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這位祝庭舟,就是佩奇?
謝崢沉吟。
不,不太像。
完全沒有佩奇的那種……跳脫?瘋癲?
正窩在房裡爭分奪秒看書的祝圓打了個噴嚏。
謝崢看看天色。
夏季日頭下山晚,這會兒太陽還掛在西邊,屋裡亮堂的很。
他想了想,索性讓安瑞準備筆墨,下榻聊天。
【佩奇兄】按照佩奇的習慣,這個點、這個天色,他應當會在。
果不其然,他不過略等了會,紙頁上便緩緩浮現一個“?”號。
【推薦幾款適口的糕點】
【……幹嘛?】
【拜訪送禮】
【哦。問我幹嘛,我又不知道潞州那邊的特色是啥?】
【參詳一二】
行吧,舉手之勞而已。另一頭的祝圓撇了撇嘴,認命地開始問:【誰吃的?老人還是小孩?甜口還是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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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角之年】
那就是十歲上下嘛。【選擇可多了,小孩大都不喜歡鹹口,加上這大熱天的,也別整那些油乎乎的糕點,我推薦蜂糖糕、糯米涼糕、馬蹄糕,夏天吃著清爽不膩,要是能找著酸棗糕也不錯,酸酸甜甜的,開胃。】
今兒在糕點鋪子門口摔掉的,佔了其中兩種。
【蘇~說得哥口水都下來了!】對面的佩奇抱怨了句。
謝崢勾起唇角。沒吃上,可不就得流口水……
祝庭舟……是嗎?
第023章
【不過,你怎麼光給小朋友買零食?大人呢?長輩呢?】
謝崢回神:【已備妥】
【哦哦, 啥時候去啊, 這個點才問,不是今晚就要去吧?】
謝崢想了想, 將時間模糊一下:【過幾日】
【哦, 那還早呢。】祝圓順口補了句,【倒是我明天又要去做客了。】
謝崢挑眉:【又?】他們不是從蕪縣過來的嗎?在蘆州有何親友?
【對,又。唉, 人太受歡迎了,吃酒應酬就多了……不像有些人,天天闲的。】
有些人是指他嗎?【你覺得我應酬少?】
【呵呵, 就你這說話的德行, 就算多應酬,肯定也不是衝著你這個人的!】祝圓信誓旦旦。
謝崢:……
也算是實話了。
又闲聊了幾句,天色便暗了下來, 倆人遂各自撂筆。
***
第二天。
謝崢如約來到秦府, 秦又親自出來迎的。
因天兒熱, 吃茶的地方擺在花廳, 景兒好,也通透涼爽。
彼時已有一名少年站在花廳裡眺望著外頭的景觀。
還未走近,謝崢便覺得其身影有幾分熟悉,心裡正狐疑, 就見那人聞聲回身。
倆人視線一對, 頓時都詫異了。這麼巧?
花廳裡的少年, 正是謝崢前一日在鋪子門口撞上的祝庭舟。
秦又已經拉著謝崢進了花廳,祝庭舟忙迎上來。
“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祝庭舟,蕪縣縣令祝大人的長公子,你可以叫他庭舟。”秦又轉頭,朝祝庭舟介紹,“這是我外甥,恰好過來這邊玩兒,他大你一歲,你喊他三哥就行了。”
竟然不介紹?而且,秦大人是先介紹自己……想來此人身份較高,也不方便透露。他心思急轉,面上依然保持禮貌微笑:“三哥好,庭舟這廂有禮了。”
謝崢朝他點點頭:“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比他想象中快多了。
怪道昨日說今天要應酬……這位祝庭舟,嫌疑更大了。
寒暄幾句,三人便相繼落座,喝茶聊天。
秦又是武將,自然不會跟他們聊什麼四書五經、孔孟之說。他為人爽朗,交遊廣闊,遇到的趣事也多,隨便挑幾件出來,便能說得天花亂墜。
祝庭舟也捧場,聽得驚呼連連。
謝崢闲適地坐在邊上,一邊聽他倆一個當捧哏一個當逗哏,生生把場子炒得熱火朝天,一邊暗自打量祝庭舟。
可別說,這祝庭舟看著挺呆的,可當起逗哏,也當得挺像那麼一回事。看來這人內裡,跟表現出來的不一定一致。
又聊了一會兒,外頭有人找秦又,秦又隻能歉然暫離。
謝崢想到那天他與辛夫人嘀咕的事兒,心裡無奈,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鬼,明面上也隻能眼睜睜看他離開。
秦又一走,倆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謝崢性子冷,祝庭舟是拘謹的。
謝崢打量他一眼,想了想,率先提起話題:“聽說你打算在蘆州考童生試?”
“是的。”祝庭舟正襟危坐,認真道,“童生試較為簡單,沒得為了一場考試跑回京城,,舟車勞頓也容易病倒,還不如就近投考。”
面前這位三哥,一點兒也不像十四歲的少年,瞅著比他親爹還威嚴,他完全不敢放肆說話。
謝崢點頭:“如此甚好。”然後又問,“童生試雖隻是入門,也不容小覷。歷來科舉皆重字跡卷面,若是字不好,恐有損考官印象。你既然打算今年考,想必書法很好。”
這是試探。他可沒忘記佩奇那一手爛字。
若這位祝庭舟真是佩奇,那手字……考童生試就是笑話。
祝庭舟不甚好意思地撓撓腮:“出發來蘆州之前,我爹還搖頭呢,還得再練練,希望考官不嫌棄吧。”
其實不然,祝修齊的原話是,端正有餘,風骨不足,考試足矣。隻是他性子謙虛,加上與面前三哥不熟,他隨口自謙一把而已。
謝崢半信半疑,盯著他看了兩眼,佯裝玩笑般問道:“聽說你們家去歲才到蕪縣?若是有機會去蕪縣,你可能當個向導,好好給我介紹介紹蕪縣的好山好水?”
祝庭舟笑了:“雖然我不曾遊歷過蕪縣周邊,但前些日子託我——爹爹的福,我看了許多縣志,盡個地主之誼,介紹介紹蕪縣的風俗人情還是沒有問題的。”差點把妹妹說出來了,雖然圓圓年紀小,在外人面前談論她總歸是不好。
謝崢心裡微哂。又合上了。
“那也不錯,若是有機會,定要去看看。你在備考之餘,竟然還能抽出時間博覽群書,真真不錯。”
祝庭舟腼腆笑笑:“博覽算不上,不過是闲暇看看,也不費神。”
“琴棋書畫,你佔了其一,其餘還有修習嗎?又要備考,又要習字,還要看書,想必沒有時間兼顧其他吧?”
祝庭舟撓撓腮:“也不然,平日會跟家裡人下下棋,還會陪弟弟妹妹玩,除此之外,每日早起還得跑步,還得跟著——學習鋪子營生呢。”
謝崢詫異:“你既要考科舉,為何還要分心這些?”而且,跑步?
這個可以回頭問問。
那頭,祝庭舟問他了:“你是說經濟事嗎?”
謝崢回神,點頭:“你要專心科舉,如何能讓這些庶務耽誤時間精力?”
祝庭舟不以為然:“若是一直考不上功名,又不通庶務,難不成便一直讓老父老母養著?或是讓妻子出去拋頭露面掙錢?功名是目標,但也要腳踏實地,否則如何擔得起一家之主的名頭?趁年輕力壯多學點總歸錯不了。若不然,隻會合了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了。”
他家圓圓老早就跟他理論過這些了。考取功名和掙錢理事,為何不能並行?若是家裡有礦的另說,可男人及冠了後若是還隻會念書,那就是廢物,是真正的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覺得頗有道理,便咬牙跟著學了。
這些話自然也是祝圓跟他辯論時的言辭,他依樣畫葫蘆地搬了過來,聽在謝崢耳裡,邊又更篤定了幾分。
這言辭、這思考方式,妥妥就是佩奇啊……
“這麼說——”
“哥哥?”脆生生的童音從外頭傳來。
花廳裡的倆人聲音一頓,齊齊循聲望去。
他們所在的這處花廳南北開著門洞,四周全是窗。因夏日炎熱,又是上午,除了東邊的窗戶關著,其餘三面的窗全都敞開。
一名綁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正扒著窗子,睜著圓溜溜的葡萄眼望著他們。
嬌俏水靈,可愛至極。
不是祝圓是哪個。
“圓——妹妹!”祝庭舟唬了一跳,急忙起身過去,“你怎麼跑出來了?!”
祝圓往屋裡巡視一圈,再掃了眼隻看了眼自己便飛快收回目光的少年郎,小聲解釋:“嬸嬸剛才跟娘走開了,小玉跟小詞要玩捉迷藏,我數個數的功夫,他們就不見了。”小玉小詞是秦又夫婦的兒女,一個五歲一個六歲,正是搗蛋的年紀。
她苦著臉,“有丫頭說看見他們跑出來前院了,你看沒看見他們啊?”
“啊?沒看見啊!”祝庭舟錯愕,“秦府的下人呢?他們沒幫忙找找嗎?”
“有啊,都在到處找呢!”祝圓又看了眼那名端著茶盞假裝喝茶的裝逼少年,小聲道,“我不方便在前院溜達,哥哥幫忙找找好不好啊?”
“好好,你先進來廳裡呆著,這樣扒著窗子,當心摔了。”
“哦。”祝圓乖乖跳下去,蹬蹬蹬地跑向門洞方向。
謝崢皺了皺眉,放下茶盞起身,朝祝庭舟道:“我跟你一塊兒去找吧。”如此安靜的環境,他自然沒有漏聽兄妹倆的話。再者,這位祝家姑娘年歲雖小,他也不好與其相處一室——等等。
小姑娘?
祝庭舟的妹妹?
豈不就是秦又夫婦口中水靈可愛的小姑娘……
把今兒整個過程捋了一遍,謝崢頓時反應過來——合著秦又夫婦是打算用這樣的法子讓他們見上一面?
他暗自嗤笑。一個還不及他腰高的小丫頭,見了又能如何?
腦中思緒萬千,實際不過瞬息。
聽見他說一塊兒去找,祝庭舟更是松了口氣:“抱歉,給三哥添麻煩了。”
“應該的,小玉小詞也是我弟妹。”
祝庭舟詫異,想到秦又那含糊其辭的介紹,又把問題咽了下去。
幾句話功夫,祝圓已經繞過窗戶跑了進來,經過謝崢的時候,還乖巧地朝他福了福身。
謝崢頷首,視線飛快掠過其面容,轉向外頭。好吧,小姑娘長得確實水靈,若是不長歪,將來想必是名殊色美人……
那頭,祝圓已經噼裡啪啦地開始講話了:“哥哥,我剛才從北邊那個花園門過來的,那邊我留了丫頭繼續找,夏至剛才跟我一塊兒,現在是堵著花廳北邊的廊道,東邊讓小詞的丫鬟帶人去找了。既然你剛才沒見著人,想必他們沒有往外走,你——你們待會往西邊去找找,西邊有宴客廳,剛才聽嬸嬸的話,仿佛是有客人,那邊我就不方便過去了。”
聲音清脆帶著些許嬌憨,表達清晰,邏輯分明,行事安排有章法……
謝崢忍不住扭回頭看她。這小丫頭幾歲了?
“好。”祝庭舟點頭,“你在這呆著等我們回來,別到處亂跑,省得小詞他們過來這邊找不著人。”
“嗯嗯。”祝圓催他們,“趕緊去吧,省得小娃娃摔了碰了。”
祝庭舟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招呼謝崢一塊往外走。
等他們踏出花廳,祝圓左右看看,發現伺候的小廝都遠遠地站在外頭廊道那兒,登時松了口氣,抹了把汗,蹬蹬蹬跑到牆邊桌子,給自己拿了個幹淨杯子,再跑回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灌了兩杯。
完了她一抹嘴,爬上祝庭舟剛坐的扶手靠椅,半靠半坐地凹成葛優癱——啊!累死她了,趕緊歇會!
那倆搗蛋鬼太能鬧騰了,她陪著這倆孩子跑了快一個時辰了都……
“……幸好虛驚一場——妹妹!”祝庭舟的聲音帶著怒意。
祝圓一驚,咻地一下跳下來,雙手交疊置於胸前,慢慢轉過來,裙不晃,墜不搖,端莊大方,乖巧可人,仿佛剛才葛優癱的不是她。
隻見她福了福身,溫柔又不失關切地詢問道:“哥哥可是找著人了?”
謝崢眼底閃過抹笑意。小丫頭竟然還有兩幅面孔?
祝庭舟快步過去,輕輕敲了敲她腦袋,低聲訓道:“在外頭怎能如此不雅?”
祝圓乖乖聽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