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環樂得不行。
另一頭,張靜姝一頓噼裡啪啦,很快便將清晰明了的賬算完,長舒了口氣,完了看向祝圓的眼眸裡帶著幾分驚奇:“沒想到你還真能掙錢……”
祝圓無語:“那您還敢給我錢?就不擔心我把家當都賠出去了嗎?”
張靜姝隨口道:“十幾兩還是賠得起的。”
祝圓好奇:“真的嗎?不是說家裡都沒什麼錢了嗎?”她還記得那會兒她爹娘說的話呢。
張靜姝眨了眨眼,莞爾道:“再窮也不至於差這點,咱家是花銷大,花錢自然得悠著點。”
“真的嘛?”祝圓懷疑。
張靜姝輕咳了聲,還是說了實話:“好吧,因為你爹的俸祿下來了。”
祝圓:……
她就知道。否則當時張靜姝不至於拿出嫁妝銀子,估計是死馬當活馬醫,想看看能不能掙點了。
“咱家花銷真的很大嗎?”
“那當然。四時衣物,三餐吃用,還有你們父子幾個的筆墨紙砚,樁樁件件都是錢呢。”
祝圓頓時想到自己見天的燒紙,心疼了:“那我往後練少一些——”
“打住打住。”張靜姝拍拍她腦袋,“可別讓你爹聽著了,有你好果子吃。”
祝圓嘟囔:“本來就是嘛。”
“這讀書習字是福澤三代的事,咱家眼皮子再淺、兜裡再窮,也不至於供不起你們幾個這點筆墨錢,頂天了就是用差一些的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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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兒女計長遠……這約莫就是父母了。祝圓握拳:“那咱們還是努力掙錢吧!”錢夠了,用啥都不心疼了!
張靜姝揚了揚手裡賬本:“這不就是了嗎?”她笑眯眯,“你回去好好想想要做什麼,跟上回一樣做個……計劃書,是叫計劃書吧?等我看過沒問題了,我給你錢。這回要是掙錢,就給你分一成利。”
祝圓一蹦三尺高:“好!”
張靜姝轉過來朝銀環道:“明兒讓盈盈過來學管家看賬,她也該學起來了。”
銀環正給庭方撓痒痒呢,聞言抬頭,詫異:“她才八歲呢,這麼快就學起來嗎?”
張靜姝朝祝圓努了努嘴:“你瞅瞅這個,十歲就能看賬管賬管鋪子了,盈盈若是能學起來,將來找人家也能多幾分助益。”
銀環一聽也是,點頭:“都聽您的。”
恰好祝庭方嚷嚷著要姐姐抱,祝圓忙小跑過來:“哎喲哎喲你這小胖墩~~~隻能抱一會兒啊~~~”
倆姐弟很快鬧到一塊兒。
張靜姝收回視線,嘆了口氣。
走過來的銀環正正好聽著,低聲問了句:“夫人?”
“你說,要是我前些年沒把你們留在京裡,圓圓姐妹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銀環蹙眉:“您怎麼會這樣想呢?”
張靜姝壓低聲音:“若不是在京城過得太艱難,圓圓小小年紀的,怎會如此執著銀錢?連盈盈也養得怯弱膽小,連跟丫鬟說話都不敢大聲……”越說越激動,“我每每想到他們竟敢給你們吃那隔夜的殘羹冷炙,我就恨不得、恨不得——”
銀環唬了一跳,急忙“噓”了聲:“夫人,隔牆有耳。”
張靜姝的胸脯急劇起伏。
祝圓察覺不妥往這邊望,小庭方拽住她衣擺,嚷了幾句,她隻得又轉回去繼續陪玩兒。
銀環壓低聲音:“當時她們年歲小,老爺外派的地方又偏遠,如何能帶得了她們?就算帶過去了,你也還得忙著給老爺打點同僚,如何照顧得了幾個小娃娃?如今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
“有這麼多下人呢,如何照顧不過來?若不是老夫人堅持……”張靜姝瞪她,“還得怪你,若是你能硬氣些,也不至於被人欺了去。”
銀環苦笑:“奴婢是哪個牌面的人,如何能硬氣得起來?”
“所以我才要你生個兒子。”張靜姝嘆氣,“你也別擔心有了兒子我心裡吃味,我都這歲數了,又有倆兒子,你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何苦來哉?你要是再生一個,京城那邊就不會老盯著咱家,你回去也有底氣些,不至於是個阿貓阿狗都敢欺負你。”
銀環遲疑了。
張靜姝又加了把火:“你也不想回京一趟,咱院子裡就多幾名莫名其妙的丫鬟吧?咱們清清靜靜的過日子不好嗎?”
銀環自然是不樂意,她摸了摸腹部,小聲道:“那也是急不來的呀……”
張靜姝笑了:“還有兩年多的時間呢,你怕什麼?”
也是。
大人們的煩惱,小孩子當然不知道。
祝圓陪弟弟玩了老半天,倆人都出了一身的汗,被張靜姝趕去擦身更衣。
她索性回去自己屋,開始研究新的生財之道了。
對她而言,最合適的有兩個方向,一個是飲食,一個是美妝。
她上輩子獨居了好些年,手頭不松快又好吃,隻能琢磨著自己動手,拿出來放在這個世界,應該還是能賺點零花。
隻是現在他們家已經有了得福食棧,再開一個的話,倒不如將得福食棧擴大經營,加入更多的菜色。比如,火鍋。
現在天氣漸涼,涼皮涼面那些該撤了,若是換上火鍋,倒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先記下。
祝圓提筆寫下:食棧菜品優化升級。
再來是美妝。她上輩子曾經在化妝品公司呆過,有那麼幾年是負責競品調研及新品開發,對幾種基礎產品的原材料和調配都心裡有數。
若是做這個,她的把握更大。
最重要的是,女人的錢好賺啊——
【惟王建宮以捂方正位,體國經野——】
陡然浮現的蒼勁墨字讓祝圓雙眼一亮,立馬提筆打招呼:【狗蛋~~~~~~~】
長長的波浪號銷魂得令人發指。
對面的謝崢頓了頓,換了張紙:【多日未見,佩奇兄精神如初】
【嘿嘿嘿~~你剛才是在抄《周禮》嗎?不像你的作風啊~~~】這位狗蛋兄平日練字可都是抄些《史記》、《兵法》之流,今兒突然換成《周禮》……
有鬼哦!
謝崢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又被淑妃罰抄書,避而不談道:【你現已是秀才,將來有何打算】
秀才,呵。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且看他如何扯下去。
【這不是剛得空幾天嘛,我正在想呢。等我想個精妙絕倫的掙錢方案,狠狠掙一筆!】祝圓大言不慚道。
精妙絕倫……真是不害臊。謝崢皺眉:【你既是秀才,當入府學學習,為何還花費時間鑽研這些經濟事】
【瞧你說的,秀才就不用吃喝拉撒了嗎?進府學不用錢嗎?錢這東西,誰也不會嫌多,有錢不掙才是傻子!】
剛把水泥生意推給舅家的謝崢額角跳了跳。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每回跟佩奇說話,他都有種被內涵的感覺。
【考取功名更為重要】
【我沒說不重要啊大哥。要不是有秀才名頭,我哪裡敢做大生意?不怕被人吞了嗎?】當然,這是忽悠對面的。縣令爹才是她的靠山呢!【再說,我博覽群書、學富五車,上能提筆寫字考秀才,下能行商開店賺錢錢。尋常人等自然是羨慕不來的啦~~~~】
厚顏無恥!
絲毫沒有讀書人應具有的謙遜。
謝崢冷笑:【如此狂妄自大,想必對詩也不在話下】
額……祝圓登時卡殼。完了。這是吹過頭了嗎?
那頭的謝崢已經提筆出句:【我先來:古來聖賢皆寂寞】他就要看看這位假冒秀才的佩奇兄會寫出何等精妙絕倫的句子!
真的要對嗎?祝圓咬著筆頭猶豫。
謝崢不依不饒:【速接】
祝圓撓了撓頭,試探般接了句:【唯有自掛東南枝?】
謝崢:……???
一定是他理解錯了。這韻押得還算合格……
他想了想,再試:【人生自古誰無死】
祝圓輕咳一聲:【不如自掛東南枝】
謝崢:……???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祝圓見他絲毫不反駁不評價,偷笑了聲,繼續寫:【使我不得自掛東南枝】
“啪!”
謝崢再次把筆掰折了。
兔崽子,竟敢耍他?!
第030章
才對了幾句, 狗帶就沒了聲息。祝圓有些心虛:【狗蛋?狗蛋叔叔?】
謝崢沒理他。
【咳, 寫詩作賦真不是我擅長的。再說, 我還小呢,童生試過了不代表真的滿腹詩書。】
看到這裡,謝崢沒忍住,提筆諷刺了句:【適才誰說自己博覽群書、學富五車?】
祝圓理直氣壯:【沒毛病啊,我又沒說自己能寫詩作賦】
謝崢貴為皇子, 如何見過這般胡攪蠻纏、不要臉皮之人?饒是他隱忍成性,也被氣得心火直冒。
畢竟聊了這麼久,祝圓也不想把人得罪狠了, 立馬又接了句:【我還年輕嘛, 能把秀才拿下已經很不錯了,你不能對我苛求太多啊,你都一把年紀了, 跟我比這些,不是欺負我嘛~】
謝崢深吸口氣,索性直接問:【你是否還有兄弟】若不是祝庭舟, 那便是與祝庭舟關系親近之人。
祝圓眨眨眼:【有啊~】
【姓甚名何】
祝圓捂嘴笑了半天,然後顫巍巍提筆:【喬治】
謝崢登時皺眉:【姓喬?】
【當然不是, 我兄弟,自然跟我姓】至於姓啥……她又不傻。
謝崢忍氣:【為何如此怪異?有何含義】
【沒啥含義,我爹崇洋媚外而已】祝圓睜眼說瞎話, 剛寫完, 陡然想起被罰抄《禮記》的痛, 急忙扭頭去看門口,確認沒有祝修齊的身影才松了口氣。
【崇洋媚外?】謝崢不明白了,【你是指大衍之外的蠻夷小國?還是指高羌?】
祝圓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
大衍朝版圖遼闊,周圍除了北地的高羌,其餘皆是蠻夷小國,不足掛齒。再者,這時代的交通航海事業不發達,誰也不知道大洋彼岸是什麼情況。
這崇洋媚外,還真是說不上。
她急忙補救:【我瞎說的,區區高羌還不值得我爹媚外呢。】
行了,謝崢明白了。換句話說,名字也是瞎扯的。
【我說,你為啥老是打探我的情況?】祝圓抱怨,【好好兒聊天不就得了。咱倆沒事快樂吹噓,有事好好商量,當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好筆友不好嗎?】
不好。【毫無隱私可言】
祝圓好奇了:【你一快退休的老大爺,還需要什麼隱私?】
假冒老頭的謝崢:……
【我一日未退,手上事情便一日未完。你日日窺視,我如何放心?】現在便罷了,等將來他開始籌謀大事,他的文書如何能讓旁人看見?
祝圓撓頭:【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就算知道,我也插不了手,你實在是無須擔心……你直接當我不存在的就好了。】她一姑娘家,在這種封建落後的年代,能幹得了什麼啊?
可惜,對面的謝崢不知道她是姑娘家,隻當他是在放屁:【我從不把信任放在陌生人身上】
祝圓不服:【我們都聊了幾個月了,怎麼能算陌生人呢?】
【於我而言,若無利益牽扯,便是陌生人】
祝圓:……
沒等她接話呢,對面便慢悠悠來了句:【你可知,何人最能保守秘密】
死人。祝圓心裡接道,然後吐槽。這狗蛋是霸道總裁上身還是看了太多話本——唔,話說這年頭有什麼霸總話本嗎?她哥給她帶回來的都是什麼努力奮鬥考科舉的,一點新意都沒有……
正胡思亂想呢,對面的謝崢落筆了:【死人】
蒼勁墨字穩而凌厲,肅殺之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