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請三回大夫?英年早逝之兆,不行!”
謝崢一氣看完四冊本子,怒瞪安福:“這些都是什麼人家,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安福垮下臉來,小聲道:“主子,這些都是……那家夫人看中的。”而且,剛才他說的那些,不都是小問題而已嗎?
再說,哪家人沒個這樣那樣的毛病,無傷大雅就算了吧。沒得累死下面
謝崢擰眉,冷聲道:“讓人悄悄將這些消息遞過去!”
“……是。”
謝崢越想越不得勁:“不行,他們家接的那些帖子,我看都不靠譜,查!全都得查一遍!”
安福苦著臉嘟囔了句,安瑞耳朵尖聽見了,趕緊給他一個肘子讓他閉嘴。
謝崢冷冷掃過來:“有何意見?”
安福一激靈,立馬跪下來:“奴才不敢。”
謝崢輕哼,轉過頭去。
安福輕籲了口氣。
眾幕僚可沒漏過這番對話,適才的吳先生再次站出來:“殿下,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謝崢擺擺手:“私事罷了。”
“殿下不妨說出來,或許我們幾個能為您分憂。”
也有道理。謝崢遲疑了下,慢慢道:“我這邊需要為……友人之女擇一良婿,諸位若是有那合適人選,不妨告訴安福,讓他查查是否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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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詫異。吳先生再次拱手:“敢為這位友人之女年幾何?”若不是太著急,慢慢相看也行。
既然都說了,謝崢也不瞞著,直接道:“時年十四。”
眾人面露異色。
有人站出來問了句:“敢問殿下,此女……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謝崢皺眉:“沒有。”見眾人不信,他難得耐心地解釋,“此女性情可愛,外貌出眾,才學過人,堪稱先生!”即便囿於後宅,祝圓之才也不會泯然眾人,假以時日,必定揚名人前。
幕僚們不解了。
“既無不妥,又是如此佳女,怎會找不著人家?”
“我何曾說過找不著?”謝崢微怒,“我是要為她找個妥帖的人家,讓她日後過得順心順遂!”
原來如此……眾人聯想到適才他與安福的對話,恍然大悟。
吳先生摸了摸下巴,問:“如何算妥帖?”
這次終於問到點子上。謝崢面色稍霽:“安富尊榮。”
安定、富裕、尊貴、榮華。一個詞幾乎囊括了世間婦人最好的人生和想望。
眾人面色更詭異了。
謝崢察覺不妥,眯眼問:“有何不妥?”
吳先生張口欲言,對上他身後兩位殺雞抹脖拼命使眼色的太監,忙閉上嘴。
謝崢倏地扭頭看去。
安福、安瑞立馬低頭裝傻。
謝崢瞪了他們一眼,轉回來:“吳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吳先生遲疑了下,問:“殿下,此女既然如此……”他斟酌了下,道,“珍貴,您為何不納入自己後宅?若是當真才華橫溢、外貌出眾,王妃之位以待也是使得,如此一來,安富尊榮便都得了。”
謝崢怔住了。
第072章
謝崢半天不說話, 安福安瑞倆人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吳先生看看後頭縮成烏龜的倆太監,以為自己猜錯了, 小心翼翼道:“可是有何不便之處?其父官階太高了?輩分不對?”畢竟能讓皇子殿下勞心勞力的,指不定是什麼高門貴女或皇親國戚,這兩者,依照大衍皇家規矩,都是不行的。
謝崢回神:“不……”
吳先生點頭:“那便好。”接著又道, “是否擔心年齡太小?唔……十四歲也確實是小了點。不過鄙人以為,殿下大才, 尋常女子配不上,若是這位姑娘有此才能, 等上一兩年也無妨。”
有幕僚不贊同, 站住來道:“十四歲的小姑娘, 能有何大才?找那些家族得力、父兄有前景的人家才是正理。”
“在下不贊同。”又有人跳出來, “父兄妻族不過錦上添花,若是主母賢良, 一能打理後宅, 讓殿下無後顧之憂;二能圓融關系,讓殿下行事更為通暢, 三能教育子女、福澤後人……加上得力的父兄妻族, 豈不美哉!”
“這好話都被你說完了……殿下還未說這名姑娘是否能當此任呢!”
眾人齊齊看向謝崢。
後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怔了片刻, 才緩緩道:“此女之才……舉世無雙。”
眾人側目。這贊譽著實高啊……
吳先生也很意外:“當真如此?”
謝崢卻不欲多言了。
吳先生偷覷了他一眼, 順著往下說道:“若真有如此才華, 那更該收入麾下,甚至還需以主母之位待之。”
“太小了。”有人反駁,“鄙人以為,尚未及笄的孩子,說才華還太早。”
又有人建議:“若是覺著此女年歲太小,可先娶妻,待她長大再迎為側室。”
“不可!萬萬不可!”吳先生當即反對,“有才之人豈會甘願屈居人下?若是主母勢弱,側室過強,後宅定然生亂!此法萬萬不可!”他連說兩句萬萬不可,表示此舉實屬下策。
“對,我贊同吳先生,一山不容二虎,斷不可貪心誤了大事。若是等不及,如殿下前頭所說,找戶好人家嫁了,以後多多照拂,也算是結個善緣。”
“鄙人亦然。”有人不以為意,“女子才華再出眾,也不過是管家理事、相夫教子,何須太過在意。”
謝崢視線掃過去,面無表情道:“《大衍月刊》,乃是她的主意。”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大衍月刊》!
雖說月刊現在掛在承嘉帝名下,可好處是實實在在的——別的不說,多少舉子對月刊感恩戴德。他們是因地位和消息來源所限,以為恩惠來自皇帝,若是他們將來為官拜相,豈會不知謝崢之功?
再有,多少大家因為撰寫稿子登上月刊,換得更高名利,他們可不是無知無覺的平民舉子,他們面上不說,心裡會不會對謝崢心懷感激?
綜此種種,再過數年,文人一眾,便幾乎是謝崢的隱形支持者。
還有許多他們尚在研究、考量的好處……全都是來自《大衍月刊》。
現在謝崢說什麼?
他說,這個主意,來自一名十四歲的閨閣女子?
眾人震驚不已。
好一會兒,吳先生率先回神,激動道:“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他深吸了口氣,“此女若是不收為己有,則必須要……”他伸掌,在脖頸處向下一劃,“斬草除根,絕不能讓此女被旁人得去,尤其是幾位皇子。”
眾幕僚紛紛點頭:“吳先生所言極是!”
謝崢:……
大夏天的,書房內仿佛憑空生出股寒意。
眾人為之一滯。
立馬有人識趣改口:“還是聘回來的好,聘回來當主母!”
“沒錯沒錯,應當聘回來為殿下效勞!”
吳先生也感慨:“如此奇女子,等上兩年也是值得的。”
“真沒想到,《大衍月刊》如此奇招,竟是來自一名小姑娘……”
“等等,月刊是前年開始籌備、去年開始發行……若是這麼算,那小姑娘前年才十二?!”
“天縱奇才!天縱奇才啊!”
……
屋裡吵吵嚷嚷,謝崢卻陷入了沉思——聘祝家丫頭為妻?
修長指節輕叩木桌。聽起來,似乎不賴啊……
他原先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雖然那丫頭也算是他看著長大……可她都開始談婚論嫁了,怎麼自己完全沒想到過?
定然是因為倆人相識之時,祝圓正當年幼,性子又跳脫……加上自己兩世為人,與其交往,自己便習慣以長輩自居。
初始印象和觀感若是固定了,便很難扭轉過來。
這,約莫就是燈下黑了吧?
最重要的是,若是他娶了丫頭,那丫頭便再無理由與他保持距離、斷絕來往?
日後他們不光能紙上談心,亦可……
想到日後可與丫頭耳鬢廝磨,謝崢竟覺得邊上冰盤似乎不太得用,書房怎麼突然變得悶熱了許多……
他端起放涼的茶盞灌了兩口,待得冷靜些了,再繼續往下琢磨。
若是由他娶丫頭,他便能親自護著她,富貴榮華更是唾手可得,他也無需再查探諸多京城少年——這些庸俗之輩,如何配得上他家丫頭。
他家丫頭……唔,這稱呼順口多了!
謝崢沉鬱多日的心情陡然為之一松,仿佛雨過晴天,又如久逢甘霖,舒爽得他想出去跑馬射箭。
望了眼猶自熱烈討論著的眾幕僚,謝崢輕舒了口氣,沉聲道:“好了,還有其他事嗎?”
眾人這才醒過神,撂下話題,轉回正事。
快刀斬亂麻地將餘下事情處理完畢,謝崢當即打馬回宮。
按照規矩,進宮後得下馬行走。
謝崢扔了韁繩,大步流星往前走,安福安瑞等人在後頭快步疾追。
一路疾行。
進了自家院子,謝崢便直奔書房。
安福抹了把汗,小跑著追上去——
“不用伺候了。”
“砰——”
被拒之門外的安福:……
下一刻,謝崢又打開了門。
還目瞪口呆的安福連忙閉上嘴,咽了口口水,問:“主子?”
謝崢深吸了口氣,道:“準備一下,我要去演武廳練練。”
“……是。”
於是,不知道受了何種刺激的謝崢整個下午都耗在演武廳,騎馬、射箭、搏擊比武……
完了他整個人才平靜下來,按照往常的節奏,沐浴更衣,處理雜事……
第二天一早。
慣例的鍛煉過後,謝崢再次梳洗更衣,沉靜地步入書房。
與往常一般,隻要沒有參宴,祝圓這個時間便已經在習字了。
今日當值的安平磨好墨、鋪好紙,將他慣用的幾支狼毫推至他手邊。
謝崢微微頷首:“這裡不需要伺候,出去吧。”
“是。”
待安平出去掩上門,謝崢才將目光收回,落在紙上。
刨去他在軍營的大半年,兩年多時間的相處,浮現的墨字與自己的字跡已有幾分相像,卻偏向秀麗疏朗,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子筆鋒,卻又比尋常女子要大氣許多。
他深吸了口氣。
提筆,蘸墨,落紙——
【丫頭】
【喲,來啦,早上好啊~~】
謝崢卻頓住了。他想,總不能一上來便與丫頭談及親事吧?於禮不合!
這麼一想,他再落筆,話題便拐了個彎兒:【你上回讓我查的四家人,已經查出來了】