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皺了皺眉。
來之前她就看了視頻和照片,真仔細去看,不難發現裡面的道道。太驚險了,事不大,可一不小心就是死局。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顧娆扣了扣眉心,這會兒心還一個勁兒地跳,“我性子確實算不得穩重。太冒頭,看不慣的人真的不少。”
畢竟做了那麼多年眾星捧月的大小姐,雖然她有自己的家教和涵養,可是處事上沒看過誰的眼色,肆意慣了。
木秀於林。當初選角落了多少人的臉面,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一笑置之的。哪天見著不舒服了,推一把就是狠的。
這種情況下,照著她素日尖峰直刺的脾性,怕是沒完沒了。
“明星是公眾人物,一言一行都牽動著媒體的神經。你可以有自己的氣性,但要學會怎麼盡量少得罪人。”喬安面色和緩下來,“雖然你今天晚上反應迅速,不過在慢一點,就會被媒體大做文章。你能明白嗎?”
她這些話其實是因為先前的事兒。
顧娆是她帶的藝人裡路子最順的,顏值和實力都沒得挑,可也是最容易出事的。
顧娆沒因為她說表現反感,喬安也就難得多言,推心置腹了一回。
“我從真人秀節目裡,就覺得你骨子裡傲氣,氣性不小,被人欺負了,眼裡半點揉不得沙子。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喬安頓了頓,“你可以回敬,但要換一種方式。”
“我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明面上的有一還一,不會讓人覺得光明磊落,隻會招人嫉恨。”
喬安雖然覺得顧娆有自己的手腕和心計,可絕大多數時候,喜歡直來直往,太開罪人了。
話雖然聽著不舒服,可她也知道喬安好心,最後疲倦地應了一聲,“我明白。”
-
這事直吵到她哥哥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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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之還沒離開滬上,電話裡把她說教了半天,差點殺過來。她剛剛讓她哥哥安心,現在全白搭了。
顧娆執拗,一句也沒聽進去,“我不打算靠著身份在這裡混,有這個念頭,我一開始也不用費這麼大勁了。”
她用“顧娆”的身份開了口,就算是個花瓶,也會有人捧著資源往她這裡送。眼紅的人確實會繞道走,不過她得到的一切,不管是不是憑本事,都會覺得她靠得還是顧家。
“這就是你被欺負的那麼慘的理由?”顧淮之毫不客氣地嘲笑她。
“誰任人欺負了?”顧娆冷笑了一聲,話鋒一轉,“我是不打算靠自家背景上位,但折騰個欺負自己的人還用不著假手於人。我可是最愛跟人搶東西了,相信你深有體會。”
顧淮之的口吻聽著想揍她。
喬安的話,她隻信服一半。
她這個人確實太過招搖,太尖峰直刺,是應該收斂一點。不過其他的,她有自己的方式。
眼紅說明她還不被信服,等到她的實力足夠讓其他人望塵莫及,質疑自然會少。至於被欺負了,對方有什麼,她就敢憑實力帶走什麼。
奪人所好,確實是她擅長。
今晚始作俑者不是圈內人嗎?那她的片約和合作,就別怪她攪黃了。
顧娆正跟人互諷,聽到身後有人,她往聲源晃了一眼,瞥見沈良州颀長的身影。
她略微訝異,幾句話結束了通話。
“你昨天不是說這幾天要去珠城嗎?”顧娆站起身來,“我還以為你今天已經離開了。”
她還沒走出兩步,被沈良州按了回去,“你坐著吧。”
“你該不是因為這事兒,回來了吧?”顧娆越想越不好,忍不住問他。她張了張唇,略微無言,“我就摔了一跤,不是行動不便。”
沈良州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顯然沒把顧娆關注的東西當回事兒。他恍若未聞,皺了皺眉,單膝跪在她身側,手指就要勾起她的裙擺。
“诶,你這人……”
顧娆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撥開她的裙角,將它卷到她的膝蓋上。她覺得這舉動有些詭異,偏偏他面色沉靜,似乎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沈良州的視線掃到她小腿上的一小片青紫,臉色實在是不好。
顧娆的皮膚白皙,肌若凝雪,襯得那塊淤青更為明顯。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顧娆輕笑了一聲,“唯一不太好,就是要遮一下,穿旗袍可能不太好看。”
“還想著穿旗袍,”他沉著眸子看了片刻,修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疼嗎?”
“我沒那麼金貴,不至於。”顧娆啞然失笑,“就撞了一下,不按也不疼。”
她話音剛落,他的手指點在了她的淤痕上,她失聲驚呼,“诶,疼疼疼,你幹嘛呀?”
“我還沒碰。”沈良州面無表情地抬頭晃了她一眼,“不是不疼嗎?”
“我怕你多想嘛,你還不領情。”顧娆瞪他,腳尖輕輕碰了碰他。
沈良州聞言,倒沒多放松,他的唇線繃直,原本就清冷的眉眼覆了寒氣一樣,冷漠得駭人。
顧娆忍不住扯了扯他,“真沒事。”
確實不是什麼大事,也不知道話吹進他耳朵裡變成了什麼版本。結果他扔下手邊的案子,改了行程。
“你真不用擔心的。”顧娆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頓,“而且你也不用管,我有數。”
這事終究不是無跡可尋,按照沈良州的作風,知道了就不可能輕拿輕放。不過她如果出點事兒就要他收拾手尾,那也太沒用了。他不嫌煩,她也覺得不像樣。
沈良州抬了抬視線,沒言語。
顧娆耐著性子跟他解釋,循循善誘,“我是挺不舒服,不過喬安說得有道理,這種事沒這一回還有下一回。我不可能總是靠著你啊,我自己也能找回來。”
時間的問題,但也不需要太長。
她有這個自信。
“可以,”沈良州淡淡地看著她,眸色清寒薄寡,“那就等你有本事自己料理的時候再說。”
“……”
第59章 你閉嘴吧
顧娆沒言語, 直覺他有話等著自己。
如她所料, 他開了口。
“我不覺得依仗家世有什麼問題, 它可以省很多麻煩。”沈良州攏了攏眉梢,慣常的冷漠一斂再斂,“想獨善其身要麼家世好資源好, 要麼就抱著一輩子火不了的念頭。想什麼也不靠, 就幹幹淨淨出頭, 多少年翻不出來幾例。”
她隻聽著,不置可否。
“娆娆,這個圈子遠比你看到的、接觸到的讓人難以接受。”沈良州眸色沉了下來, 他耐著性子同她解釋, “確實沒有一個圈子是純粹的,但是除了政客圈,這裡是最不幹淨的地兒。”
沈良州刻意將嗓音放沉緩,讓自己聽上去沒那麼凌人, 像勸導, 而非告誡。
顧娆垂了垂視線, 她基本料到了他下一句是什麼。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說。
果然。
“你這算是在教育我嗎?”顧娆驀地抬眼,看向他, “你教訓人的口吻, 特別像我爸。”
“我不是這意思, ”沈良州皺眉, “我隻是覺得, 如果你真的想待在這兒, 家世也是一種資本。”
沈良州不太清楚她為何會心生抵觸,他尊重她,也不太想按自己的意願去糾正她的想法。
隻不過這一連串的事情讓他不舒服。
他不舍得碰一下的人,不舍得委屈一點的人,被一些不知好歹的貨色招惹,實在是不痛快。
“要是我不願意呢?我不想被-幹預呢?”顧娆輕聲道。
“那你也別幹預我做的事。”沈良州的語氣依舊平靜,隻不過強硬得不容置哙,“我先前答應你不公開我們關系,是因為我尊重你的意見。但如果是這種局面,我會覺得,公開關系是讓那些蠢貨停止跳腳的捷徑。”
“我不要。”顧娆盯著他,一字一頓,“我很討厭被人打上標籤。”
“我沒這個意思。”他否認。
“你不會,其他人會。她們隻會在意我是你的誰。”顧娆反駁道,“雖然我這麼說,有點不知好歹了,但我特別討厭別人在我前面加前綴。很煩。”
沈良州微微蹙眉。
“你不明白那種感覺。”顧娆輕笑了一聲,“朋友是虛情假意,承認是口是心非,我得到的很多東西全都是因為我投胎投得好。連帶著我覺得自己也像假的。”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眸色復雜地凝視著她。
“你應該問其他人到底在想什麼。”她開口,卻答非所問。
“我現在還記得第一個要好的朋友,對誰都很溫和的一姑娘,鬧掰的時候她澆了我一身酒。”顧娆盯著足尖,她陷入沉思時,瞳孔輕微渙散,“我認識她四五年,她第一次破口大罵是對著我,她說忍我很久了。”
“知道為什麼嗎?”顧娆抿唇笑了笑,“因為她覺得我會投胎,什麼不用做就搶了她的人和東西。盡管我從沒動過心思,也沒動過手。”
沈良州攥了攥她的手心,“這是她的問題,不是你的過錯。”
“我知道,可是不止是人,還有我努力過的東西。”顧娆冷淡地抽開手,“我也很認真啊,從前練琴到指紋消失,練芭蕾練到腳尖出血,可是沒人看到啊。所有人隻看到了我風光的時候。”
顧娆垂了垂視線,緩緩地說到,“等到最後,我拿獎了,我以為我證明了,別人會說一句‘你不知道她家裡怎樣怎樣’,全給我抹殺了。”
“很煩。”她抬頭看向沈良州,“就算我這些年不太在意別人怎麼說了,還是會覺得刺耳。”
沈良州稍怔。
喬安一直說顧娆心態好,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很難得。
其實說對了一半,哪裡有那麼多刀槍不入的心髒,隻不過是時間長了,免疫了。
他想安慰她,卻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她似乎也不需要他安慰,隻是在純粹回憶。
“我有段時間自己一個人在維也納,很不開心,不想被家裡知道。我怕自己被強迫看心理醫生,就自己找消遣。”
她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我隻是喜歡從劇本裡演繹別人。我不需要其他東西,反正我會投胎,什麼也不缺嘛。”
名與利,她從來沒考慮過。
她要的就是一個不反感的,可以努力的目標。
“沈良州,我之前就跟你說了,我在這裡待不長久,”顧娆輕聲道,“所以,能不能別試圖用你的想法改變我?”
空氣中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兩人的喉嚨。休息室內開了空調,暖氣卻像是失效了一樣,直讓人手腳冰涼。
周遭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他有點後悔跟她討論這些了。
顯而易見,剛剛的話題並不愉快。然而她沒給他緩解的機會,就突然劈頭問了一句。
“你今天提醒我了,”顧娆纖麗的眸子微微眯起,“你是因為什麼喜歡我呢?”
沈良州被她冷不防的一句弄得有點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