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崢無名火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親事當由你父母來定奪】
【是由他們定奪啊, 可我也能挑一挑吧?若是找到好的難道我爹娘還不樂意嗎?我爹娘又不是你這種死板的老頭!】
謝崢:……
他忍著氣:【前倆日不是才說了, 你爹會被調動嗎?為何突然這般著急?】
【我不著急, 可我爹娘著急啊。】提起這個, 祝圓也是一肚子苦水,【前幾日縣裡一戶熟人家的姑娘定親了,才十四歲呢……回來我娘就開始焦慮,天天在我耳邊叨叨,我都快愁死了】
謝崢心裡一咯噔,還未等他發問,便看墨字依然唰唰唰地浮現,他定了定神,繼續往下看。
【你也知道,因為去年稅改,導致三年一輪的職位任免調動推遲了大半年,等任命下來,若是調去遠的地方,趕路指不定要多久……這零零總總架起來,我鐵定已經到十四歲。剛去到新任地,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急哄哄地找人家,我爹娘擔心找到不靠譜的,若是慢了又擔心我年紀大了找不到好的……】
謝崢連忙追問:【那現在如何安排?】
【這不是在找嘛……我爹娘不光著急我的親事,還著急我哥的呢。不過,媳婦是娶進門的,我哥,總是比我好一點的。】
她這個女兒是外嫁,若是嫁的遠了,她爹娘怕是要擔心一輩子了,她也相當於無娘家撐腰,會是什麼下場也無從得知了……
這年代,當女人太難了。
祝圓長籲短嘆,【要不是我娘剛生了小娃娃,估計這會兒已經到處串門吃酒相看了。】
都是在蕪縣當地?謝崢擰眉:【若是找不到會如何?】
【找不到可能要回京了吧,總不能真等任命下來,跑去陌生地方找吧?不過我弟妹現在還小,短期內也沒法出遠門,或許還是得等任命下來……話說,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我爹會調任何處?】
謝崢擰眉:【我從不妄下結論】未定之數太多了。
【切!你這不靠譜的~】祝圓忿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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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崢額角青筋跳了跳。
【既然不能確定,那趕緊告訴我那個、那個……江成小哥哥的情況啊。】從書鋪的情況來看,這位江成想法活躍不古板,跟她相處應該比較合得來,就看他家境跟單身與否了——我去,差點忘了這個!【他幾歲?長得如何?娶妻了嗎?】
謝崢的怒火又騰地一下冒出來了:【那家伙並無功名】做得還是迎來送往的下等活兒。
隻是沒有功名?祝圓登時來勁了:【這麼說,人長得可以?沒有妻室?哎喲,這不是正正合適嗎?隻要家裡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沒錢我都能養他!】養個小白臉多爽啊!
謝崢:……
祝圓猶自叨叨:【快給我說說他家裡的情況,有無田地,父母如何?有沒有兄弟姐妹——】
【胡鬧】謝崢勃然大怒。
可惜他的怒意無法傳達到祝圓這邊,她甚至還開始給謝崢列優點:【我記得你說過鋪子裡的管事都是招聘的,那就是說,江成小哥不是奴才,而是白身。在鋪子裡當管事,月薪不低能養家。若是家裡有兄弟,那子嗣壓力便沒——】
【夠了】濃重的筆墨將原本蒼勁渾厚的字體寫出了狂草的氣勢,【區區白身,不許再提!】
祝圓愣了愣:【是我嫁人又不是你嫁人,我都不介意,你這麼激動幹嘛?】頓了頓,她仿佛終於轉過彎來,【你看不起白身?】
【若無功名,要之何用?】
因為這個問題被父母叨叨了許多天的祝圓也怒了:【用用用,用你個頭!你當官前難道就不是白身嗎?即便你蒙受家族庇佑,難道你的祖宗就不是?再者,人就一平民百姓,又沒作奸犯科,你憑啥看不起人?我就要選這種家境普通的人家怎麼了?】
【自甘墮落!】
管那麼寬!祝圓氣憤:【我樂意,關你屁事!】
察覺她也怒了,謝崢深吸了口氣:【你還小——】
【再小也比你好,你狗眼看人低!你瞧不起人,我還瞧不起你呢!】
【你——】
不歡而散。
謝崢摔了狼毫,甩袖出門。
“更衣,去把振武叫來,陪我練練!”
***
打那天吵架過後,倆人便開始陷入冷戰。
其實剛開始,謝崢並沒有這想法。
他那天確實是被氣著了,可他在演武場出了一身痛汗後,那莫名其妙的火氣便下去了不少。
等他沐浴更衣完,他便想再找那丫頭好好說教說教,結果還未等他走近書房,淑妃便派人過來找他,隻得暫且作罷。
原本以為淑妃又要弄什麼幺蛾子,誰知昭純宮裡竟是諸多妃嫔齊聚。
他頓了頓,抬腳入內,跪下行禮。
淑妃朝他招招手:“過來。”
謝崢起身,前進兩步便停下:“母妃尋兒臣過來,可有何要事?”
淑妃也不生氣,輕聲細語道:“你那《大衍月刊》上不是刊登了篇話本故事,叫什麼《絕情書生農家妻》嗎?嫻妃幾個都心急著想知道後面是怎麼個回事,你既然負責這玩意,想必知道些許,跟我們說說後頭的情節如何吧。”
謝崢:……
這是把他當說書的了?
謝崢心中微哂,面上不露分毫,隻淡淡道:“請母妃及諸位娘娘恕罪,這……話本乃是佩奇先生所著,兒臣並不知其後續發展。且這位先生行蹤飄忽,兒臣還在愁下月的稿子。”
總結就是,他不知道後文,也找不到佩奇先生。
嫻妃“哎喲“”一聲,滿臉失望:“我們都以為你知道呢,虧得我們都特地過來找淑妃姐姐,合著白忙活一場。”
淑妃臉上僵了僵,笑著:“我早說我兒不知道,你們非不信。”完了佯裝抱怨,“你們在宮裡闲得很,跑一趟無事,我兒忙著呢,還勞累他白跑一趟。”
嫻妃啞口,其他妃嫔端茶的端茶,看景的看景,絲毫不摻和他們的說話。
謝崢垂眸。淑妃此人,也就隻有這種時候才會護著他了。
一眾妃嫔你來我往地譏諷了幾番,很快便散了去。
待人一走,淑妃臉上的笑容立馬收了,扭頭就瞪向謝崢:“你就不能瞎編點劇情把他們糊弄住嗎?”
謝崢直視她:“兒臣不是說書的。”
淑妃一滯,怒道:“我是你的母妃,其餘全是你的長輩,讓你彩衣娛親,有何問題?”
話不投機半句多。謝崢不說話了。
淑妃看他那冷臉就來氣:“走走走,看見你就煩。”
謝崢從善如流,躬身:“兒臣告退。”
淑妃:……
於是,謝崢剛回到院子裡,便收到昭純宮傳來的罰令——抄書。
嗯,很好。
前面才被祝圓氣著,後腳又有母妃摻一腳,謝崢鬱悶,甩袖便出宮去了。
晃了一大圈,暫時也沒別的事,他索性就在聊齋後院的找了間視野開闊的屋子抄書。
後院來來去去的人流,入庫清點的、搬書補貨的、接待批發客人的……腳步聲、說話聲,還有前院隱隱約約的喧哗聲。
鬧中取靜,倒也有幾分意趣。
期間遇到祝圓冒出來抄了幾句詩,他憶及幾個時辰前的爭吵,恰好他所處之處人多口雜……他頓了頓,沒說話,繼續往下抄。
祝圓一看,好家伙,幾個時辰前才居高臨下地罵她,現在不說道歉,還裝沒看見、不理不睬?!!
——誰還不是個寶寶了?誰還沒點脾氣了?就他丫的有能耐了?哼!稀罕!
她的脾氣也上來了,索性也不搭理了。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向來都是話題開場者的祝圓一直安安靜靜,幾次下來,謝崢便察覺不妥。再回想倆人最後一次的談話內容,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果真是小丫頭,竟然還耍小性子。他暗忖。可不能慣著她。
不過區區小事,轉頭他便將其拋諸腦後。
第053章
謝崢的《大衍月刊》剛開始確實得了不少人的注意, 尤其是科舉欄目,所有人都覺得謝崢是打算拉攏京中學子, 為自己增加文人籌碼。
再加上“聊齋”那低價位的紙張書冊, 所有人都仿佛看穿了謝崢的勃勃野心。
結果,還未等他們有所動作,承嘉帝的題字便掛到了“聊齋”裡, 成了“聊齋”的門面招牌。
大家都懵了,一打聽, 才知道是謝崢去把承嘉帝請出來當救兵的,登時有些愕然。
再打聽,才知道這“聊齋”與《大衍月刊》是謝崢倒騰出來的沒錯,但他本意隻是為了掙點小錢, 結果不小心整出大攤子, 收不了場, 隻能趕緊去找承嘉帝接攤……
得得得,既然是以承嘉帝之名折騰,大伙便歇了那心了。
尤其是那價格,要說與民爭利都夠嗆,都不知道謝崢那小子能掙幾個錢。
於是, 即便謝崢的書鋪折騰得轟轟烈烈,也就賺了些民間百姓的吆喝——哦不對, 還得了許多後宅女子們的追捧。
尤其是第二期月刊出來的時候, 那跌宕起伏的劇情, 那反轉又反轉的酸爽, 讓大伙看得欲罷不能。
拋開這些不說,《大衍月刊》的銷量慢慢開始增長。
雖名號叫月刊,可其刊登的內容,卻不會過時。不說那些準備參加科舉的文人,好些百姓家裡也以擁有一本皇帝陛下鋪子裡的月刊為榮,甚至還有許多聞訊而來的商賈掏錢買上許多,帶到別的城府送朋友親人……
一期刊持續在賣,二期刊銷量增長,三期刊……
那《絕情書生農家妻》猶在連載呢。
謝崢幾次提筆欲找祝家丫頭要稿,每次看到對面不緊不慢地練字便不得勁——除了承嘉帝,他謝崢何曾與人低過頭?
不就是個話本嗎?
她一小丫頭都能寫,別人也能寫。
這麼一想,他索性也歇了找她的心,轉頭就讓聊齋掌櫃找人續寫。
掌櫃也很給力,兩天時間便給他弄來十份續稿。
謝崢自然要校閱一番再篩選出一篇最合適的,翻著翻著,他的眉峰便聚攏起來,不等全部翻完,他已經徹底冷下臉。
將稿紙摔到桌上,謝崢聲音含怒:“你看過稿子沒有?都寫得什麼玩意?”
掌櫃“噗通”一聲跪下來:“殿下恕罪。”他苦著臉,“這幾份已經是小人盡力挑選的了,其他的更是……”完全沒法看。
與安福等人不同,他與其他管事稱呼謝崢,用的是“殿下”。
鋪子裡的掌櫃管事都是招聘來的平民百姓,籤了十年到二十年不等的合同。掌櫃此位事關重大,謝崢是與其籤了終生合約,還將其子送到莊子,與其他手下兒孫一起,專門聘請先生教導。
掌櫃原隻是一名白身,拼搏多年,也隻堪堪過了院試得了秀才名頭,索性也歇了讀書的心。好在字過得去,平日幫人寫寫書信字畫,加上偶爾倒騰些小買賣,一家子也過得不錯。
但始終不甘心。
聊齋那與眾不同的招聘讓他看到些許機會,索性便來了。
幸好來了。不光他的才能得以發揮,出去被人恭恭敬敬叫先生,連兒子們的將來都是可見的坦途……
扯遠了。
總歸呢,這位掌櫃平日裡確實是盡心盡力,也做得不錯。再者,他也沒膽子糊弄自己。
想到這裡,謝崢靜默一瞬,緩下語氣:“你找的都是什麼人?”
“回殿下,都是找的學識過關的舉人老爺,”掌櫃的有些不好意思,“咱鋪子裡的幾名管事也被小人求著寫了。”
謝崢:……
他捏了捏眉心:“我這又不是要考科舉,你找那些舉人作甚?”
掌櫃不解:“這些舉人老爺確實厲害啊,寫得辭藻文句那叫一個漂亮……”
“這是話本!”謝崢沒好氣,抓起二期刊扔到他面前,“你好好看看,佩奇先生寫的文辭,可有半句華麗辭藻?”
掌櫃自然是早已翻過多遍,他不解:“寫得漂亮些,不是更不好嗎?”
怪不得這廝死活考不上舉人!謝崢沉下臉:“我要的是故事,不是要文章!別拿這些無病呻吟的玩意浪費我的時間!”
被訓了一頓,掌櫃垂頭喪氣出來。
恰好經過的江成好奇:“萬叔怎麼了?”
掌櫃姓萬。
看見江成,萬掌櫃眼睛一亮,拉著人吐了好大一番苦水,完了道:“又不是一樣的人,哪能接的這般天衣無縫呢?”
江成撓頭:“佩奇先生那不是話本嗎?要不,去茶樓飯館找些說書先生,讓他們試試?”
萬掌櫃震驚:“……那、那些上不得臺面吧?”
“反正你現在也找不著人,試試唄,萬一行了呢?”
“也是。”
又過了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