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張靜姝擺擺手,繼續往下說:“咱家在京城也無甚根基,你爹估計還是外派,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京,若是一直在外頭,你這親事……”她眉心輕蹙,“我跟你爹商量過,決定還是把你嫁到京城。”
“一來,你大伯一家都在京城,有人照拂,總比你孤零零的好。二來,你哥要考科舉、你爹要往京城使勁,總不會放你一個人在京城……”
“娘……”這些話,祝圓剛穿越過來還病在床上時便已聽過,經過這一年相處再聽,百種滋味更勝當時。
“可你爹這境況,若是你嫁去京城,高不成低不就的,娘這心裡也是懸得慌……”
祝圓眨眨眼:“上回秦家不還給你推皇三子嗎?怎麼就搞不成低不就的?”
“皇家不一樣。太..祖立朝之初便有了旨意,為防外戚專政,皇家兒媳皆不能挑那高門大戶。”
祝圓好奇了:“歷代就沒有皇子娶高門?”都這麼聽話?不可能吧。
張靜姝微笑:“自然有,隻是那至尊之位,便也無緣了。”
原來如此!祝圓恍然。怪不得那皇三子都能跟她相親。也怪不得狗蛋跟她聊起後宅的時候是那副語氣……
“既然這樣,那就別去吃茶喝酒了,省得看了不應,招了別人闲言。”祝圓煞有介事道。
張靜姝纖長的食指往她額頭一戳:“想得美了!”她輕哼,“大家不光要看你,還得看你哥呢!你忘了你哥今年得了秀才嗎?”
祝庭舟年紀輕輕便得了秀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若將女兒嫁進來,將來指不定能得個诰命夫人咧。
“……好吧。”是她天真了。
跟張靜姝談過一番後,祝圓便有些鬱悶了。
俗話說,女人嫁人是道坎。嫁得好了,一輩子平安順遂最好,若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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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擱現代都是箴言,更別說這個女人相夫教子、三從四德的年代。
想到將來要依附某個不知道哪個旮旯裡冒出來的男人,還不定要跟幾個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她這心裡便哇涼哇涼的。
她娘親與侍妾和諧共處是一碼事,她娘不介意,她自然也不介意。可若是放到她自己身上,她便接受不了。
她現在拼命掙錢,就是想手裡多攥點錢,萬一以後嫁了個垃圾,她就拿著錢自己過逍遙日子……
可想法終歸隻是想法,這時代,女人連自己的銀子都不一定能支配得了。
想想就覺得操蛋。
鬱悶的祝圓宛如鹹魚,趴在桌上唉聲嘆氣。
墊在臉下的潔白紙張突然浮現熟悉的蒼勁墨字。
祝圓眼睛一亮,爬起來,抓筆落墨:【狗蛋T_T】
【何事】
【既然你一大把年紀,肯定交遊廣闊吧?】
【?】
【來來,給姐姐介紹幾個小白臉,就要那臉俊身嬌好推倒、不賭不嫖不惹事的少年郎!】
謝崢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差點沒背過氣去。
還未等他訓斥一番,對面又繼續補充:【要是找不到這樣的,那就找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最好是那種有萬貫家產又隨時嗝屁的,哦,還要不舉的。】
謝崢:……
死丫頭從哪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第037章
【你可知禮義廉恥四字?身為姑娘家, 竟然堂而皇之議論這些!!】
帶著怒意的墨字力透紙背, 凌厲之氣鋪面而來。
祝圓心裡一動。姑娘家?她記得自己是假裝祝家姨娘的……她猶豫片刻, 試探道:【我這不是開玩笑嘛, 都是成年人, 開開玩笑很正常。】
謝崢絲毫沒有顧忌, 依然繼續:【若是祝修齊教的你,他這父母官約莫也是當得一塌糊塗】
什麼祝修齊教的?祝圓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不過, 這廝竟然汙蔑她爹,不管如何,氣勢不能輸!
【你別上綱上線啊, 都是識字的人, 有些東西用得著別人教嗎?你要沒能耐介紹,這話當笑話聽過就算了唄,誰還把這種話當真了?】
謝崢:……誰說他沒能耐介紹的——不是, 重點不在這裡!
還未等他提筆呢, 對面接著又道:【還有,把你的長輩架子收一收, 我一不吃你家大米, 二不是你家小輩, 你別在我這裡找存在感,我咋想的關你P事】
毛筆字唰唰唰的, 幾乎寫成連筆, 可見小丫頭也不爽得很。
謝崢:……
他捏了捏眉心, 緩下語氣:【好端端的, 為何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祝圓撇撇嘴:【你當我想呀?我】她停頓一瞬,立馬接上,【家大姑娘要開始議親了,我這不是愁得慌嘛!】
祝家二房的大姑娘?不正是她嗎?謝崢皺眉:【我記著年歲還小,為何如此之早】
這狗東西當真是把他們家查得透透的吧?祝圓心裡暗罵,明面繼續吹噓:【誰叫我們家大姑娘受歡迎呢~】
謝崢:……
【既然受歡迎,為何還要找……】那些不堪入目的詞匯他不想再重復。
好在祝圓明白:【受歡迎不代表合適好嘛?我前面說的倆條件,才是我】頓了頓,【家大姑娘的擇偶標準。】
一個隻要臉,一個隻要財……什麼擇偶標準?!謝崢忍氣:【小姑娘哪學來的歪門邪道。婚姻大事,當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輪到你挑挑揀揀?】
這話說得直白了,對面這口吻,妥妥就是在跟“小姑娘”說話!祝圓眯了眯眼,索性直接問出口:【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
謝崢頓了頓,反問:【為何不知】
凸(艹皿艹 ) 竟然真的知道了?【我哪裡露了馬腳?】
謝崢自然不會告訴她是從祝庭舟那兒得到的線索,隻輕描淡寫道:【破綻太多】
祝圓咬牙切齒:【不要臉!!】
謝崢挑眉:【何出此言】
【做人當坦誠以待,我這馬甲都被脫光了,你還在我這兒裝老頭!要臉嗎?】
脫……謝崢扶額:【你這小丫頭,說話含蓄些】
祝圓呵呵:【我說啥了?還是看到“脫”字你就想到什麼?無恥!】
教訓不成反被罵。謝崢:……他似乎總在這死丫頭面前吃癟?
【來,介紹一下你自己。】
“主子,”安瑞低頭垂手站在門邊,“莊子那邊遞了消息,說是有進展了。”
謝崢一喜:“好。”看了看天色,“準備出宮。”
“是。”
謝崢扔了筆,順手揭起桌上紙張揉成團,扔進火盆:“燒了。”
“是。”安瑞忙快步過來,撿起邊上火折子,目不斜視地將火盆裡的紙團燃了,還拿小鐵棍兒戳幾下,確保紙張墨痕無可循跡。
謝崢已經離開,回房更衣出門,安福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遠在蕪縣的祝圓半天沒等到消息,氣得跳腳——丫的竟然溜了!太無恥了。
正在更衣的謝崢打了個噴嚏,唬得安福忙不迭給他披上外袍。
***
寒冬臘月,各家各戶都開始準備過年,蕪縣的祝家也不例外。
這幾年他們二房一直沒有好好在一起過年——去年剛聚在一起,祝圓便出事,導致一個年都過得陰鬱。今年祝修齊夫婦便打算好好慶祝慶祝。
恰好祝圓姊妹開始跟著管家,張靜姝索性拉上銀環,四人一塊兒商量著採買年貨。
若是祝修齊休沐,也會過來插上幾句。
連那不通庶務的祝庭舟都被拉著出門當了幾回護花使者。
蕪縣這邊是其樂融融,羨煞旁人,京城則是另一番光景。
大衍人講究過個好年。按理來說,進了年關後,萬事都得擱一邊,專心過年才是正理。
可今年,京中氣氛卻格外凝重。
皆因承嘉帝在大年二十九拋出了一項政務——全國田地普查,若有未登記入冊之田地,可在普查前登記造冊,否則,將一律收歸國庫。
一石激起千層浪。
誰也不會傻的以為承嘉帝隻是闲得無聊想查查大衍朝有多少田地。
聯系前段時間皇三子謝峸到戶部查舊年稅入,眾人驚疑不定。
朝上大佬們天天找幕僚商議討論,各種揣摩承嘉帝此舉內涵,品階低的官員或有門路的貴族富紳們也頻頻竄門,希望打聽到些許風聲。
作為皇三子外家,秦家大門都快被上門拜訪之人踏破。
情況未明,各家家眷約莫都得了囑咐,這年便過得有些冷清了。
連宮裡都過得冷清了不少。
承嘉帝除了除夕的團圓大宴和初一的祭祖、大朝,別的時間再沒踏入後宮,每日不是與內閣輔臣關在上書房商議事情,便是接見各地知州——這也是令滿朝文武心驚之處。
非調任升遷,各地知州竟然被承嘉帝召回京城?!
雖然偏遠地區的知州還未抵京,隻看那陸續進城的知州數量和任職之地,便知後頭還會有更多知州抵達……
從第一名知州返京算起,承嘉帝竟是早在月前便已籌謀此事,甚至是鄭重以待。
再聯系到田地普查登記之措,眾人心驚膽戰,京中人心惶惶。
承嘉十年的春節就在這種暗流洶湧中緩緩滑過。
二月中旬,大衍朝第一次田地普查轟轟烈烈展開。
連祝修齊都忙得腳不著地,每天早出晚歸,既要緊盯田地造冊之事,又要與各鄉紳老爺、貴人親族周旋,好讓他們配合。
連軸下來,祝修齊生生瘦了一圈,惹得張靜姝、銀環倆人天天愁容慘淡的,每天變著法兒倒騰菜色點心補品,恨不得追在他後頭給他進補。
罪魁禍首祝圓半句話也不敢多說,隻好衝著另一名罪魁禍首抱怨。
【瞧把我爹累的,皇帝老兒就不能想想別的辦法,讓人主動上衙門登記嗎?】
謝崢反問:【比如?】
祝圓啞口,完了改口吐槽別人:【滿朝文武難不成都是擺設?這麼多人就沒一個想出辦法的嗎?】
胡攪蠻纏。謝崢索性不理她。
【還有你,這攤丁入畝要是成了,朝廷稅收肯定要漲一大波,你豈不是又要立大功?】
【你看看你,從我這兒拿了多少東西去,虧你還知道我是誰,咋地連個表示都沒有?就你這頑固不化、墨守成規的老古板,我也不指望你能給我找到什麼好對象了,好歹不能裝聾作啞吧?你對得起你抄過的四書五經嗎、對得起你寫過的詩詞文章嗎?……】
墨字飛快刷過,擾得正在看書的謝崢頭疼不已。
他捏了捏眉心,轉頭問書房另一邊正在擦拭書架的安福:“振武何時抵達?”
他口中的振武姓章,是他去潞州路上因緣際會救下的人才,身手不凡,被他當成心腹培養。如今他全家老小都被安置在他京郊的莊子裡當差,他本人則被安福派出遠門。
安福心裡估算了下,稟道:“如無意外,約莫這幾天便能抵達。”
謝崢舒了口氣:“那便好。”他最近闲了些,看書的時間長了,碰見那祝家丫頭的次數便多了,每回被逮著叨叨叨的,讓人頭大不已。
安福欲言又止。
謝崢斜了他一眼:“有事便說。”
安福腆著臉湊過來:“主子。”他咽了口口水,“您這是看上……那位主了?”
謝崢沒好氣:“胡說八道。”毛都沒張齊的小丫頭,他如何看得上。
安福撓了撓頭:“那怎麼……”
謝崢擺擺手:“這事你別管,讓振武嘴巴嚴實點,這事兒半點口風都不能漏。”
“是。”
遠在蕪縣的祝圓自然不知道有什麼在前頭等著自己。
她還得折騰自己的事業呢。
過去的冬日,玉蘭妝的產品大受好評。
霜水配合,持久保湿,馥鬱芬芳,自是不在話下。
口紅潤澤又漂亮,管狀造型,上唇自有一股風情,還有多款顏色供君選擇,不管是參宴吃酒、做客迎賓,抑或是出門闲逛、居家自賞,各種色系各種場合,總有一款適合。
再有祝圓籌謀的各種宣傳轟炸,蕪縣上下女性對此趨之若鹜,不光已婚婦人,連那二八年華的少女也以集齊一套不同色澤的口紅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