為生活條件實在艱苦,基礎教育很難帶動。
顧娆和鄭嵐癱在車上當了會兒鹹魚,就開始興致勃勃地互加微/信。明星之間互留微/信的不是沒有,但朋友圈大多有權限。鄭嵐是難得的爽直性子,說話痛快,沒那麼多彎彎繞繞,顧娆也確實樂意和她相處。
後面的一段路明顯開不進去,道路崎嶇坎坷,坑坑窪窪的,實在難行。
顧娆和鄭嵐一行人步行過去。
“啊——”一聲驚呼,一個爬土堆玩的小孩子從上面跌了下來,捂著自己的腿,哭了起來。
事情發生得突然,還在錄制之中,不過顧娆和鄭嵐不假思索地跑了過去,“沒事吧?”
兩人才剛跑過去,一道女聲帶著厲色傳來,“別動孩子!”
所有人都是一怔,就見到一個年輕女人急匆匆地跑過來,用藏語對著孩子說了句什麼。
顧娆目不轉睛地盯了那個女人一會兒,扭頭跟鄭嵐咬耳朵,“她一直在問沒事吧,我還以為她是母親呢。這種時候我覺得送醫院比較好吧?”
“你聽得懂?”鄭嵐略微詫異地轉過頭。
“噓!一點兒日常用語。”顧娆將食指抵在唇邊,“這個回來再說。”
攝影師沒敢關,他不確定這是意外還是安排,反正後期有剪輯,他的職責是一路拍到底。
雖然攝影師必須跟著明星走,但後面是有車輛跟隨,防止出現意外事故的。所以,已經有人去叫隨行醫生了。
“你好,我是孩子的老師。”那個女人這才轉過身,焦急地說道,“能麻煩你們幫幫忙,把人送到醫院嗎?”
“當然可以。”鄭嵐寬慰地安撫了她一句,示意已經小跑過來的隨行醫生,“這是我們帶的醫生,你不用擔心,他們可以把孩子送到醫院。”
女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隨行車隊裡的醫生,進行了簡單的處理。孩子的家人很快趕過來了,現場有些混亂,女人向他們解釋了一番,忙前忙後許久。
她的面目清秀,穿著簡單但是氣質並不俗。
顧娆眯了眯眼,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她朝小李招了招手,小李從車上跳下來,一路小跑過來。
顧娆壓低聲音跟他交代了幾句,小李撓了撓頭,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受傷的孩子身上,因此無人察覺。
這事折騰得動靜不小,顧娆和鄭嵐自然不會不管,提前過來等待的節目組人員遲遲不見人,也過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支大學生考察隊伍,跟著一名記者。這並不是劇組請來的,似乎是剛巧做課外實踐,考察地點偏巧選擇在了這兒。
一時間,那個女人成了全場焦點。
然而她自己像不知道一樣,對一切都漠不關心,隻揪心孩子的傷勢。直到車隊把人送到就近醫院,女人這才轉身看向他們。
“我一直在幫村裡人弄麻尼布,剛剛聽到,怕孩子傷著骨頭,碰著動著,會對孩子傷勢不好,語氣有點欠妥。”一改剛剛模樣,她略帶歉意地解釋,“實在是抱歉,剛剛失態了。”
“陶瑩?”大學生隊伍裡有人遲疑地喊了一聲,“您是陶瑩老師嗎?”
女人目光閃了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笑,“是的。”
導演原本在鏡頭外,這下視線也被吸引過來了,“小陶?”
“宋導,許久不見。”陶瑩謙遜溫和地向導演伸出手。
顧娆晃了一眼她的手,纖細又白皙,一塵不染。
第44章 歹毒心腸
懸掛在牆壁上和鋪展在地上的麻尼布被風卷起一角, 顏色褪了大半,殘餘著灰敗的色彩。
顧娆不動聲色地看著,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我好像還看過她演的電影。”鄭嵐壓低聲音和顧娆感嘆了一句, “雖然沒太多印象了, 不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陶瑩是個二線女星,準確來說, 現在在二線裡面也是個偏下的位置。
她曾經作為女一號出演過著名導演陳陽勝的《盲》,作品斬獲“最佳劇本獎”,但她的演藝生涯沒掀起任何風浪來。外界對她的演技褒貶不一。有人說她能不動聲色地將人物那股勁兒演出來,也有人說她其實演技平平,沒什麼特別之處。
反正自此, 陶瑩隻接了幾個配角, 演藝事業一路走下坡路, 最後銷聲匿跡了。
娛樂圈裡統共三條出路,實力、人脈或者所謂“捷徑”,明顯陶瑩一條不佔。她的顏值在美女如雲的圈子裡不夠看, 演技並不出彩,這麼多年都不溫不火。
鄭嵐感慨完, 顧娆隻是不以為意地彎唇笑了笑,“那我猜, 她的演技一定稱不上‘好’。”
她的態度是少見的冷淡。
鄭嵐稍怔,她沒想到顧娆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甚至有點兒刻薄。
她雖然是個直腸子, 卻不是蠢, 能看得出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和各人的千回百轉。她拍了拍顧娆的肩膀,“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兒多,誤會人家了?”
鄭嵐以為顧娆反感陶瑩出來搶風頭,把人想成蓄謀已久。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但人家村長現在還在這呢,一個勁兒地誇陶瑩,她不是第一次來,這是第三年了。
有誰會為了作秀,有這個耐性堅持不懈地隔段時間來一趟。
“沒,我沒暗諷的習慣。”顧娆晃了鄭嵐一眼,翹了下唇角,每當一回事,“客觀評價。”
鄭嵐顯然不太理解她的想法,顧娆也沒解釋的意思。
簡短的交談很快結束。
陶瑩這個人看上去知情識趣,沒有硬往劇組這邊湊。她很快又忙碌起來,繼續給孩子們講課。
很明顯,她成功吸引了那個大學生團隊和記者的注意。他們想要採訪她,替她宣傳,但陶瑩對此興致缺缺,略帶歉意地拒絕了,她自始至終都在認真地教孩子們學習。
劇組的拍攝繼續,剛剛的一切像個完全可忽略的小插曲。後面的拍攝雖然勞累,進展也算順利。綜藝節目隻要找準感覺,往往是漸入佳境的過程。
傍暮時分,今天的拍攝到了收尾工作。外面起了風,雲層翻滾的厲害。遠處地平線積了大片紅雲,業火舔上來一樣絢麗。
“真漂亮。”闲下來的工作人員拿出手機拍了兩張圖。
“說你是文盲吧,這種天怕是快要下雨了。”
夜間真的降了雨。
她們是留宿在當地民宿的,看得出來主人已經盡量收拾整潔了。不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宋伊一先撂挑子不幹了。
攝影機已經關掉了,宋伊一臉色難看地看了會兒房間,堅決不住,“我不管,我住不慣別人家。我很容易皮膚過敏。”
“不行,這不合規定。”導演實在是為難。
鄭嵐一向沒那麼多事兒。佟鈺其實也不想住,不過抹不開面子,不過這會兒聽到宋伊一先提了,刺了對方一句,“外面下雨,車子開不出去,你自己走出去?”
冷嘲熱諷在逼仄的空間裡迅速升級。
顧娆懶得摻和,安靜地看了會兒,起了身,“你們繼續吧,我回去睡覺了。”
見她們看向自己,顧娆很無所謂地彎了彎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