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娆原本就被你一言我一語鬧得頭疼,這會兒看到這一幕,徹底不想伺候了。
“有完沒完?有完沒完?”顧娆心煩意亂地重復了兩遍,掀了掀眼皮,真情實感地想啐他倆,“神經病啊你們?”
說著顧娆連筷子都撂了,“啪”地一聲扣在桌子上了,“要吃就吃,不吃滾蛋,要不要騰個地方給你們倆打一架?”
顧娆向來算是好說話,雖然惡作心重了點,到底沒跟誰急過眼。可是性子起來了,脾氣就談不上好了。
梁博看得一個愣一個愣的:
兩個旁人惹不起的爺,被罵得狗血淋頭,還不吭聲。百年難得一遇。
梁博暗地裡給顧娆比了個大拇指,做了個口型,“妹妹牛逼啊。”
顧娆眉尖微蹙,抿著唇不言語,明顯是壓著火氣。在逗弄一兩句,估計要挫著火罵人了。
顧淮之也不是個氣性好的,結果還沒說什麼,顧娆氣惱地橫了一眼,“說什麼?你還想說什麼?”
顧淮之輕咳,最後噤了聲。
“先吃飯?”沈良州伸手牽她,指尖在她手腕輕輕一點。
顧娆鬱鬱不樂地掙了一下,她氣笑了,字正腔圓地磨出三個字,“氣飽了。”
“對不起。”
他的道歉忽然而至,顧娆張了張唇,安靜了下來。
她就是被折騰得心煩,沒由來地起了脾氣,沒想過他會這麼順著自己脾氣來。就這麼幾秒鍾,她又釋懷了。
“我不是……”顧娆輕聲開口,想解釋點什麼,最後又不太清楚從哪兒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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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州笑了一聲,在餐桌底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下移,與她十指相扣。
顧娆心尖顫了顫,垂了垂眼。
突然很安心。她很想抱抱他,如果不是這裡有太多人的話。
顧淮之將一切盡收眼底,對她那點兒小心思倒是了然,他無聲地扯了下唇角,搖了搖頭。
這麼一個不痛快的小插曲似乎無傷大雅,很快被所有人選擇性遺忘,拋之腦後。一行人在西府魚莊玩了一圈兒,似乎也很痛快。
顧淮之壓根沒空跟她耗,來這裡是有正事,管束她是順便。他也沒難為她,隻口不提剛剛的事兒。
隻是臨走的時候,他才將話題扯回了一點,“這次又是因為什麼不順心,還是有什麼不合你意?”
顧娆稍怔,沒料到最後是他知道得最清楚。
都以為她喜歡把一種做出成就就抽身,屬於任性的玩票興致,其實不全是。她確實喜歡不斷尋找新的目標,不過也摻雜了點別的東西。最初辭退首席小提琴是因為友情的終結,後來放棄油畫是因為興致變質的畫展……
“這次不是。”顧娆搖了搖頭,難得沒跟他犟著來,輕聲笑了笑,“我真的想試試看。”
“其實你可以和家裡說,沒人會譴責你。”顧淮之意態散漫,同樣難得的平和。
顧娆哦了一聲,突然有一種錯覺,好像這些年他對自己都這麼溫柔一樣。盡管事實是,他們以折騰對方為樂趣。
顧娆想著,終於忍不住狐疑地看向顧淮之,越想越不是事兒,“你這麼關心我?”
“自然是好奇,你有沒有什麼把柄可以拿捏。”顧淮之眉梢一挑,不以為意。
這話聽著,確實比關心她有說服力。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已經被顧娆千刀萬剐、凌遲處死了。
知道了顧娆沒回去的意思,顧淮之也沒勸她的意思,簡單交代了幾句,又看了沈良州一眼。
這是單獨聊幾句的意思。
顧娆警惕地睨了他一眼,踏前一步橫在了他面前,“你又想幹嘛?”
顧淮之無言地看著自家妹妹戒備的眼神,心說“女大不中留”這話真在理。
他語調譏嘲,不溫不涼地提醒她,“才剛在一起,你還沒嫁給他呢,胳膊肘往外拐也要有個限度。”
“……”顧娆被嗆了一下,悶悶地反駁,“我沒有。”
這一天下來,沈良州顯然是心情大好,看到她護短的行為,啞然失笑,“別擔心。”
這兩人從船行,徹底杜絕了她偷聽的心思。顧娆鬱悶地抿了抿唇,順著湖岸往魚莊外走。
她在湖岸邊緩緩而行,初冬的湖水清寒凜冽,映出她的影子來。她偏頭看向站在船頭的兩人,同樣削瘦颀長的身影,在薄暮的光線裡,融入遠處的影畫。
顧娆翹了翹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這兩人聊了些什麼,她哥哥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不過先前短暫的溫和像是幻覺,放下一樁心事,他就對她的事不感冒了,多瞧一眼都膩煩。
沒有深情款款的道別,顧淮之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走人了。
“就這麼走了?”顧娆思量了幾秒,還是覺得不甘心,“他才扮演了幾分鍾的溫柔哥哥人設?這都繃不住,垃圾。”
剛剛積攢的感動付諸東流。
“這麼不高興?”沈良州微微挑了下眉,隻覺得好笑,“這種兄妹模式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她這不痛快地表情,像是要扎個小紙人戳死他泄憤了。
“是啊,我一直覺得他挺討厭我來著。”顧娆點了點頭,蠻認真地思量了一下,“忘了什麼時候開始的,我那麼招人喜歡,他就是不喜歡我。所以,幹脆讓他討厭的徹底一點兒啊。”
沈良州心底微動,伸手將她輕輕帶入懷中,“你一小丫頭,整天想這麼多?”
“小丫頭才愛胡思亂想啊。”顧娆反駁他,不滿地抬頭盯著他,“小丫頭才期待溫柔嘛,我好不容易是個有哥哥的人,結果……”
顧娆長籲短嘆間,他傾身,貼唇吻她。
一個單純至極的吻,落在了她唇邊。似乎不含任何意味,又像是含著許多不曾言語的東西。
他的呼吸輕輕掃在她的面頰上。
很輕,也很痒。
“你有我就夠了。”他的嗓音低啞沉緩,帶著不自知的性感。
顧娆的心底微動,心髒似乎停跳了一拍。
沈良州點到為止,正要抽身,她伸手圈住了他的腰,靠進他的懷裡,臉埋在他的懷裡,輕輕嗯了一聲。
突然想起來點什麼,顧娆抬起頭,好奇地扯了扯他的衣服,“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啊?”
“聊了點善後問題,”沈良州睨了她一眼,勾了勾唇,“關於你上了我的問題。”
“……”顧娆張了張唇,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良州似乎不打算放過她,眉梢一挑,提議到,“我這個人講究有來有往,你都把我睡了,抽空一起睡個覺,我睡回來?”
“你能不能閉嘴?”顧娆唇角抻了抻,敲死他的心都有,“做個人吧沈良州,我為什麼這麼說你沒點數?我剛剛攢起來的好印象,你非要抹殺是嗎?”
不提還好,一提顧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你今下午抽什麼風?就因為你,我面子都不要了。你居然還好拿來取笑我?”
說完她懊惱的揉了揉頭發,“這個梗我哥能嘲笑我很久。”
“你要是這麼介意,下次我們可以統一口供,”沈良州半笑不笑地晃了她一眼,“我上了你。”
顧娆:???
這天沒法聊了。
-
不太真實的美好時刻讓她有些恍惚,這狀態持續到回宿舍。
“你……現在笑得,讓人毛骨悚然。”謝青缦晃了她一眼,終於忍不住提示她。
顧娆聞言,瞬間清醒了不少,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完了,我太沒用了,要是這就淪陷了,放在以前我肯定容易當叛徒啊。”
謝青缦對她的反常搖了搖頭。
顧娆想了會兒,才將這事拋諸腦後。她預備著將手機撈出來,無意間碰觸到什麼。她的手指微微一頓,將東西拎出來。
一張黑卡。
不知道她哥哥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顧娆盯了兩秒,輕嗤,對他簡單粗暴的表示不太感冒。
“俗。”
第57章 物以類聚
感動隻持續了短短幾秒, 顧娆撂在床上的手機振動,消息框彈了出來。
〔咱媽那兒還瞞著呢,回來自己處理。
珍重,我親愛的妹妹。
死亡倒計時51天。〕
在她心情順暢的時候, 顧淮之又精準無誤地澆下一盆冷水, 從頭到腳, 刺骨的寒涼。
掐著點兒一樣。
顧娆捏著手機,笑容僵直在臉上, 她都可以想象他唇角往上一勾,意態輕慢的模樣,要多惡劣有多惡劣。
顧娆揉了揉眉心, 鬱悶別在胸口, 最後化成一聲氣吞山河的,“靠。”
她哥哥所說的51天, 自然是她成人禮倒計時。
她還有一個多月的功夫,就不得不回燕京了。就算她找個借口推脫了, 年節將近,想跑都跑不了。
顧娆誰都不怕,唯獨怕她母親。
她的母親程曼青是當年燕京出了名的美人, 生了一副溫婉嬌柔面相,卻沒半點柔情小意的脾性,骨子裡說一不二、殺伐果決。
顧娆可以想象, 她回去後悽慘的樣子。
權貴圈子對明星藝人都看不上眼。畢竟包-養明星的一揪一大把, 貴太太們都拿著有色眼鏡打量, 瞧哪一個都像是出來賣笑的。
狗血淋頭倒不至於,她母親多有涵養啊,十分講究平等民主,一直告訴自己她尊重自己的個人意願,不拘束自己的言行。
所以想做什麼,顧娆可以全憑心情。不過依照程女士的做派——
家門,她也甭想進了。
顧娆的好心情,片刻之間讓她哥哥敗了個幹淨。
就知道向來睚眦必報的哥哥今天不太尋常,輕拿輕放不是他的作風,合著他在這等著自己呢。不用想也知道,他這是計較今天的不痛快。
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