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舍不得姚周玥。
想到這裡,我更難過了,吸吸鼻子,開始信口開河:「清華。」
「……」
江焰沉默兩秒,忽然起身,撐著我後面的椅背湊過來,微微勾起唇角,「你確定?」
「如果開學沒在清華看到你,我可要去你們學校門口拉橫幅了。」
這個動作,讓他和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得極近,溫熱的氣息幾乎繚繞在我唇畔。
我的臉一下子紅得發燙,猛然推開他站起身,退開一步:
「幹什麼幹什麼?說不定最後成績出來我考上了你沒考上呢。」
這話就純屬胡說八道了。
畢竟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心裡還是很清楚的。
被我推開,江焰也不生氣,他站在原地,平靜地望著我:
「如果那樣的話,我也會報清華附近的學校。」
「唐爾思,我在北京等你。」
6
江焰走後,我拉起窗簾,換上他送來的那件充當睡衣的白 T。
寬寬大大,散發著淡淡的洗衣液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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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想起了這件衣服的來歷。
高二的女子籃球賽上,我被對手扯壞了衣服。
當時江焰脫下來兜頭扔給我的,就是這一件。
下半場我是穿著他的衣服打完的,還贏了。
賽後我提出要請他吃冰棍,江焰毫不客氣地挑了支最貴的可愛多。
還一臉理直氣壯地說:「怎麼樣,是不是穿著我的衣服,有種戰神附體的感覺?」
「滾,那是我球技好,和你有什麼關系?」
「那你脫下來還我啊。」
「……」
我愣愣地看著他,「你流氓啊你。」
「咱們兄弟之間,還說這個?」
所以那次我就知道了,他一直拿我當兄弟。
後來意識到他喜歡姚周玥,我還特地觀察過。
在我面前吊兒郎當、隨性自然的江焰,面對姚周玥的時候,總是客氣又禮貌。
按他一貫的性格,這ƭŭ₌當然是因為害羞。
我越想越沮喪的時候,門又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又是江焰。
他抱著一隻收納籃站在門口,籃子裡裝著好幾個瓶瓶罐罐。
我一眼就看到了最醒目的海藍之謎和 CPB。
「你不是化了妝嗎,我把我媽的卸妝水和護膚品都——」
話沒說完就猛然止住,我抬起頭,發現江焰的耳垂連同脖頸都泛起紅色。
他低咳兩聲,把收納籃塞進我懷裡,低聲說:「你拿著吧,我回去了。」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我……再去問問工作人員,清單上的衣服什麼時候送到。」
說完,他急匆匆地轉身離開了。
我一臉困惑地關上門,腦中反復閃回那個畫面,還是沒搞懂他在臉紅什麼。
最後掏出手機,給朱朱發了條微信。
朱朱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後來走了藝考之路,ƭúₐ高中去了另一所學校。
但因為一直保持著聯系,所以我和江焰之間的事,她也都知道。
聽完我的陳述,朱朱說:「拍張你現在的照片發我看看。」
我依言照做。
「寶啊,你自己看看,這樣也太性感了。」
朱朱發來一個表情包,
「你不是說他一直拿你當兄弟嗎?說不定是看到你這副樣子,他才意識到,你其實也是有性別的。」
鏡子裡倒映出我現在的樣子。
江焰那件寬大的白 T 穿在我身上,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兩條又長又直的腿。
算不上細和白,但肌肉緊致、線條漂亮。
再加上剛才換下短裙的時候,順便把內衣也脫了……
我的臉忽然像被點著了似的,一片滾燙。
7
第二天上午,社區的工作人員終於送來了我們要的東西。
其中包括我媽叫跑腿送來的一箱,我的個人物品。
當然,姚周玥的東西比我還要多一箱。
隔離的日子不能出門,高考後的暑假又沒有作業,無聊之下,江焰幹脆把我們帶到了地下一層。
那裡放著全套的健身器材,還有一片迷你籃球場。
總之,我和江焰秦則,開始了三人籃球賽。
而姚周玥就穿著奶油色的小裙子,文文靜靜地坐在旁邊看。
打到最後,我們都出了一身汗。
秦則撩起衣服擦汗,露出線條分明的腹肌。
我喝著水感慨:「小秦,怎麼感覺你這胸肌和腹肌更明顯了。」
「嘿嘿。」秦則摸著後腦勺傻笑,又悄悄看了姚周玥一眼,「前段時間有加練。」
姚周玥也紅著臉感嘆:「體育生好辛苦啊。」
正說著話,面前光線忽然一暗。
我抬起頭,看到江焰面無表情的臉。
「?」
「不是隻有體育生才有肌肉。」
「??」
我滿眼問號。
結果他當著我的面,卷起球衣下擺,露出比秦則白一個色號、但線條同樣也很明顯的八塊腹肌。
再加上剛才打球跑了大半個小時,有汗水從下巴劃過鎖骨,沒入衣服裡,平添幾分欲色。
這近在咫尺的美色衝擊,差點讓我暈過去。
但又很快清醒過來。
記得大半年前,體育課上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有人問過我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我當時說:「身材好,有腹肌的。」
結果江焰還嘲笑了我,說我膚淺。
想不到為了和秦則爭奪姚周玥的芳心,他自己私下也練了。
想到這裡,我一陣胸悶氣短,扔下手裡的籃球,轉身就要走。
江焰一把抓住我手腕:「不打了?」
「累了。」
「那你坐旁邊歇一會兒,看我和秦則打。」
他把我領到姚周玥身邊,按著我的肩膀,強行讓我坐下去。
……也是,要是我走了,就姚周玥一個姑娘,還怎麼坐在這裡看他們玩?
我坐在場邊,完全沒有心情看球,隻顧低頭給朱朱發消息,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江焰拿你當他撩妹的僚機?」
我吸吸鼻子,一個「是」字敲出來,還沒來得及發出去。
砰的一聲,籃球忽然被砸在地上,骨碌碌滾到了我面前。
抬起頭,江焰站在幾步之外,直勾勾地盯著我:「不打了。」
他的神色不太好看,眼睛裡好像藏著很多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低下頭,小聲說。
「……那上去吧。」
最後我們坐在江焰家客廳,一人捧著一盒冰淇淋,聊起高考後的事。
「我明年考完,可能會去上體吧。」秦則說。
姚周玥說:「不管最後成績怎麼樣,我肯定都是要去北京的。」
我想起來了。
百日誓師的時候,她就在便利貼上寫過,要去北京上大學。
所以這才是江焰要去北京的真正原因嗎?
我的心頓時變得比手裡的冰淇淋還涼。
不知怎麼的,我又想起了那個黃昏。
我躲在門外,偷偷看著江焰在教室後排,一個一個認真地數著座位號。
夕陽金紅色的光芒從另一側窗戶照進來,籠罩在他臉上,讓那張慣常冷淡的臉看上去萬分溫柔。
那時候我真以為他是在數我的位置,懷揣著激動的心情,連續幾個晚上沒睡好。
連收到賀卡後該說什麼,都在心裡暗暗排練好了。
結果最後,賀卡到了姚周玥手上。
當時,我坐在位置上,捏著那張邊沿都沒撕整齊的作業紙,內心幾乎被強烈的羞恥感吞沒。
我有些難堪地回過神,聽到姚周玥在問話。
「江焰你肯定是要上清華的吧,到時候我們還能經常見面……」
姚周玥說著,看向我,「思思,你有沒有想去的學校啊?」
我咬著冰淇淋勺:「不知道,但,應該不會去北京吧。」
剛說完,就感受到旁邊一道冷飕飕的視線。
一轉眼,江焰正盯著我:「那你想去哪裡?上海?」
「也行吧,上海好大學也不少。」
江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那就祝你心想事成,前程似錦吧。」
8
莫名其妙地,我們就不歡而散了。
我拎著兩罐啤酒回到房間,開始沉思。
江焰為什麼生氣呢?
是覺得我身為好兄弟,居然不打算和他延續兄弟情?
還是覺得上大學不在一個城市後,沒有我這個僚機作借口,他不好意思單獨再約姚周玥了?
畢竟客觀來講,我和姚周玥是前後桌,關系一直不錯。
而她性格偏文靜內斂,以至於同窗三年,江焰都沒能和她走太近。
這次能把人約過來,估計也是借著我的名義。
我越想越沮喪,兩罐啤酒喝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一骨碌爬起來,打算去樓下找點吃的。
結果剛出房門,竟然看到走廊上的江焰。
他手裡攥著一團什麼東西,正往盡頭的洗手間走去。
「江焰。」我下意識叫住他,「你幹什麼?」
那道高挑挺拔的背影忽然一下僵住,幾秒種後,江焰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我。
「……洗衣服。」
「……」
我哽了一下,實在搞不懂這人大半夜洗什麼衣服,但還是擺手表示知道了,繼續往樓下走。
結果江焰竟然跨步過來,攔在我身前,冷聲問:「這麼晚了,你去樓下幹什麼?」
我不解地抬起頭。
昏暗的走廊燈光下,他眼睛裡凝結著某種幽邃的情緒,像是海底漩渦。
還沒來得及應聲,他又說:「這麼晚了,秦則肯定睡了。」
秦則?
他睡不睡和我有什麼關系?
「睡了就睡了唄。」我說著,側身讓開他,「我下樓找……」
「吃的」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手腕忽然被他一把抓住。
眼前景物飛速變換,幾乎一瞬間,就被江焰拽到了旁邊的陽臺。
門在身後合攏,月色透過雲幕落下來,吹來的風裡夾雜著湿潤的潮氣。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江焰,心在ŧų⁴胸腔內急速跳動。
他的眼睛裡,有比月光更璀璨的華彩。
江焰仍然攥著我的手腕,將我抵在玻璃門上,一寸寸湊近:
「你要去上海,是去那邊等秦則嗎?你就不怕他最後改主意?」
這話裡帶上了幾分冷意,像是嘲諷一樣。
我一下子從男色的誘惑中回過神,仰起臉瞪著他:
「他不去就不去,和我有什麼關系?反正我不會去北京的。」
「為什麼?」
「因為我想壞你好事,這個理由夠不夠?」
酒意微微上湧,我冷笑了一聲,
「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不就是喜歡姚周玥嗎,不就是仗著我和她關系還不錯,想拉我給你做僚機嗎?我偏不如你的願!」
說著我還往前湊了湊,直視著他的眼睛,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有氣勢。
結果隔著睡裙薄薄的布料,胸直接撞在了江焰胸口,還Ţũ₁因為踉跄,多蹭了一下。
然後四周忽然寂靜下來。
空氣裡隻剩夏夜蟲鳴。
臉頰一瞬間燒得通紅,我張了張嘴,低頭迅速地往大腿前方看了一眼。
多虧了夜色遮掩,什麼也沒看清。
江焰卻像被燙到了似的後退一步,咬牙切齒道:「唐爾思!」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一邊道歉一邊拉開玻璃門,含淚狂奔回房間。
救命啊,我在幹什麼?
抵在我腿上的是什麼??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躺在床上,隻覺得剛才被壓下去的醉意又一點點湧上來,手背貼著臉頰,隻感覺到一片滾燙。
最後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一晚上,都在做斷斷續續的、不可以詳細描寫的夢。
直到天蒙蒙亮時,我猛地睜開眼,坐起來。
該怎麼說。
我好像忽然就想明白了,昨晚江焰鬼鬼祟祟地去洗衣服,洗的是什麼。
他大概也許可能,是和我做了一樣的夢吧?
想到這裡我抓起手機,想跟江焰說點什麼。
結果反倒看到了他凌晨五點發來的消息。
隻有一句話:「我沒有喜歡姚周玥。」
「那你喜歡誰?」我咬著嘴唇打字。
沒想到他秒回。
「我以為你知道。」
一共六個字,我翻來覆去看了二十遍,心跳忽然變得極快。
轉頭望去,從窗簾縫隙透進來一線光,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我穿好拖鞋,把睡裙換下來,然後跑去敲江焰的房門。
敲了好幾下都沒人開,我以為他不在房間裡,準備下樓找人。
結果轉身的一瞬間,門內忽然伸出一隻手,一把給我拽了進去。
腳下踉跄了兩下才站穩,房間裡拉著窗簾,自然光被遮擋得嚴嚴實實,隻有床頭亮著一盞夜燈,暖黃的光芒氤氲出一片曖昧又旖旎的氛圍。
「怎麼這麼早就來敲我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