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已經備妥,杏仁油、蜂蠟、紅花。
祝圓領著幾名丫鬟開始倒騰,搗紅花取汁熬色,隔水燒融蜂蠟,加入杏仁油與紅花汁,攪拌後注入刷了油的模具裡,待口紅冷凝後再小心套入口紅管。
這簡易版的口紅便做好了。
張靜姝剛開始還覺太過粗糙,待祝圓拔開木蓋,旋出豔紅的唇膏,她便開始驚奇了。
紅袖識趣地拿來銅鏡。
張靜姝頓了頓,接過祝圓遞過來的口紅,在幾人好奇的目光下,對著銅鏡,小心翼翼地往唇上抹。
許是女人對美妝產品的天賦,張靜姝三兩下便給自己補了個唇妝。
銀環盯著她上妝,完了忙忙問:“怎樣?感覺如何?”
張靜姝抿了抿唇,對著銅鏡看了看,轉過頭,笑道:“挺潤澤的,顏色也不錯。”
銀環盯著她的唇,連連點頭:“好看好看,看著就溫溫柔柔的。”
張靜姝努努嘴,示意她:“你也試試。”
“诶。”
祝圓麻溜地遞上一管口紅,解釋道:“因為是一批做的,色號都一樣,這個色我特地調過,偏豆沙色,基本不挑皮膚,誰用都不會出錯。”
銀環也上好妝了,完了愛不釋手地把玩口紅:“這樣真的輕巧方便,也不需要帶那許多工具。”
祝圓笑眯眯:“回頭我再讓人做點小銅鏡,買口紅送小銅鏡,走哪兒都能上妝,不管何時都是漂漂亮亮的。”
張靜姝點頭:“不錯。”舉起口紅管子仔細端詳,然後問,“你這一管打算賣多少錢?店鋪開在哪兒?你那方案裡是不是漏了這一項?”
Advertisement
祝圓撓頭:“我沒打算開鋪子啊,我想做高端定制。”
張靜姝皺眉:“何意?”
祝圓便將現代的工作室高端定制模式解釋了一遍。
張靜姝聽罷,沉吟片刻,搖頭:“不好。”不等祝圓說話,她便提醒道,“咱們是縣令家的,你折騰那什麼私人訂制,回頭娘不好收錢,全都變成送禮了。”
“啊?”祝圓懵了。
“還是得有個鋪子,店面小些、鋪子偏些都沒關系。上回來的那些個官太太富太太的,誰家沒幾個富貴親戚,開個鋪子,再把這……”張靜姝舉了舉手裡的口紅管子,“做得漂亮些,這錢不就好掙了嗎?”
祝圓恍然。是了。她忘了這是個人情社會,總想著省店鋪租金,沒想到她娘的面子情分了……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鋪子。”還得多調幾個顏色,再找木匠把那口紅管子美化美化~
***
祝圓這邊忙忙碌碌,謝崢也沒闲著。
他在思考攤丁入畝與現行人丁稅的差別,越想越覺得可行。但仍有些許疑問。
隻是彼時,祝圓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壓根懶得理他,他接連守了幾天,都隻能得到對面“嗯嗯、哦哦、回頭聊”等敷衍話語,憋得滿心鬱鬱。
也不知是鬱悶自己兩世為人,竟然還要找一名小丫頭求教,還是鬱悶小丫頭竟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愛搭理不搭理的……
憋著股氣,他索性直接找到承嘉帝,倆父子閉著門聊了一上午,再出來時,他身上便多了個九品的戶部檢校之職。
雖然職銜低微,戶部之人依然如臨大敵。
謝崢也如他們所想,到位第一天,便索要舊年稅冊。
有幾名年輕些的當場便出了身冷汗。
眼見戶部尚書要站出來說話,謝崢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隻是做點功課,給我承嘉元年的稅冊便可,無需近年的。”
言外之意,不是為了查他們的底子。
都是老油條,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位皇子在做什麼功課,不是來查他們的,戶部尚書自然大開方便之門,還體貼地給他配了一名擅算學的未入品副使,協助他核算賬本。
如是,謝崢便開始書鋪、城郊、戶部三地跑。
倆人各自忙碌,相遇機會自然大幅減少。
日子如流水般過去。
祝圓的口紅鋪子還沒倒騰好呢,秦和的第一批水泥出爐了。
京城上下還未反應過來呢,這大衍朝第一條水泥路便已開始動工。
據聞,此水泥路是要打通京城與章口鎮,而且這隻是第一段,未來會往蘇杭方向一路鋪過去。
更詭異的是,這水泥路也不是直接在原有的土路上鋪設,而是沿著土路方向,在其邊上新開一條。
兩道並行,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而且這水泥造路也詭異非凡,先用那巨大的滾石碾平道路,再把那水泥粉末混進砂石、水,攪和攪和,鋪到地面刮平,過上一兩日,那原本湿漉漉軟乎乎的地面便變得堅硬如石。
聽說潞州防洪的堤壩也是用此物打造。
又因著水泥輕便,車拉驢載,一天便能拉來幾百上千斤,砂石也便宜,隨便哪個地方一挖便運過來。攪拌鋪設簡單方便,晾幹速度也快,不過幾天功夫,城外便多了一條長長的水泥大道。
灰白整潔,走在上頭還不會塵土飛揚,走起路來噠噠噠地響,與平日所走土路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如此神奇,自然招來許多人探看打量,連承嘉帝也忍不住跑出來,騎著馬在上面跑了一段,回來便直說暢快。
這連番動靜下來,所有人都覺得秦家這是要起來了。再想到那水泥方子是由三皇子謝崢倒騰出來的,看向他的目光便復雜了幾分。
各家有待嫁閨女的,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還未等大伙開始行動,京城往章口方向路段徹底竣工。
然後,所有人眼睜睜看著秦家在道路兩旁種上荊棘,入口處設置崗亭,完了崗亭還掛上一個大大的木牌。
上書:收費站
鮮紅碩大,奪人眼球。
底下還附了個表格,詳細列明了各種車架、載重的收費標準。
眾人哗然。
行人大道要收費?這跟攔路打劫有什麼兩樣?
好了,這些所有人看秦家、看謝崢的眼光都變了,尤其是謝崢——秦家與他休戚相關,水泥方子又是他搗鼓出來的。這攔路打劫的措施,肯定有他的影子在裡頭。
三皇子這吃相,哪裡是什麼帝王之相,分明是土匪進了鳳凰窩!
那些個有待嫁閨女的人家頓時縮了。罷了罷了,還是再看看吧。
謝崢可不知道京城裡的人家如何看待自己。
水泥路的修成讓他愉悅萬分,恰好又遇到佩奇上線,想到這水泥方子有她一份功勞,他順手便報了個喜:【水泥路已修好一段,準備開始掛牌收費,回頭分你半成利】
遠在蕪縣的祝圓眨眨眼,欣然接受:【算你有良心】至於怎麼給她這個“姨娘”,就不需要她操心了。這廝要是有誠意,自然能想到辦法。
謝崢挑了挑眉,戲謔般問了句:【你巧思較多,可有何精妙絕倫的廣告語?】他還記得自己被這丫頭的廣告語驚過一回呢。
祝圓眼珠子一轉,問道:【兩旁栽荊棘了嗎?】這是他們早先討論過的。
【已栽】
祝圓嘿嘿笑:【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謝崢:……
他是腦子抽了才找這丫頭想廣告語。
第034章
其實, 秦家修建的那段水泥路並不是人人收費,不,正確來說, 人並不收費。
這段路隻針對車架、貨物收費,根據不同的規格有不同的收費標準。
比如一騎車, 也即一匹畜生拉的車架,不管是滿載貨物還是拉人, 甚至是空車, 都得給錢, 也不貴,全程隻收十文錢。若是兩騎拉車,則收十五文, 三騎二十文, 以此類推。
不拉車,隻騎著畜生走, 也得收八文。
而普通行人,則不收費。
這收費牌子一掛,所有人都等著看秦家和謝崢的笑話。
別的不說, 挨著這水泥路邊上就是一條寬敞大道——誰還放著好好的免費路不走,非要花錢去走大路呢?難不成就圖那路幹淨整潔嗎?過個十天半月的,不還是塵土滿地, 當誰稀罕呢。
許是大家都等著觀望, 這水泥路掛牌後, 一整天都無人上去, 連那無需收費的行人也隻敢在土路那邊張望。
承建水泥路的秦和也不著急,優哉遊哉地與各大商鋪吃飯喝茶。
又過了兩天,大伙看到他騎馬出城,有人便忍不住攔住他,先隨口問一句上哪兒去,打算寒暄兩句再進入正題。
卻聽秦和笑眯眯答道:“去章口吃飯呢,約了平安貨行的掌櫃吃午飯。”完了他看看天色便揮手道別,“我得趕緊了,不然得遲到了,回聊啊!”
平安貨行是章口的大貨行,京城的好些鋪子都要找他們家拿貨來著。問話之人對此也略知一二。
但是,這會兒都辰時末了,去章口,再快也要兩三個時辰,如何趕得上過去吃午飯?
問話之人一臉懵,扭頭問旁邊人:“那位爺是不是說錯話了?”
大伙都豎著耳朵呢,自然沒錯聽。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是秦和在吹牛,想給他家水泥路造勢。
可若是撒謊,這種事壓根經不住較真,秦和沒必要撒這種謊。
再者,新落成的水泥路就在眼前……
幾個銅板而已,天子腳下最不缺有錢人。這秦和說得有模有樣的,便有那富貴闲人呼朋引伴,或是騎馬,或是驅車,熱熱鬧鬧地湧出京城,踏上前往章口的水泥路。
城裡人也都翹首以盼,等著這些人第二天或過幾日回來抱怨。
誰知當天傍晚,這些去湊熱鬧的人便紛紛回京,還帶回許多章口的東西,比如章口特有的燻鴨。
不到一天功夫,京城上下都知道,京城章口來回一趟,因為有了水泥路,時間足足減少了一半!!
眾人哗然。
這一半是什麼概念?
是章口剛宰殺的禽肉,當天便能運到京城售賣;是章口的特色糕點,能帶著餘溫送進京城貴人家……
也無需旁人多說,沒過幾天,那段水泥路便熱絡了起來。
這裡可是京城,章口又是京城貨物的重要來源之一,聚集著來自南方的幾乎所有貨源貨商,比如蘇府的絲綢刺繡、杭府的茶葉等。
如今兩地有了更平穩更迅速的路段,那來去的車馬如何會少?
拉貨的車、貴人走親訪友的車,每天來來去去,絡繹不絕。一車十文,一車十五文……每到傍晚,便有一隊護衛駕車抵達收費站,將幾大麻袋的銅板收走。
甚至連收費站也增設了護衛,從早到晚,直至宵禁。
肉眼可見的銀錢滾落秦家口袋,是個人都眼紅。
大伙看向謝崢、秦和的目光便再次復雜起來。
秦家也突然多了許多來客。
這天,國子監祭酒夫人過來找秦老夫人喝茶聊天。
國子監祭酒夫人夫家姓崔,與秦老夫人是手帕交,多年聯系未斷,她這回過來也不算突兀。
秦老夫人也沒多想,照例與她吃吃喝喝闲聊,順嘴還抱怨了句:“虧得你讓人送帖子說要過來,不然我今兒還得去陪客呢。”
崔老夫人詫異:“你都當奶奶的人了,怎麼還讓你去陪客?”
“最近三殿下不是折騰了那什麼水泥出來,又交給我那小兒子去倒騰,鬧得動靜大了,便有許多人來問。擾得我好些天沒得清靜了。”
崔老夫人若有所思:“都問些什麼?想要插一腳水泥生意?”
“差不多。”畢竟是男人們的事,秦老夫人也沒多說,隻是攤手道,“我們自己家都沒整明白呢,你說跑過來問能問出啥情況?”
崔老夫人笑了:“你們自己也沒整明白?”
“那當然,這水泥可是新鮮玩意,都摸著石頭過河呢。”
“我看秦和那小子淡定的很,不像啊。”
秦老夫人沒好氣:“裝的呢,每天回來都得跟他爹他哥商議到半夜呢。”
崔老夫人被逗得不行:“那還裝得挺像的。”
“是的吧。”秦老夫人嘆氣,“所以,這麼多人來問,我們也是難辦。”
崔老夫人笑眯眯:“那我問點別的。”
“嗯?”
崔老夫人壓低聲音:“我是想問問你那外孫,找著人家了沒有?”
秦老夫人愣了愣,繼而詫異:“你怎麼也來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